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惜取眼前人
2024-10-05 17:19:14
作者: 錦竹
對於宋媽媽的到來,一生不知所措。
一生無措地站起來:「阿姨。」
宋媽媽三步並兩步走來,東張西望,見到張著嘴的趙吉祥,好奇道:「怎麼了?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趙吉祥連連搖頭:「你不是……『海闊天空的』……」
宋媽媽微微一笑,點頭。趙吉祥倒吸一口氣,目愣地看著一生,只見一生尷尬地不去看趙吉祥。一生清楚明白趙吉祥此時定想掐死她,明明認識大財神,還裝。可一生事先確實不知道宋媽媽有捐款一事。
「阿姨怎麼有空來?」
「想看看安辰,不過落了個空。」宋媽媽撇了撇眉毛,耷拉下嘴,聳肩攤手表示無奈。
一生呵呵一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想招呼宋媽媽坐,又見其他同事皆瞪著一雙牛眼看她,好似她是外星人。一生看看表,這上班還不到一個多小時,離下班還早得很。
「阿姨,你這是要等宋弟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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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你怎麼還叫安辰弟弟啊?」宋媽媽手指在一生腦門一彈,既在嗔怪,又在教導:「昨天給老宋打電話,他告訴我,你們下個月要結婚了。」
「噗……」這不是一生噴的,而是身後正在喝水的護士,因為宋媽媽這句話搞的。
趙吉祥剛合攏的嘴又張起來,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望著一生。一生心裡是叫苦連天,她就知道以宋媽媽的性格,沒心沒肺,沒遮沒攔的,肯定會出那麼點狀況。
「你們得多關照點一生,她懷孕了,有些活你們多關照點。」宋媽媽對身後一幫吃驚的護士樂呵呵地叮囑著,那些護士有的已經不能用言語表達他們此時複雜的心情,只能悶口喝水,然後嗆得一直咳嗽。
宋媽媽有些奇怪,對一生說道:「他們看起來很喜歡喝水。」
一生只能傻呵呵笑。
趙吉祥補充一句:「醋喝多了,酸到牙了。」
宋媽媽突然領悟,一臉惋惜:「當初就該多生幾個安辰出來,人人有份。」
宋媽媽當她是散子菩薩啊!趙吉祥聽完這話突然感覺自己的雷人技術還是兒科級別。一生則是扶額頭痛。一個宋安辰妖孽在世已經夠禍害人了,再多幾個人人有份,那可就是天災人禍,妖孽橫行了。
宋媽媽拉住一生的手:「剛才我跟你們院長說了下你最近要結婚……」
一生有種不好的預感。醫院不可能會因為要結婚就讓她放假的,可要是是宋媽媽出面,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要是宋媽媽提出什麼要求,這院長可能會鬆口。
「丫的,我讓他給你們放個假去美國拉斯維加斯度蜜月,那傢伙說什麼也不答應。」
一生囧了。院長果然是好樣的。
「他非說美國拉斯維加斯不是個度蜜月的好地方,非建議我要讓你們去威尼斯。」
這次不止一生囧得不行,在場的護士也紛紛囧然了。這院長實在是無話可說了。本來是上班時間,不能多閒聊,宋媽媽也懂,要了一生的電話,說是下次聯繫,便開著邁巴赫呼嘯離去。
宋媽媽真是威武,靜悄悄地來,呼嘯一陣龍捲風,再絕塵而去。
整個值班室一下子安靜得詭異,一生回到值班室甚至有種窒息的感覺。趙吉祥一臉不高興地抓著一生的手臂,咬牙切齒,半眯著眼問:「說,你跟你竹馬什麼時候狼狽為奸?」
