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始終都是一個可以被兌掉的棋子

  顧得滿到看守所時，已是中午。他是受切斯迪委派，過來調查河原細美逃跑一事的。

  早上，李河方通過媒體，宣布了退出競選的聲明，切斯迪正式當選為費切拉馬集團的下一任CEO。

  

  在新篇章號的辦公大廳里，切斯迪方面舉辦了一個內部的慶祝酒會。酒會舉行到一半，切斯迪特意找來顧得滿，要他去看守所走一趟。交代任務時，切斯迪看上去已經把顧得滿當成了自己人，態度很親熱，又是勾肩搭背，又是稱兄道弟。

  特蕾莎站在兩人身邊，臉上帶著笑意，不動聲色地看著切斯迪的表演。同時在場的，還有上次特蕾莎送給顧得滿的仿生機器人雅雅。在財神廟時，特蕾莎告訴顧得滿，以後雅雅就是他的助手了。

  顧得滿知道，助手的另一個意思就是監視者，這是和財神合作的代價。

  同時，顧得滿也知道，雅雅雖然長得很像那些貴得要死的仿生機器人，但智力水平、製造工藝和隱藏的特殊能力都不可同日而語，最主要是她還有一個「靈魂」，和切斯迪的特蕾莎一樣，也是財神那666個意識載體之一。

  看到切斯迪演得如此賣力，顧得滿也不好示弱，便做出畢恭畢敬受寵若驚的樣子，很有耐心地給切斯迪當起了配角。

  如此演了半天，到分手時，切斯迪忽然說，他已經派了一個老朋友去看守所，來協助顧得滿調查這件事。

  一路上，顧得滿都在猜測老朋友是誰，直到在看守所的門廳見到了李三省。

  這一次，李三省對他的態度恭敬到了讓人難受的程度，無論顧得滿走到哪裡，李三省都如影相隨，說話時非要把嘴貼到他耳根子上，好像說的都是不能讓人聽見的悄悄話，跟在兩人身後的小柯和小施一直在指指戳戳偷著樂。顧得滿卻不以為意，還特地做出一副很欣賞對方的樣子。

  因為這事情本來就是顧得滿自己設下的局，所以他最清楚這案子的來龍去脈，調查過程中，他只是認真地敷衍著，心裡卻在猜測切斯迪把李三省派來的用意。

  借著李三省要帶他去死囚室查看的機會，他故意加快腳步，把其他人都甩開了，身邊只剩下了亦步亦趨的李三省。

  「滿公子，我們知道你的事了。」咳嗽一聲後，李三省臉上再次露出討好的笑容。

  「什麼事？」顧得滿不動聲色。

  「就是您要接切老大班的事。」李三省道。

  「誰告訴你的？」顧得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當然是切老大自己。現在李河方宣布退選了，切老大自然是新任CEO 了，他說以後你就是保安部的主任助理，部里以後歸您調遣了。」李三省道。

  「看來切老大一定很信任你。」顧得滿回頭看了一眼李三省。

  李三省滿臉堆笑，正好兩人已經到了死囚室門口，他連忙加快腳步，走到前面，替顧得滿打開了囚室的鐵門。

  「切老大的意思是想讓我幫您跟保安部的老夥計們搭一下線。」李三省做了一個有請的動作。

  「老夥計？」顧得滿走進囚室，掃了一眼這陰暗狹小的空間。

  「您是江湖人，不像那些科班出身的管理層，很多事情你肯定能理解，我就不跟您繞彎子了，可以嗎？」李三省還是一副很謙卑的樣子。

  「這樣最好。」顧得滿還了一個招牌式的迷人微笑。

  「我們保安部，說穿了就是給公司干髒活的，很多事情，給人看和實際做肯定不是一回事，要坐住保安部老大這個位子，就要懂得給下面的兄弟們護短，這樣大家才會護您的短。」李三省說道。

  「可以說得具體一些嗎？」顧得滿在囚室的床上躺了下來，看著天花板，想像著河原細美在這裡等候發落時的情景。

  「在街上辦事的兄弟拿的薪水比不了坐辦公室的，乾的又都是髒活累活和要命的活，大家找機會在外面賺點外快拿點花紅很正常，只要沒礙著公司賺錢，也沒礙著您高升，您就不要小題大做。當然，您可以把這些把柄捏在手裡，要是他們不服您管，您再拿來懲治他們。有把柄在您手上的人才值得信任嘛，這個道理您肯定比我懂。」李三省蹲下身子，說話時再次將嘴貼在了顧得滿的耳邊上。

