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爬得越高，朋友越少

  「阿光！阿光！」波夜空朝下鋪叫了好幾聲，井下光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雖然已經成了共和國的最高領導人，井下光仍舊住在悟空寺這間狹小的宿舍里，和波夜空共享著簡陋的上下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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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認過井下光已經睡死，波夜空點了點頭，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向門外走去。

  外面除了走廊里的燈，所有房間的窗戶和門縫都已沒有亮光，波夜空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是凌晨兩點，老禿驢應該熟睡正酣。

  出了宿舍，波夜空往一號車間的方向行去，那地方最早是用來做大雄寶殿的，最後沒有封頂，地基和大梁還是原先的規模，現在簡陋是簡陋了點，不過遠遠看去還是很巍峨。此刻月光正好，密密麻麻地灑在了用各種廢舊塑料鋪成的屋頂上。

  這就是中午時候波夜空發現的那個秘密，這座廢棄的大雄寶殿正是那個無限的新唐城的入口。

  此刻波夜空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打量這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建築，他忽然意識到，即使以前在新唐城被霧霾籠罩的歲月里，一號車間上方的天空也是澄澈的，夜晚的月光會像銀針一樣插滿整個屋頂。顯然他太遲鈍了，竟沒有看出這熟視無睹中的不平凡。

  到了車間門口，波夜空費了點勁，才將那兩扇快要傾倒的大門推開了一條縫，朽壞的門在寂靜的夜晚發出清脆的吱呀聲，他嚇了一跳，下意識趴倒在地，東張西望了一番，終於確認，並沒有人被他驚動，他這才舒了口氣，從地上爬起，向漆黑一片的車間大堂走去。

  憑著記憶，波夜空摸索到哭大師用來閉關的小壁龕前，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老禿驢再狡猾，也終於被他發現了秘密。現在他要親眼去看一看，藏在這後面的神奇世界了。

  波夜空將手摸向壁龕門的拉環，稍一用力，門就被打開了。

  黑漆漆的壁龕里閃爍著兩個發亮的小圓點——是老禿驢的眼睛！

  「啊！」波夜空大叫，仿佛活見了鬼。

  哭大師也學著他的樣子，故意「啊」地大叫。這下波夜空更慌了，跟著叫出了第二聲「啊」。

  如此三遍，哭大師按了個什麼開關，車間大堂的燈全部亮起，哭大師盤腿坐在壁龕里，小眼睛正瞪得跟燈籠似的。

  因為覺得沒法跟師父解釋，波夜空連忙轉身，準備開溜，一回頭，發現井下光正站在他身後，於是他又「啊」地大叫了一聲。

  「說吧，什麼情況？」哭大師一邊眯縫著眼睛，一邊搖頭晃腦。

  「什麼什麼情況？夢遊不可以啊？」反正也逃不掉了，波夜空索性雙手叉腰，破罐子破摔。

  「師父啊，阿空確實是在夢遊，我跟了他半天，可以做證。」井下光笑盈盈地將手搭在了波夜空的肩頭。

  「看到了吧，阿光可以為我做證。」波夜空沒想到井下光會為他說話，連忙順著杆子往上爬，「行了，好夢都給你們吵醒了，我得回去睡覺了。」

  說完，波夜空甩開膀子，大搖大擺地往外走去。

  眼見波夜空脫了身，井下光看了一眼哭大師，打了個哈欠：「師父，我也回去睡了。」

  「慢著！」哭大師叫住井下光，盯著她看了半天。

  「師父，你這是幹什麼？」井下光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你幹嗎為他開脫？」哭大師問。

  「師父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空這個人，這麼戳穿他，打死他也不說實話的。」井下光辯解道。

  「這倒是，對付他，還是你比較有辦法。」哭大師似笑非笑。

  「師父，你這是什麼話？好像我老算計他似的。」說到這裡，井下光自己也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

  「對了，你幫我留心一下，這小子最近在忙什麼，今天不知道犯什麼毛病了，老在我這閉關室前轉來轉去。虧我留了心眼，看他晚上老到我房間看我睡了沒有，所以才特地在這裡等他的。」哭大師說著，得意地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

  「師父，到底薑還是老的辣，行了，我幫你留心。對了，您這閉關室到底藏著什麼寶貝啊？」井下光笑眯眯地往哭大師的閉關室里看了一眼。

  「看什麼看？」哭大師瞪了井下光一眼，啪嗒一下關上了壁龕的門，然後整個車間的燈都滅了。

  井下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轉身往門外走去。

  如她所料，波夜空正在門外等她。他坐在外面的台階上，正一臉深沉地看著頭頂上的月亮。

  「怎麼了？」井下光在波夜空身邊坐下，跟他一起抬頭望天。

  「什麼怎麼了？」波夜空沒好氣地瞪了井下光一眼，「又算計我？明明醒了，偏要裝睡。」

  「誰讓你幹壞事不把我一起叫上的？」井下光得意地笑起來。

  「什麼叫幹壞事？」波夜空嘆了口氣，「我是怕連累你，到時候一起被師父罵！」

  「說吧，」井下光抬了抬下巴，「半夜三更跑來這裡幹什麼？」

  「這事情還沒到可以跟你說的時候。」波夜空敷衍道。

  「不就是有限的新唐城裡還藏著一個無限的新唐城，然後入口可能就在師父的閉關室里嗎？」井下光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怎麼知道的？」波夜空一驚一乍地從台階上跳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井下光。