「月黑風高的夜晚。」一生如實回答。
「你們在幹什麼?」趙吉祥一邊眯眼一邊咄咄逼人。
一生乾笑,退了幾步:「就是狼狽為奸那事。」
趙吉祥四下望去,神叨叨地俯身到一生的耳邊咬起耳朵:「就是芭堤雅那晚?」
一生沒好意思說她和宋安辰從小就狼狽為奸。她只好點頭,有點不好意思。趙吉祥嘆息一聲,一屁股坐了下來,搖晃著腦袋:「真是好運氣,這麼就搞到一個頂頂的男人。」
一生嗤之以鼻:「為什麼你們都覺得他很好?」她嘴裡雖然不認為他好,但她心裡還是有那麼點覺得宋安辰確實是個好男人,細心負責,待人也不壞,長得也是出類拔萃,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喜歡戲弄她,讓她招架不住。
「你不是廢話,你去問問我們A醫大的學生,都知道宋安辰,在學校貼吧上,無論是夢中情人還是性幻想對象或者是老公的排行投票,永遠在榜首。」
「噗。」一生有些內傷:「性幻想對象?天啊,你們太亂來了。」
趙吉祥狠狠白了她一眼:「你承不承認他床上功夫了得?」
一生臉色一白,相較於少年時,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堪比直衝雲端,那是無法比擬的。
「一般醫生床上功夫都不淺,尤其是內科醫生。宋安辰從腫瘤鑽研,那自然是不得了的。」趙吉祥沒好氣掃了一眼一旁已經慘白臉色的一生:「你以後夠性福了。」
一生抖了一抖,回憶那晚的醉生夢死,直接想撞牆。天啊,她一直沒有考慮到將來的夫妻之事,如趙吉祥這麼一說,她怕以後自己會爽死。囧。
這時,護士長走進來,看見一生,對她招手:「一生,過來一趟。」
一生與趙吉祥面面相覷,略有狐疑走到護士長的身邊:「我與宋醫生交談了一下,他說你不適合去手術科。」
一生臉色刷地變白,護士長見她臉色不好,連忙解釋:「其實是這樣的,雖然你已經轉正,但是手術科的護士需要一些專業操縱,你還是剛畢業的學生,還要鍛鍊會兒。」
一生不再說話,算是默認了。護士長拍拍她的肩膀:「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她應付地一笑。
下班那會兒,宋安辰給她打了電話,一生沒好氣地問:「你就那麼看扁我?我不夠資格去手術科嗎?」
「是。」宋安辰淡淡地應著:「來車庫,我們回家。」
「我回我自己的家。」一生當即掛掉電話,怒目圓瞪,要是有鬍子想必還要吹一吹。可她還沒到達門口,自她身後開出一輛賓利車直接停在她面前,車窗被打開,宋安辰睨了她一眼:「上車。」
一生不搭理他,本想徑直走掉,不想宋安辰放出這麼一句話:「你應該知道,我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
一生當即頓了頓,心裡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要是這樣走了,她還真擔心宋安辰做出些什麼。她負氣地轉頭瞪他,卻見宋安辰微笑而對:「上車。」
那種笑容絕對是不懷好意。一生咬牙,她還真擔心這隻妖孽會做出什麼來,只好怏怏然鑽進他的車裡。宋安辰見她坐了進來,歪嘴一笑,開車出了醫院。
一生沒好氣地問:「如果我走了,你會怎麼做?」
「嘆口氣,開車走唄。」宋安辰一面認真開車,一面調侃地說。
一生氣得快跳了起來:「我……你……」
「我知道你愛我,你說過了。」
「你……」她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該表現一下,我們這就去民政局。」突然他轉個大彎,路線改變,一生由於慣性往宋安辰那邊倒了一下,宋安辰摸摸她的頭髮:「不用這麼高興,這麼快就投懷送抱吧?」