  「還有嗎？」顧得滿轉了個身，側臥著，他的臉幾乎碰到了李三省的臉。

  李三省連忙往後退了退，咽了口唾沫，好像生怕唾沫星子會噴到顧得滿臉上，說話時特地用手擋在嘴巴前：「還有，您知道嗎？那些科班出身的管理層最大的問題是什麼，就是只知道講道理，不知道講實際，譬如以前大阿拉伯區分部的兄弟們，為了抓那個恐怖大亨奇拉格，把他的大小老婆和女兒都抓到審訊室，扒光了衣服，又是強姦又是虐待的，還讓他家其他的人都在旁邊看著，手段確實夠齷齪，但有效啊，才幹到第三個，他大老婆就說實話了，然後我們才把奇拉格給幹掉的。結果分部的主任知道了這件事，把辦案子的兄弟都給關起來了。這下可好，下面的兄弟寒心了，以後你有事，大家表面上熱烈響應，但在下面給你使絆子，死一個奇拉格，結果大阿拉伯區反而起來了十來個新的恐怖大亨，那個分部主任最後只能慘澹收場。」

  「剛才你好像還說過，只要我護你們的短，你們也會護我的短，」顧得滿從床上坐了起來，「大概是怎麼個護法？」

  李三省蹲在床邊，抬頭說道：「根據以前的規矩，老夥計們會把賺到的外快拿出一半，匯集到各區的召集人那裡，然後召集人會把錢存到一個用死人名字開設的帳戶上，密碼只有您知道。出事的話，也不會牽連到您。對了，跟您說一下，新唐城的召集人就是我。」

  「你們這麼做，切老大沒意見嗎？」顧得滿問。

  「這是保安部內部的行規，只認位子不認人。何況切老大都成CEO了，這點好處應該入不了他的法眼。」李三省說道。

  「還有嗎？」顧得滿問。

  「此外，我們還能為您做一切您想要我們做的事。」李三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譬如……」顧得滿不動聲色。

  「譬如快閃革命黨搞恐怖襲擊那件事，就是切老大授意的，要不然，您怎麼有藉口幹掉歡樂女神呢？」李三省說這些話時，臉上滿是無辜的表情。

  「很好。」顧得滿點了點頭。

  「那我就幫您把各地的召集人都叫過來，大家一起吃頓飯，認識一下？」

  李三省小心翼翼地提議。

  「好啊。」顧得滿站起身，慢悠悠地說道。

  河原細美又沿著牆壁飛奔了一圈，十秒不到的時間裡，便將插在不同位置上的一百支蠟燭都給射滅了。

  小時候，河原細美最喜歡在幕府遊樂園，看那叫作「飛檐走壁」的馬戲節目，在一個桶狀的密閉空間裡，兩個像兄妹又像戀人的男女，有時各自騎一輛自行車，有時一前一後坐在摩托車上，直接從地面飛到牆上，一圈一圈繞著圓桶爬到桶壁的最高處，然後一起放手，朝下面仰望他們的觀眾揮手致意。

  這節目極單調，看過一遍，新鮮感一過，就再沒有吸引力了，所以後來成了遊樂園最沒人氣的節目，河原細美卻對它情有獨鍾，整個場子常常只有她一個人在裡面當觀眾，不厭其煩地將這反覆上演的節目看一個上午。因為她是河原義雄的女兒，這早該裁撤的項目就被幕府遊樂園保留了下來。

  河原細美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對飛檐走壁情有獨鍾，直到有一天，她加入財神的殺手組織，得到了一雙納米加速鞋。

  鞋是財神用液態石墨烯鈦合金的納米晶體製造的，這種納米晶體其實是一些布滿高密度集成電路由核動力驅動的特殊晶片，納米加速鞋的腳墊上有一個能用腳趾控制的加速器，鞋的主人在腳上加力，加速鞋就能將作用力加倍，每走一步，行走的速度就能加快一倍，三步後就能加快到八倍。河原細美很早就知道，飛檐走壁的秘密就是利用速度製造離心力，來克服重力。所以一拿到納米加速鞋，細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自己飛到了牆壁上。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當年那個馬戲節目讓她覺得酷帥的原因，在這個角度上，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才是細美想要的東西。

  地獄號的格鬥場大得就像體育館，非常適合在反重力情況下進行這種大範圍的移動和射擊。從被送上船的那刻起，在格鬥場射擊就成了河原細美打發時間的最佳方式。每次她差不多要花十五分鐘，將那插在一百個位置上的蠟燭點燃，然後用不到十秒的時間將它們射滅，嘗試不同的行走軌跡和出手方式。

