第45章 真多呀

  林清河緩緩搖了搖頭，神色有些悲憫，「先前年司家還剩下一對兄妹，哥哥去年救人死了，妹妹便也遠嫁，離開了這片傷心地。」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道理......」郁雨初不禁嘆道，心裡也同情起司家兄妹起來。

  「那不算這二十兩，餘下的三十兩是怎麼回事？」

  三十兩，不得被債主催促死嗎？

  林清河神色一滯，「這帳目說起來就複雜了。」

  「有什麼複雜的？莫不是這都是沒打欠條的糊塗帳？」郁雨初心下一驚，這麼大一筆銀子，莫不是讓這林老太和林老頭混過去了吧？

  「因著都是數年前分了好多筆記的，當時的帳本記錄我也沒有，但根據我的記憶......」

  

  林清河默了默，伸出手來比了一個「九」，「總不少於這個人數。」

  郁雨初有些遲疑地推測道：「九個？還是......十九個？」

  「九十個？！」郁雨初驚呼出聲，接著不可置信道，「他們哪裡找來九十個人借他們的錢？

  這貝沙村的老人和青壯年，怕是也沒有九十個吧。」

  「應當......是沒有的。」林清河說起也覺得有些難以啟齒，緩緩解釋道，「從前爹娘做小生意，村里村外的也認識不少人，應該還有些縣城的貴人。

  問他們借上不少，又問村裡的鄉親們再借，零零散散的，也竟湊夠了三十兩。」

  「可——」郁雨初十分不解，「這小漁村的人大都生活簡樸多餘的銀錢也不多，他們怎麼就這麼相信你爹那個賭狗......咳，嗜賭成性的人能還得出錢呢？」

  若換做是她知道人家問她借錢是去還賭債的，她決計是不會借的，非但不會借錢，可能還會主動遠離這一大家子人。

  不是她郁雨初心狠，實在是無數歷史經驗已經證明了，誰若是沾上賭狗，那就是個無底洞，最先被拖累的，便是他的親朋好友。

  林清河略略撇頭移開目光，道：「我娘說......我爹得了急症，著急用錢。」

  得。

  原來這借錢的由頭也是編的。

  「那你們豈不是白白騙走人家這麼多銀子......」

  話一說出口，郁雨初就覺得自己說得太過尖銳了，想了想，還是換了種方式問他，「那你們......這就不還了？」

  好像這話也不太客氣，郁雨初搖搖頭，管他呢，林老太和林老頭曾經做出如此丟人之事，如今一大把年紀竟也不知道悔改，被別人多罵罵也是應該的。

  林清河搖了搖頭，默了默，而後堅定道：「這些年，其實我一直有在還，有幾家仍住在村子裡，」

  「那你給完爹娘和哥嫂銀子，總共還能剩下多少文？」

  「大約......一兩百文。」

  「一兩百文......」郁雨初喃喃著，若有所思道，「難怪日子過得這麼拮据，就從這一兩百文里還要分出錢來還債。」

  雖然這筆錢是林清河的爹欠人家的，讓林清河一個人還起債務未免對他有些殘忍，但若是連他都不還，那這便是對債主們的不公平。

  她自問現在是沒有本事能養得起這樣一個吸血鬼家庭的。

  林清河想靠自己的本事替爹娘還債，她也支持，總歸他倆只是關係稍好些的室友，而且林老頭身體不好也不能再賭了，她也沒什麼立場強硬地要求林清河不去出海。

  她也不再糾結，只說：「好吧，那你自己小心便是。」

  林清河略一頷首，卻又有些意外地看著她：「你......不怪我？」

  那頭的郁雨初已經準備繼續吃飯了，聽了他這話，她拿著筷子的手一頓，疑惑道：「我為何要怪你？」

  奇怪。

  郁雨初在心中泛著嘀咕。

  雖然她是被林老太和林老頭買回來塞給林清河的吧，但林清河對她一向禮敬有加視如妹妹，從前原主對他態度不好，他也還是毫無怨言繼續養著她。

  她感謝他還來不及，何以會怪罪他呢？

  「如果......如果我不把銀子給爹娘哥嫂，或是我不還債，那咱們家的生活就能過得更好些了。」林清河說完這話匆匆低下頭不敢繼續與郁雨初對視。

  這是在害羞？

  郁雨初心道奇怪，糾正道：「銀子是你掙的，你想怎麼花便怎麼花吧。」

  左右他們也不是真夫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能和睦相處最好，若不能，面子上過得去也行。

  林清河先是一愣，神色有些黯然，而後連連點頭強自鎮定道：「是......你說得一點不錯。我、倒是我想差了。」

  這是怎麼了？

  郁雨初看著林清河有些不解。

  莫不是他也受不了這清貧的生活了？

  可林清河應當不是貪圖享樂的人才是啊。

  見林清河還是沉默著，心情說不好便不好了，郁雨初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勸道：「林清河，我們還是先吃飯吧。這雞湯都有些涼了。」

  林清河不心疼這盆山雞，她可是心疼得緊。

  「你說得對。」他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拿起碗筷繼續吃飯了。

  之後的用餐時間二人都很安靜，很快就將碗裡的肉和盤子裡的菜掃空了。

  郁雨初擦了擦嘴，見鍋里雞湯還有剩，饞癮又上來了，便問林清河道：「你還喝雞湯嗎？」

  林清河看著她，搖了搖頭。

  「謝謝啊。」郁雨初微微傾身將大碗直接拿起。

  林清河面露疑惑地看著她，郁雨初卻是絲毫沒在意，她滿心滿意的也只有眼前的這一碗雞湯，在林清河更詫異的目光下，郁雨初直接就著大碗將其中雞湯一飲而盡。

  末了，郁雨初從懷中拿出一塊帕子擦了擦嘴，忍不住喟嘆一聲：「啊——好鮮。」

  林清河看著郁雨初用飯用得這樣香，這樣高興，不知為何自己也有些欣喜。

  他對郁雨初道：「你若是喜歡，哪天我出海回來，再買一隻吃。」

  「嗯？」郁雨初先是一愣，而後連連搖頭道，「還是算了吧，買一整隻雞還是太奢侈了。

  若是要吃點別的葷腥，我去縣城裡買點碎肉也就是了。」

  林清河點點頭，起身收拾起碗筷。

  「我來我來。」郁雨初起身，想要幫他一起收拾。

  林清河沒說什麼，默許了她的舉動。

  左右不過兩個小碗、一個盤子並一個大碗，二人一趟便把它們都端進了廚房。

  「你燒菜也辛苦了，洗碗就我來吧。」郁雨初說著就想把林清河往外推。

  林清河看她一眼，將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輕輕推開，道：「不必了。」

  怎麼林清河今天這麼彆扭？

  真奇怪......

  郁雨初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去另一個水槽邊開始刷碗。

  林清河也默不作聲地開始洗碗。

  二人雖然肩並肩站著，卻都一言不發。

  不過很快，這片沉默就被一陣強烈的敲門聲打破了。

  聲音一聽便是從院子大門傳來的，本就老舊的木門被強烈的拍擊聲弄得咯吱咯吱作響。

  「林二哥——

  你在家嗎——

  林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