「宋安辰。」
「叫老公。」
一生掃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民政局,今天也不是什麼日子,卻要排隊。兩人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皆不說話。倒是旁邊的一對新人一句沒一句的說話。
「老公啊!」
「怎麼了?老婆?」
「我好緊張啊。」
「沒事,就拿個證,章一蓋,保持微笑就好。」
「嗯嗯。」老婆淚眼汪汪地盯著他看,拉著他的手,甜蜜一笑。
一生望著旁邊幸福的小兩口,不禁眼紅起來。她抬頭看向宋安辰,卻見他此時也用同樣的目光注視她。一生的臉突然一紅,她低著頭不敢再看。可是她的右手不安地往外挪了挪,正好觸到宋安辰耷拉在椅子上的左手。
「我也很緊張。」宋安辰一把抓住一生的手,執起她的手,雙手捧著。
一生臉更紅,稍有不自然地把視線往外轉移,正巧看到旁邊的那兩小口,那位依靠著老公的老婆微笑地對一生說:「姐姐,你老公長得真漂亮,也好可愛啊,臉都紅了。」
一生吃了一驚,那臉皮比長城還厚的宋安辰還會臉紅?她轉頭看去,只見他有些不自然地撇下頭,白皙的皮膚帶著緋紅,粉嫩粉嫩的。一生忍不住撲哧笑了起來:「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哈哈。」
宋安辰轉頭怒瞪她,順手不動聲色地掐了下捧在雙手裡一生的手。一生倒吸一口氣,反瞪他。宋安辰卻微微一笑,拉著她的手:「老婆,手以後不要亂摸,回家摸,我會不好意思。」
她亂摸個屁啊!
「嘿嘿,姐姐原來也急色啊!」依靠著老公的老婆突然靠近一生,神秘兮兮地淫笑起來。一生又氣又無奈,宋安辰從來不肯在別人面前丟臉,要丟臉也總是要她扛。太過分了!
當門口出來一對新人以後,坐在一生旁邊的新人歡歡喜喜地雙雙走了進去。
一生見旁邊沒有人,瞪著眼怒罵:「根本就沒摸你。」
「嗯,是我在摸你。我是施力物體,你是受力物體。」
「那你還誣陷我?」
「你不知道力是相互的嗎?你不知道施力物體也是受力物體,受力物體也是施力物體嗎?」宋安辰很認真地反問一生。這高中物理都搬出來了,一生是徹底無話可說了。
她咬咬牙,保持沉默。她還真沒發現,宋安辰的嘴皮子這麼狠,讓人毫無招架餘地。
兩對新人手裡拿著紅冊子高高興興地走了出來,女孩對一生眨巴眼:「趕緊領證,回家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一生保持沉默。宋安辰率先站了起來,拉著一生走了進去。
兩人坐成一排,對面的大嬸看著彆扭的年輕人,有些奇怪地問:「你們確定沒走錯?」
兩人不明所以。難道這不是領證的地方。
「我這裡可是領結婚證的,辦理離婚證在對面。」
宋安辰蹙蹙眉:「我們領結婚證。」
一生沒有響應。對面的大嬸雖然滿腹狐疑,但是為他們辦理結婚證,然後蓋了章分別遞交給他們:「歡迎再來。」
一生和宋安辰皆抬頭看向對面的大嬸。什麼叫歡迎再來?再來幹什麼?辦理離婚證?這次他們很默契,同時瞪了一眼對面的大嬸。
「你們的樣子實在不像結婚夫妻的喜悅。」對面大嬸覺得委屈,無奈地撇了撇眉毛,卻帶著挑釁的味道。
宋安辰握住一生的手,微微眯起眼,笑得極其燦爛:「老婆。」
一生咽了一口氣,只見對面的大嬸抬頭看向她,好似在等她叫老公,才能證明她是自願來領證的。她張了張嘴,想喊老公來著,卻喊不出來。
一生最後只好低著頭,用蚊子般的聲音說:「死相,知道你想要什麼啦,就不給。」
對面的大嬸好似遭了雷劈一樣。傻了。