  這動作在外人眼裡極帥，對練習者來說卻極枯燥，即使如此，每天除了吃飯睡覺，河原細美還是會將所有時間都用在這乏味的練習上。河原細美能成為財神組織里最好的殺手，靠的不僅僅是那些讓她擁有超人力量的裝備，而是她花了比別人多十倍的時間和汗水，同樣的裝備在她手裡和別人手裡，威力可以差上百倍。

  號角體育場的這次失敗的暗殺行動，河原細美雖知道那是因為被財神算計了，但她還是將之視為平生里的奇恥大辱，她絕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再有第二次這樣的失敗。要做到這一點，她就只有讓自己的出手更快更准，讓別人即使擁有性能更強的裝備，都沒有機會出手。就像顧得滿說的，再快的裝備也需要使用者來啟動，只要啟動速度超過對手，戰鬥會在裝備發生作用前結束。

  為此，這十多天來，河原細美沒有鬆懈過一分鐘，為了逼迫自己，她還從地獄號的裝備室，找來了一根電警棍，每完成一次射擊，如果速度沒達到要求，她會毫不猶豫用手握住打開電源的高壓警棍。她知道大腦的決心只有變成身體裡的痛苦記憶時，才能發揮效應。

  功夫不負有心人，半個月來，那令人膽寒的電擊懲罰，讓河原細美完成這一整套射擊動作的速度整整提高了五秒。如果號角體育場的暗殺再發生一次，她能保證，在顧得滿出手前就把切斯迪幹掉。

  這過程中，河原細美一直沒有見到顧得滿，聽波夜空和井下光說，現在顧得滿身邊被安插了一個仿生機器人，就像以前躲在細美包里的那隻小白狐。

  不過，波夜空說，那叫雅雅的機器人在行為模式和風格上跟河原細美很像，因為這個原因，波夜空派給了河原細美一個特殊的任務，這兩天就會找機會讓她去做。她現在這些練習都是在為此進行準備。

  透過井下光和波夜空斷斷續續的轉述，河原細美還得知，顧得滿目前正在利用成為保安部主任助理的便利，偷偷調查費切拉馬集團保安部人員陷害快閃革命黨和歡樂女神的案子，打算在切斯迪擔任CEO的就職儀式上，將有關內幕曝光出去。

  雖然顧得滿他們將計劃制訂得很周密，但以河原細美對財神的了解，她知道，真正難對付的不是費切拉馬公司，而是董事會背後的財神和財神所代表的生命進化委員會。顧得滿的費切馬斯特兄弟會和快閃革命黨加在一起，跟對方相比，實力差得太遠，這完全是九死一生的賭博。河原細美一向都不太喜歡賭博，這是她和顧得滿最大的不同。

  但在經歷過看守所的那一夜後，細美終於明白，在這個財神們控制了一切的地方，如她這樣的人類，始終都是一個可以被兌掉的棋子，不管願不願意，她早已在賭局中，也許顧得滿的選擇才是對的。

  河原細美又開始點蠟燭，透過察看蠟燭滅掉後留下的痕跡，她判斷著自己上次出手的精確程度。細美一向認為，事後核查是比奔跑和射擊更為重要的環節。

  就在這時，波夜空和井下光來到了格鬥場，兩人沒有往場子裡走，而是在門邊的空地上看著她表演。河原細美當然也知道他們來了，但沒有回頭。直到她在再一次把所有的蠟燭都給點亮，然後又全部射滅後，她才停下了動作。

  這一次射擊用時是九點七秒，細美滿意地點了點頭，拿起放在一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

  做完這些，河原細美才回過頭，向井下光和波夜空走了過去。

  井下光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嘴唇正在微顫。

  「臉色怎麼這麼差？」河原細美關切地問道。

  「噢，是嗎？」井下光故作輕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後調整了一下呼吸，「這個練習場以前死過很多人。」

  「我知道，」河原細美點了點頭，「我是財神培養出來的殺手，什麼地方死過人，我能感覺得到。」

  「那你還待得住？」波夜空撇了撇嘴。

  「我必須待住。」河原細美笑了笑，「這地方能提醒我，活下來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去甲板上說話吧。」波夜空朝河原細美使了個眼色，然後拉起井下光的手，向門外走去，河原細美連忙跟在了兩人身後。

  在甲板上透了會兒氣，井下光的臉色終於恢復了過來。

  「今天你們兩個怎麼一起來了？」河原細美問道。

  「我們是專程來給你道喜的。」波夜空嬉皮笑臉道。

  「什麼意思？」河原細美不解。

  「今天你終於可以見到朝思暮想的公子阿滿了，難道不是喜事一樁？」波夜空不懷好意地看著河原細美。

  「阿空，不要胡說八道，」井下光輕斥波夜空，然後轉過頭對河原細美道，「小柯早上來修理廠，說阿滿乘雅雅不在，告訴他，會把雅雅引到地獄號上來，讓我們按計劃做好布置，保證萬無一失。」

