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監國

  回憶起兒時為數不多的溫暖畫面，司空盛不由心下一軟，緩步跨過慈寧宮的門檻，向裡面走去。

  站在海棠樹下，他想起以前被太子他們帶頭丟泥巴欺負的時候，是皇后將他攬入懷中，用手帕將臉上的污垢擦去，對他說：「你是男孩，以後是要保家衛國的男子漢，怎能如此輕易哭泣呢？」

  那是自司空盛出生以來，第一次有和母親一樣的女人去關心他。

  對於一個孤零零在深宮中，連母親樣貌都開始有些淡忘的孩子來說，這樣的溫暖會讓他貪戀。

  可那時候的司空盛是自卑且敏感的，他害怕連唯一對自己好的皇后也會厭惡他，便躲在假山後面偷看。

  還好，皇后是善良的，她沒有和其他妃子那般勢利眼，非但沒有嫌棄司空盛，反而還會笑著對他招手，給他好吃的點心和甜水。

  後來有一陣子，他被皇后帶到了慈寧宮居住，有人說他會記在皇后名下，成為她的皇子，甚至有可能會成為未來的太子。

  對於太子的續命，年幼的司空盛並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要有母親了。

  那是他自出生以後，第一次每天都盼著日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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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只是將名字添加在另一個人的名字下面，他卻覺得那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整日喜滋滋地看著皇后笑。

  知道皇后喜歡各種顏色艷麗的鮮花，他還會不顧花上的尖刺，用稚嫩的小手摘下，然後傻笑著雙手送上。

  他想，那段日子在所有人眼中，肯定都以為他和皇后是一對親母子吧。

  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處心積慮地破壞勸阻，甚至連皇帝都不得不親自到慈寧宮，將年幼的司空盛帶走，再次丟進那個荒草遍地，沒有一絲陽光的冷宮中。

  也是從那之後，皇后關上了慈寧宮的大門，再也沒有出來過。

  而司空盛也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內，被外祖父接走，就像是被皇家除名的孩子，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直至他在邊疆屢立戰功，甚至打到敵軍主動上交貢品和投降書，大家才想起來皇帝還有這麼一個驍勇善戰的小兒子。

  當然，為何司空盛在邊疆打了那麼多勝仗，京中卻少有人知，連皇帝也從不提起，這其中的秘密就只有皇家自己知道了。

  這時，一陣清風吹過，海棠花隨風擺動，發出沙沙作響的聲音，伴隨著花瓣飄落。

  身後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司空盛心房不由一顫，忐忑地緩緩轉身。

  「盛兒，你長高了，也壯了很多。」

  皇后一身梅染色長裙，雖然眼角處增添了一些歲月的痕跡，但卻不失那與生俱來的高貴溫雅，依舊美麗大方。

  只是她的皮膚太白，白的沒有一絲血色，仿若生了一場大病般弱不禁風。

  司空盛感慨萬千，柔聲道：「皇后娘娘安好？」

  「好，本宮一切都好。」

  兩人相視一笑，往事湧上心頭，不由都紅了眼眶。

  如果可以，司空盛多麼希望能喚她一聲娘親。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皇后莞爾一笑，亦如從前那般，溫柔地對他招了招手，「過來，讓皇額娘好好看看你。」

  「是。」

  明明只有五六米的距離，司空盛卻感覺他們之間相隔千里，每一步都走得十分沉重，就像是隔著千山萬海一般。

  「日子過得真快，皇額娘現在還記得你以前只有這麼高，沒想到一眨眼，就比皇額娘還高了呢。」

  皇后眼中泛起層層淚光，在腰間比劃著名以前小小一隻的司空盛有多高。

  想到從前，她鼻尖更加酸澀，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

  沒有人知道，她當年是多想將司空盛留在身邊。

  因為皇帝的猜疑與忌憚，所以她這個公孫家的女兒註定一生都不能有孩子。

  她曾懷有一個公主，但卻被皇帝親手餵下一碗絕子湯而失去

  後來，皇后想要是過繼司空盛這個沒人要的皇子，皇帝也不允。

  那時候，帝後第一次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皇后也是第一次失去所有禮儀，不顧形象地大聲哭喊，依舊沒能讓皇帝回心轉意。

  也是從那之後，皇后心灰意冷，明白自己此生都將困在深宮後宅中，最終孤苦無依的死去。

  因此，她將慈寧宮關閉，哪怕是皇帝親自來請，也不再出去，只等消香玉隕的那一天到來。

  皇帝認為她是因為司空盛的原因，才和自己鬧僵，連表面樣子都不裝了，反而更加厭惡這個小兒子。

  可只有皇后自己知道，她是認命了。

  既然都是要死，那她寧願死的安靜一些，再也不願見到這些讓她倒胃口的人。

  不過今日司空盛的到來，讓皇后已經暗淡消沉的人生，有了一絲曙光。

  「皇額娘，父皇被司空宥氣病，如今昏迷不醒，京中疫病封城，百姓誤以為是要屠城，民心不定。所以兒臣斗膽請您出宮，以帝後之身監國。」

  司空盛單膝跪地，直接表明來意。

  只要皇后願意走出慈寧宮，他們母子倆有的是時間敘舊，當務之急，還是要先穩定前朝，以免司空宥那邊再起事端。

  皇后不是不諳世事的深閨婦人，她是開國功勳，有鎮國石之稱的公孫家長女，如何不明白自己走出去後，將面對的是什麼。

  她眼神晦暗地仰頭望天，聲音低沉地問道：「盛兒希望皇額娘出去嗎？」

  「皇額娘，若你不願意出去，兒臣日後也定會想辦法，將您接出宮，尋一個風景宜人的地方生活。只是，皇額娘真的甘心被他們當做棋子嗎？」

  司空盛目光堅定，抬頭與皇后對視。

  他已不是當年那個年幼無知，任人魚肉的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也已經看透，明白皇后的無奈與苦楚。

  尤其是這些年，她看似在慈寧宮內生活平靜，吃食用度也從未被削減，可據探子調查，從三年前開始，皇帝便命人每日在她的飯菜中下毒。

  皇后是曾經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女，才情策論不輸於男兒的公孫家長女，又如何甘於現狀？

  她只是缺少一個機會而已。

  如今機會就擺在眼前，她自是不會輕易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