宋安辰也被一生這麼一句忽明忽暗的曖昧話給弄愣了。不過不到一會兒,他眉開眼笑,摟著她離席,俯身親昵地說了一句:「那回家給吧。」
一生回過神來,但見他笑得這麼燦爛,於是不甘示弱地說道:「好!」
大嬸被這麼一對來時跟敵人一樣,走時跟連體嬰兒一樣的新人弄得暈頭轉向。這年頭,怪人還真是多啊……
一生手裡拿著結婚證,坐在車上來回擺弄著。她偶爾抬起眉梢看向一旁開車的宋安辰,不禁有些羞澀。現在旁邊的是她老公了。
「現在偷窺我,已經是天經地義了,大大方方看吧。」宋安辰沒把眼神瞟過來,而是對著前方呵呵一笑。
一生則是皮笑肉不笑。他的餘光還真是厲害。從他語氣中可以得知,一生以前的多次窺測,皆收入他的眼底,並且這廝居然假裝看不見,讓她白看。
宋安辰歪嘴一笑:「對了,剛才那句話,還算話嗎?」
一生抬眼看他,微微眯起眼:「算話。」
宋安辰突然剎車,一生慣性地往前傾,不明所以地看向宋安辰,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剎車?只見宋安辰驚魂未定地看著她,一臉不相信。
一生撲哧一笑,頓時有些揚揚得意。平時都是他戲弄她,把她弄得徹底無語,這次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四兩撥千斤。可她太低估宋安辰了,只見宋安辰突然捏了捏她的小臉蛋,笑眯眯:「原來你真那麼急色啊!好吧,我就從了你。」
這下一生是驚嚇到了,她本想戲弄一下宋安辰的,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當真,她連忙擺手:「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宋安辰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啊!」
一生稍微鬆了口氣,這事應該可以擱淺了。
「可是老公當真了。」宋安辰驟然一笑,好看的眉眼朝她眨了眨,惹得一生渾身顫了顫,被電到了。她突然又記起趙吉祥說過的「性幻想對象」。一生忍不住自上而下的掃視宋安辰,身材無可挑剔,臉蛋夠賞心悅目,至於那功能,咳咳,她給他一百分。好吧,一生終於承認,她以後有享受不盡的性福。
一生的父親來電,問他們什麼時候請個假,回來拍下婚紗照。一生是沒有問題,只是宋安辰手裡還有手術,現在正在籌備中,暫時是無法回去了。
關於一生和宋安辰要結婚的版本傳出了很多條,其中最囧的是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就有兩情相悅,當初宋安辰在大學磐石無轉移,妾心卻如髮絲斷了,跟著言大醫生跑了,導致宋安辰從此對女人失去了信心,走上了GAY的不歸路。不過,在葉一生專業的護士般精神下,宋安辰再次燃燒了對女性的希望,被掰直了。
一生聽著趙吉祥八卦出來的傳言,不免哭笑不得。
「一生,你又成名人了。」趙吉祥捋了捋一生耳邊的髮絲:「居然把萬丈光芒的冷情王子拐跑了,實在是讓人氣憤的一件事。」
一生斜睨她一眼,不想搭理她的不平,卻不想趙吉祥又來了一句:「你知道嗎?當聽到你和宋安辰要結婚的消息,羅洛施動了胎氣,直接暈倒了,哈哈,笑死我了。」
「人家暈倒你那麼開心幹什麼?」
「誰叫當初她那麼囂張,當著全校的面,只有她夠資格追宋安辰,誰也不准搶。當時看她那勢在必得的樣子就來氣,不就長得漂亮點,學習好一點嗎?哼。」
一生沒想到宋安辰有一位這麼轟動的追求者,不過確實有點囂張。
「哈哈,當時宋安辰的回答更絕。」趙吉祥突然模仿宋安辰那張冷臉,「我不想談戀愛,我不喜歡女人。」
「噗。」一生忍不住噴了,他這話讓女人很浮想聯翩啊,難怪會被人認為是GAY呢!