  「自然是你的小影妹妹告訴我的。」井下光的嘴角帶著一絲嘲意，「下午的時候，她可是跟我在一起。」

  「嘿，」波夜空釋然地拍了拍腦袋，「怎麼忘了你們已經勾搭成奸這件事。這小影，怎麼能這樣，都跟我發誓了，說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沒想到吧，在小影這裡，我的地位比你高。」井下光又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這個也正常，」波夜空無奈地點了點頭，「誰讓你們是那種關係！」

  「哪種關係？」說著，井下光要揪波夜空的耳朵，「你的小腦瓜子又在想什麼髒兮兮的事情了？」

  波夜空一晃腦袋，閃了過去：「姐姐，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是說，你和她的交情之深可能都超出你自己的想像。」

  「什麼意思？」井下光不解道。

  「這個事情，我不是跟你分析過嗎？」波夜空道。

  「你是說，小影媽媽在日記里說，她懷小影的那天晚上，看見新唐城升起滿天星光的事情？」井下光道。

  「對啊，這跟你那天在地獄號上看見的情況一樣。另外，星光最後剩下的光芒匯聚成一個光球，化作三顆流星，其中一顆擊中了小影的媽媽，讓她懷上了小影，一顆擊中了你，讓你開始謀劃從地獄號上逃跑。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們在那時候就已經建立了某種神秘的聯繫。」波夜空道。

  「也是。」井下光點了點頭，「要不是我自己也是當事人，一定會覺得這事情就跟編出來似的。」

  「業力如此，就像老禿驢常說的。」波夜空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道。

  「業力如此。」井下光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如果師父的閉關室里，真的藏了一個無限的新唐城，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

  「這個我還沒有想好，不過，你這麼一說，倒還真是有些麻煩。」波夜空一臉苦惱地撓了撓頭，「算了，八字還沒一撇呢，現在一切都是假設。即使所有的數據都對了，可能也只是一個虛假的命題，並不代表事實必然如此。除非老禿驢肯發善心，讓我看一眼他的閉關室。」

  「我感覺師父應該已經知道你在查這件事了，否則他今天不會特意留在閉關室里的。」井下光臉上露出會心的笑意。

  「他知道？那幹嗎不直接阻止我？」波夜空嘟著嘴，搖了搖頭。

  「也許，他根本就沒打算瞞你，只是逗你玩。」說到這裡，井下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想想，要不是從小到大，他老這麼刁難你，按你的猴子脾氣，哪兒會有耐心去鑽研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你能有今天，都虧師父調教得好。」

  「你這麼說，倒是有點道理，」波夜空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這老頭也太陰了，老這麼捉弄我們。你想想，當初你會被騙到修理廠來，就是他故意氣你，結果你就上了他的套。唉，越想越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

  「所以，師父就是師父，徒弟只能是徒弟。」井下光說到這裡，一邊笑著，一邊眼圈微紅，顯然，她又想起了那些往事，以及師父對她的種種恩惠。

  「哼，總有一天，老子也要想辦法算計一下他。」波夜空狠狠地握了握拳頭。

  「行了，就別意淫了，有本事自己去把結果算出來，天快亮了，睡個回籠覺去吧。」井下光站起身，伸手將波夜空從台階上拉起。

  兩人並肩往宿舍的方向走去，波夜空又想到了什麼，問道：「你和小影最近都在一起幹什麼呢？問她，就是不肯說。你們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是一起唱唱歌，說說話。我們是閨密嘛。」井下光揚了揚頭，說道。

  「閨密？你和細美還閨密呢。」波夜空不屑地撇了撇嘴。

  「所以說高處不勝寒啊，爬得越高，朋友越少。都是給你們害的，非要選我當什麼首席人民代表，還以為就跟做網紅似的，只要哄哄那些小凱子，然後騙點好處就可以了。沒想到還要出賣朋友出賣靈魂，唉！」井下光一臉沉痛道。

  「矯情！我要是也能成為像你這樣的大人物，哪怕出賣再多的朋友，賤賣所有的靈魂，我都願意！」波夜空目光閃爍，語氣調侃，然而他心裡知道，這三個月來，井下光一直在承受怎樣的壓力。

  兩人說著笑著，消失在宿舍區的盡頭。

  本章回顧：

  波夜空趁著夜色來到修理廠的一號車間。按他的猜想，哭大師用來閉關的小壁龕正是那無限的新唐城的入口。但當波夜空打開壁龕門時，發現哭大師已經在那裡守著自己了，幸虧這時井下光跑來幫他解圍。波夜空和井下光在月光下一起回憶了一些往事，井下光感嘆，自從當上了首席人民代表，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小貼士：

  悟空寺修理廠：當年舊大陸的高僧空藏，受蓬萊洲信徒的邀請，來新唐城開辦悟空寺。沒想到悟空寺才修到一半，蓬萊洲就遭遇經濟危機，籌資建廟的香客作鳥獸散。師徒四人只好用廢舊材料完成了這個只有結構的大廟。空藏去世後，他的三個徒弟哭大師、笑和尚和不得頭陀，利用悟空寺開辦了修理廠，收養了波夜空、井下光等一班孤兒，一起在此度日。波夜空後來發現，悟空寺修理廠里有那個無限的新唐城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