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2024-10-05 16:14:56 作者: JJ

  一下子成熟,忘記怎樣去軟弱。

  一切才剛剛開始。

  有點冷的早晨,風颳個不停。

  狹窄與陰暗的胡同里,塑膠袋和紙片蒲公英一樣飛卷在空中。

  有睡眼惺忪的女人頂著過時的捲髮打開了門,看見的卻是幾個滿臉橫肉的人,穿著黑色緊身上衣和花襯衫、臉上寫著「不良社會人士」的男人斜睨著問:「隔壁的這家人呢?」

  「啊,你問的是那女人還是男人?」

  「男人。」

  「不知道哦。」拼命地搖著頭上的捲髮的中年女人壓低了聲音。

  

  看上去就崇尚暴力的幾個男人哼了一聲,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一隻毛都已經髒得辨不出顏色的雞,突然手起刀落地剖掉了一半的頭部,熟練程度令人懷疑是不是專門在菜市場做肉食生意的。

  「啊——」暗罵著晦氣的女人尖叫了起來,距離得太近,手背和脖子、臉上、衣服都被濺到了血跡呢,本來還想以媲美女高音的音調繼續叫下去,但其中一個小鬍子對她揮了揮手中的小刀,她識相地噤聲了。

  這夥人最終把死掉了的雞掛在了隔壁的大門上,甚至還在隔壁大門上用油漆寫上了鮮紅的「欠債還錢,不還死人」這樣狗屁不通的大字。

  胡同的天空只有一道溪流那麼寬。正午的陽光難得地光顧這條溪流,肉眼看不見的世界裡,一大片的塵埃漫天飛舞。

  正午的時候,一群女人在過道里八卦。

  「聽說隔壁家的男人池武一直在賭呢,這一次是連褲襠都輸出去了吧。」

  「說不定連他自己都攤上賭桌輸了。」麻木的、掙扎在下層的人們帶著對比自己更悲慘的事或人產生的幸災樂禍的情緒,「搞不好連命都會沒有。」

  「欸,我倒是聽說,這家女人已經死了,好像是癌症,很快就去了。前幾天我還碰到她的女兒,手臂上扎著白布,被一輛車帶著離開了。」

  「不會是被拐賣兒童的帶走吧。」想像力爆棚的四十多歲的女人睜大了眼睛。

  「嗯,應該不會吧,那輛車挺好的,又大又……霸氣。」沾沾自喜自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的某人。

  「哈哈,你懂車嗎?」不客氣的嘲諷聲。

  「老娘不懂你就懂啊,屁。」

  迅速被轉換了的話題。

  同樣也是在這個時間段。一輛外面漆滿了「好空調,XX造」

  之類的GG詞的公共汽車在顛簸的沙路上行駛,一個長腿的男生艱難地蜷縮在座位上,在他的腳下是一大袋一大袋的文具和故事書作業本。

  「欸,這麼多,下了車誰搬呢?」

  「你!」坐在長腿男生對面的短髮女生和面癱男生異口同聲地說。

  「為什麼是我?」季南嗷嗷地叫了起來。

  「因為硬要跟來的人是不用白不用的免費勞力。」沒有溫度的聲音伴隨著鄙夷的表情。

  「噢,你這是赤裸裸地報復我破壞你和百里的二人世界。」

  季南的想像力一貫豐富。

  看著漸漸地臉紅的程立辰,季南賊賊地笑了一笑:「沒想到阿辰你如此純情呢,現在一打趣你還是臉紅呀。」

  窗外蔚藍的天空一馳而過。

  遠遠地,剛剛收割完的稻田餘下一地淡黃色的草跺。

  百里瞧了瞧連耳朵都漲紅的程立辰,抿著嘴笑了笑,不過她並不想一直看著程立辰吃癟,所以轉換了話題:「阿辰,你的背包里裝了什麼呀?從出發到現在看你寶貝成什麼樣子。」

  「秘密。」

  「好酸哦,看不下去了。」季南誇張地叫了起來,又忽然一本正經地說,「百里,阿辰有一個秘密是我知道的,我真心希望能告訴你。」

  程立辰無所謂地看著季南,一副「我光明正大沒做出對不起百里的事情」的表情,可是等季南的目光在他的手機上打了幾個轉之後,他陡然坐直了身子,沒有表情的臉露出了一點算不上是和善的笑意:「兄弟,有話好說啊。」

  時間回溯到一個星期前。

  悶悶不樂的程立辰和正在看美女的季南坐在學校的操場邊。

  無意間拿起季南手機把玩的程立辰在收藏夾里看到了——百里的照片!

  就是當時被發在學校論壇上的百里的照片,而且是水濺濕了胸口的那一張。之前程立辰丟在學校後山草地上的那一隻手機里也有下載過,後來費盡千辛萬苦找回了這隻手機,卻因為連番下雨被雨水浸得修理師傅也大嘆無能為力,所以那些百里的照片也成為了記憶。現在看到好友的手機里居然也有一張,他首先是將從天皇老子到學校維護網站的教職工統統咒罵了一遍,而後迅速地將照片從季南手機里刪掉,不過刪掉之前,他鬼使神差地把照片發到了自己現在用的手機上了。

  為了這件事,他被季南取笑威脅了好多次。

  如果百里知道阿辰的手機里有自己的「超限的照片」會怎樣呢?那結果是程立辰不敢想像的。

  於是,季南懶洋洋地盯著他的背包:「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秘密呢?」

  是彼秘密重要還是此秘密重要?當然沒得選擇。程立辰乖乖地打開背包,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玻璃罐子,裡面裝著的是滿滿的黑糊糊的、散發出草藥特有味道的藥膏。

  「這是什麼呀?我有黏糊物體恐懼症啊啊啊啊……」季南整個身子都往後仰。

  「白痴,不會看嗎?」

  「做什麼用的?」

  「治凍瘡的特效藥。」男生垂下眼帘,不看百里。

  百里卻怔怔地看著程立辰,清澈的眼睛裡有一片霧氣。

  ——阿姨,我下次來帶藥給你,治凍瘡特別有效。

  第一次來玗琅島時男生這樣對姜賢惠說過,沒想到他還記得並且付諸實踐了。

  「是怎麼一回事是怎麼一回事?」季南一邊笑著一邊打探,等弄明白了來龍去脈,便怪聲怪調地叫出來,「原來是孝敬(消音)的呀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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