「So……」趙吉祥聳肩:「這是莫大的悲哀啊,一個高傲的女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眼睜睜看著被人搶走,這對於他們而言,是一種致命傷。」
一生笑了笑:「那對於自卑的我而言,是不是一種榮耀?」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有朝一日站在宋安辰的身邊,自己的名字寫進宋安辰的戶口簿里。在她的記憶里,宋安辰永遠站在雲端,而她只有仰望的份。小學奧數,他得了全國第一,站在領獎台的那刻,一生就覺得他在飛,離她越來越遠;大了以後,他的出類拔萃越來越多,她就感覺他飛得越來越高,看起來抬起手來能觸碰,可當真的伸手去觸碰,猛然發現,不過是那麼近又那麼遠的距離。
「一生,你有什麼好自卑的?」趙吉祥有些不明所以。
一生只是訕訕而笑不答。她以前確實很自卑,爸爸被送進監獄,她更覺得沒臉見人。而那時她最害怕見到的就是宋安辰。她怕一見到他,她就會感到前所未有的落差感,那種他是天之驕子而自己是地里螻蟻的自卑。
她現在還不敢相信,即使自己已經是他老婆了。
這時,宋安辰從門口走進來,遞給他們病人的簡歷,吩咐道:「432病床的那位病人每天九點開始點滴,不過在點滴之前先問一下是否吃過飯。這吊瓶刺激胃。」
值班的幾位護士點了點頭。宋安辰朝大家露出迷人的微笑,頓時折殺了整個值班室。
「哎,宋醫生的魅力啊……」趙吉祥在旁吹著耳邊風。
一生尷尬一笑。宋安辰把目光轉向一生:「葉一生,中午食堂見。」
「哦。」
宋安辰走後,趙吉祥酸溜溜地學著宋安辰的模樣:「葉一生,中午食堂見。惡!你們兩個還真是噁心。」趙吉祥乾嘔幾下,表示她胃不舒服。
一生白了她一眼:「羨慕就直說,我很大方秀恩愛的。」
「瞧,被冷情王子滋潤的伶牙俐齒了。」
「……」
當午餐的時候,醫院餐廳的C區又是一大批醫生護士聚集的地方。由於下午沒有值班,趙吉祥直接回私人公寓去吃飯,一生來得比較早,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
可就在她屁股剛著落在位子之時,羅洛施挺了個大肚子,雙手捧著馬克杯朝她走來。一生怔怔地望著這個女人,也不知道她是出於什麼目的。
羅洛施微笑問道:「我可以暫時坐一會兒嗎?」
「我在等人。」一生略有尷尬。
「不妨礙多少時間。」羅洛施便自行坐了下來:「聽說你要結婚了,恭喜。」
「謝謝。」一生禮貌回應。
羅洛施卻突然情緒低落:「真難過,要祝福情敵。」
「……」
「宋師弟真是難得,這幾年的痴情果然修成了正果。」羅洛施捧著馬克杯突然感傷起來:「你知道宋師弟胃不好嗎?」
「……」
「大一剛來那會兒,真看不出他是高材生,抽菸喝酒,打桌球,上課從來都是曠課,教授點名都是別人代報導。」羅洛施愈加感傷起來:「可就這樣的人,考了第一。」
一生突然心裡產生一波漣漪。
「其實我在大學的時候就跟了現在這個男人,我家不富裕,可我心傲,很多人家境都好,為了攀比為了錢,我跟了個有錢人。我以為我這輩子什麼都有了,直到那晚我晚歸學校,在學校門口的角落裡,遇見蹲在牆角隱忍胃疼的宋安辰,他神志都不清楚了,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突然喊了我一句,『葉一生,你個死女人跑哪裡去了?我都找不到你。』然後他坦蕩蕩地昏迷過去。那時,我突然意識到我缺失什麼,不是物質攀比,而是一份執著。我頭一回遇見有人在我面前昏倒,我一下子六神無主,摸索到他手機,也許是慌張,我看到他空空的多媒體文件夾里唯一的兩張照片。那都是和同一個女人的照片。第一張備註:我愛你,一生。第二張備註:你是我的一生。」
一生緊緊抿著嘴,不知說什麼好。只能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沒什麼,只是感覺,一個人執著那麼多年,確實不容易。」她挺著大肚子,雙手捧著馬克杯,上面依舊徐徐升起一縷熱氣:「我是打心底喜歡這個男人的。」羅洛施眼底划過一絲落寞,嘆了口氣走了。
留在位子上的一生,錯愕不已。不一會兒,宋安辰從門口出現,徑直走到一生桌旁:「要吃些什麼?」
「你隨便點吧……」一生忽而突然很想知道一件事情,她頓了頓又道:「你帶手機沒?我手機落在值班室里,忘記帶過來,但是我忘記爸爸叫我中午給他打個電話。」
宋安辰白了她一眼,不大情願地把手機遞給她,自己則拿著托盤便去點菜了。
一生雖然不清楚這手機里會不會還有那兩張加了備註的照片,但她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回事。這是一生第一次碰宋安辰的手機,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多媒體文件夾,有些緊張地點開文件夾,驀然發現果真有備註的照片,而上面恰巧只有兩張照片。第一個顯示的是她收到生日禮物,宋安辰選的水藍色TeenieWeenie衣服,她雀躍地穿起來抱著宋安辰要照相,照片的名字叫回憶,備註是,我愛你,一生。
可當她看第二張照片的時候,徹底傻了。那是她第一次看宋安辰靦腆的笑容,那是在驕陽的早晨,她和他第一次的床上,宋安辰帶著靦腆的笑容,裹著被子,笑眯眯地嘟著嘴,親吻熟睡的她。照片的名字叫寶貝,備註是,你是我的一生。
一生不知為何,心裡有股化不開的熱石,壓在自己的胸口,又熱又悶。
原來,她的竹馬,真如上次回家那時說的一樣,在懂得愛情的時候,就愛著她。而她卻傻呵呵地以為,他的竹馬站在雲的彼端,她夠不著。
「在看什麼呢?那麼專注?」宋安辰手裡端著托盤,裡面有著各色小菜,看起來很可口,不過宋安辰的注意力頓時奇怪地看著有些情緒化的一生。
一生則是淚眼汪汪地望著宋安辰:「死相,你好壞。」
當一生說完那句話之後,宋安辰臉立即刷白起來,盯著她帶水的眼眸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問:「你神經抽了?」
一生死死抿著嘴,對他搖搖頭。
宋安辰端出一碗飯,遞給她:「沒抽的話,就吃飯。」
一生拿起筷子,把筷子插在飯堆里,偶爾抬頭看向宋安辰,只見他沒事一樣在吃飯。一生的臉卻燒得厲害,悶頭狂扒飯。一想到他的備註,一生就會心跳加快,血液沸騰,渾身發熱。
宋安辰抬頭看向狂扒飯的一生,略有一怔:「還在抽?」
一生怒瞪宋安辰:「你才抽神經呢。」
宋安辰眼神睹了一眼一生碗裡的飯:「跟狗用鼻子拱飯一樣,沒形象。」
一生不搭理他,繼續吃飯。
宋安辰說:「這幾天晚上你先回去,這幾天很忙,我晚點回家。」
一生知道宋安辰最近忙於手術的事,畢竟是自己第一次主刀,必須要重視,不能馬虎,這關係到以後的醫生生涯,第一炮打好了,以後名聲會好點。
一生體貼地對宋安辰點點頭。宋安辰便低著頭繼續吃飯。一生望著他那濃密長而卷的睫毛一顫一顫,看不出他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遞還給他。
宋安辰依舊低著頭,只是吃飯的動作頓住,盯著一生手中的手機,好一會兒,他抬起眼瞼:「電話打完了?」
「嗯……」一生不自在的回答:「打完了。」
宋安辰眯著眼睛,拿起手機看了看,手指按了幾個鍵,然後靜默地看著一生。一生眨巴眼,彆扭地不去看他,正在這時,放在一生制服兜兜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生條件反射地掏出手機準備接電話,待看到來電顯示是宋安辰的名字時,一生僵住了。
「老實說吧,拿我手機有何貴幹?」宋安辰放下手機,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
一生抿了抿雙唇,這個男人夠陰。
「看一下手機會死啊?」
「不會。」宋安辰微笑:「不過我想知道為什麼。」
一生突然渾身冒起汗來,她不想告訴宋安辰她知道照片的事,怕這個陰沉的男人暴走,要是讓這個男人暴走,肯定讓她吃不消。
一生清清嗓子,理直氣壯地說:「我看看你有沒有背著我聯繫別的女人。」
「那查到什麼沒?」宋安辰收起手機,半倚靠在椅背上,好看的丹鳳眼促狹地將一生望著。
一生壓根就沒看,自然不能查到什麼,她只好搖頭。
「咦?」宋安辰疑惑地望著一生,一副可惜的樣子:「你居然沒看到真相。」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有誘拐別的女人了?一生深吸一口氣,免得自己上火,她負氣地怒瞪他,抓起碗筷,猛吃。她忍了,看在剛才看到的照片感動了一把的份上。
一生陪宋安辰吃完飯後就獨自回家了。她一個人漫步在街上,颯颯寒風吹進一生的領口裡,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天氣愈加的冷了起來,這日子快要入冬了,一生抬眼望向路邊落葉的梧桐樹,空氣瀰漫著塵埃落定的潮氣。一生裹了裹衣領,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附近新開的商場大樓。
她想給宋安辰買一件冬衣。
這棟新開的商場大廈,聽說是一位華僑念及故鄉歸國後投資的產業。這棟大廈總共有十七層,下面是賣商品,上面是地產辦公。
一生坐公交直達「瑞力大廈」。說起來一生好久沒有坐公交,現在站在擁擠的公交里,她突然感覺曾經的生活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沒了原來的樣子。
下了公交,她便去商廈買東西去了。
一生因為有目的地去買東西,所以她是按照標牌指路直接到了四樓尋覓男款的店鋪。一生是第一次買男人的東西,來到四層臉都不禁紅了起來,她左右觀摩,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有些應接不暇。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拐的,只是眼神偶爾的一睹,便被一處專柜上假人模特穿的風衣給吸引住了。一生的腳步也不禁地跟著過去,待到近處,她上前撫摸這款風衣,布料不錯,顏色純黑適合宋安辰那種白皙的皮膚,並且這種款式更像是對宋安辰量身定做一般,宋安辰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加上修長的骨架,支撐這款風衣,更能拉長身高,整體的感覺倒給人一種威風的感覺。一生對這款風衣有著說不出來的喜歡。她看了下旁邊的標價,不禁倒吸一口氣。九千多……
一生一個月工資也不過四千多,這可是她兩個月的工資啊。雖然她上了班,不再穿地攤貨,但是她的檔次還沒有提高到這種境界。即使她知道宋安辰平時穿的衣服比這衣服更甚,但這件衣服對她而言,太過奢侈了。
她抿了抿嘴,一時猶豫不決。她只能站在模特旁邊,呆呆地凝視著這件拿不下手的衣服。她卡里剛存了點錢,只是是用來還宋伯伯以及房子的分期付款。
要是買了這件衣服……
一生拿捏不下來。
「咦?這衣服不錯。」一名高挑、穿著軍綠色休閒褲,上身穿米色針織衫的美女打量著一生面前的這件衣服,似在思考著什麼。
一生稍微多看了她一眼,覺得這個女子給人的感覺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氣派,雖然是長捲髮,扎個發包在腦後,卻給人一種野性的感覺。
只見那野性女子直接就把模特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然後轉身朝專櫃走去開票。一生先是愣了一會兒,連忙也跟了進去。本來下定不了決心買這件衣服,可當看見有人跟她搶衣服,她就著急了,反而有了決心,要買這件衣服。
「我也要這款式的衣服。」一生在身後接了一句。
野性女子開完票,隨意掃了一眼一生,並不作態,而是對她笑了笑,便去外面的收銀台處交錢。
營業員含笑著對一生說:「我們這個牌子在本市是獨家專櫃,每個款式只進一件衣服。因商廈剛開業,衣服幾乎打半折,你可以挑選其他。」
一生傻了,這件衣服原價不是九千,而是一萬八!她隨意拿一件衣服看了下標碼,再看下旁邊的報價,果然是半價。她有些後悔不買那件衣服了,女生貪小便宜的心理在作祟著。
她咬咬牙,有些難為情地走到正在排隊交小票付錢的野性女子面前。
「那個……」一生一臉尷尬地站在她面前,想開口討這件衣服。
只見那野性女子出奇的聰明,直接問:「你是想要那件風衣?」
一生點頭。
「送給男朋友?」野性女子笑眯眯地問。
一生臉一紅,有些不自在:「是送給老公。」她還真不習慣叫宋安辰老公,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叫實在說不過去。
野性女子扁扁嘴,一副為難的樣子。一生問:「你是送給?」
「我收藏而已,」那野性女子訕訕一笑:「怎麼說呢,我覺得這款風衣穿的人要求很高,第一,必須身材一流,這樣顯得洋氣;第二,最好穿的人長得比較好,要不實在是不堪入目;第三,我不希望這件衣服的主人是個打腫臉充胖子的窮人。」
她這話說得有些刻薄,並且有點針對一生。一生也明白,她穿的衣服,在這種高檔場所,顯得有些劉姥姥大觀園的感覺,就好比暴發戶身上穿金帶銀,顯富卻從骨子裡流露出一股俗氣。
一生不怒反笑,「你放心,我老公要求全符合。」
野性女子自上而下地打量她,顯然有些不大相信,但一生一直站在她旁邊,而自己也說了這些話,顯然這水已經潑出去了。
野性女子只好把小票給她,附帶一句:「希望有一天能讓我知道,這件衣服不會被浪費了,發揮到它的底蘊。」說完,她嘴角掛著一股歪笑,走了。
一生悶悶地看著她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女子有些太高傲了,甚至有點自以為是。
她捏著手中的小票,深吸一口氣,九千塊不虧,原價一萬八,便宜了九千!一生如此鼓勵自己下血本。可就在她不斷自我心理暗示的時候,卻聽到那野性女子喊了一聲:「若涵。」
一生轉頭看去,只見林若涵拿著幾個袋子從自動樓梯處上來,對野性女子輕巧一笑:「可淘到什麼好看的男款收藏品?」
「有是有一件,不過讓給別人了。」野性女子呵呵一笑,挽著林若涵的胳膊:「這次你又買了一大堆衣服?」
「嗯,隨意穿穿。」
「……」
後面的話一生沒再繼續聽,她只知道,這位野性女子跟林若涵關係匪淺,應該屬於閨蜜。
她想,閨蜜之間應該是無話不談,他們三個人年少的事,不知林若涵有沒有告訴她?而她以後還會不會碰到這個女人呢?
一生不禁緊緊握住自己手中的小票,自己開始忐忑起來。有些事情,真是難以預測。
一生再次見過林若涵以後,發現這個女人比以前淡定了許多,眉目中已經沒有年少時的張揚和不屑,也許是因人而異吧,至少在那名野性女子身上,她沒有看到林若涵當初的那一面。
為宋安辰買完風衣以後,一生就不敢多留,徑直回家。這裡的衣服,她的荷包是消受不起了。下了大廈,她朝著大門走去,只見正前方走來一堆西裝革履的正式人士,為首的人身型高大,渾身散發著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沉著。他看起來有種貴氣,一生與他擦肩而過的時候,心裡有些悶悶的,這個人,她好像在哪裡見過,只是這身影無法與腦海里的記憶人物吻合。
為首的那名男子頓了一頓,停了下來。他身後跟著的西裝革履也跟著停了下來。那男子轉身看向一生的背影,微微眯起眼,卻沒有開口,只是一直凝望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經理,怎麼了?」
「沒事。」那男子嘴角噙著淺淺的微笑,轉身繼續朝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