  「明白了。」河原細美點了點頭。

  趁著天還沒有黑，河原細美把腦波控制儀又一次戴到了頭上。

  這腦控儀的外殼是個從垃圾堆里撿來的自行車頭盔，兩個耳罩是頭戴式耳機的聽筒，但因為是從兩副破耳機上拆下來的，大小和顏色都不匹配，裡面的元件和發射器也是波夜空從壞掉的電腦和機器人的線路板上找來的，戴在頭上，感覺像是往腦袋上纏了一堆破電線。要是在以前，河原細美是打死也不願意戴這種東西的。

  但此刻她不僅將它戴到了頭上，還凝神靜氣，試著用意念操控眼前屏幕上那個呈現為雅雅的數字人像。自從波夜空給她派下這個任務後，每天晚上睡覺前，細美都會戴上腦控儀至少練習三遍。

  剛才波夜空告訴她，今天顧得滿會把雅雅引到地獄號上來，伏擊雅雅的行動將正式展開。

  根據計劃，雅雅登船後，波夜空將根據上一次伏擊狐仙的經驗，先用金屬碎屑干擾雅雅和財神矩陣決策系統之間的遠程通信，然後再用他製作的病毒入侵雅雅的單機系統，將雅雅內置的人工智慧算法刪除，再由細美通過腦控儀，將自己的意識接入雅雅的系統，成為雅雅算法的替代者。

  如果這個計劃能夠成功，河原細美以後就可以透過雅雅，讓自己的意識入侵財神的矩陣決策系統，一方面可以向財神提供關於顧得滿的假情報，另一方面則可以獲取財神的行動計劃。

  波夜空說，他之所以選擇河原細美作為雅雅的代理人，是因為雅雅的算法就是以她為模板設計出來的，同時細美也是他們這夥人里最了解財神的那一個，被財神的矩陣決策系統看出破綻的可能性最小。

  為了即將到來的行動，細美在波夜空的督促，開始了今天的第三次練習，她通過腦電波，讓自己的意識接入到腦控儀的圖形界面里，模擬著奪取雅雅控制權的每一個步驟。

  因為持續不斷的高強度練習，她的注意力已經到了極限，精神有些集中不起來了，所以在用腦電波操縱腦控儀的間隙中，她會忍不住往舷窗外看上幾眼。

  舷窗外，此刻井下光正在甲板上負責警戒。她站在輪船的圍欄上，一邊眺望遠方，一邊做著準備活動。

  海面上的風很大，把井下光的頭髮和連衣裙上的衣帶都吹得飛了起來。甲板上的欄杆又細又窄，井下光必須踮著腳，才能讓自己立定，但她卻又能在上面飛快地來回行走，每次一走到盡頭，還能在不到六厘米寬的杆子上就地將身體提拉起來，來上一個後空翻，那樣子輕盈得仿佛一隻凌空飛翔的海燕。

  忽然，井下光猛地停下腳步，身子像一張繃直的弓，反彈了一下，身體閃動，轉眼已進到了船艙里。河原細美都沒有看出，井下光是怎樣做到這一點的。

  「來了。」井下光朝波夜空和細美點頭示意道。

  「收到。」波夜空做了個OK的手勢。

  三人連忙按照先前擬訂的計劃，跑到了甲板之下的格鬥場，他們已經在那裡做好了伏擊雅雅的布置。

  不久，甲板上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

  因為接受過帝釋會1號基因優化劑的注射，河原細美能清晰地聽見甲板上來人的對話內容。

  「這裡就是地獄號？」那叫雅雅的機器人在低聲詢問。

  「這事情你應該比我清楚。」顧得滿的聲音聽上去很平靜。

  「以前跟地獄修女聯絡的人是精靈，我是第一次來這裡。」雅雅停頓了一下，「你怎麼會知道這地方的？」

  「我和井下光是朋友。」顧得滿說道。

  「哈，差點忘了這事兒。」雅雅輕笑著說。

  很快，兩人開始沿著甲板上的樓梯，往上行去。

  「你確定，河原細美藏在了船上？」雅雅問。

  「我收到的情報是這樣說的。」顧得滿說話時，依舊不溫不火，忽然他用手指了指輪船最上方游泳池邊的欄杆，「看！」

  欄杆上，有幾件晾著的衣服在隨風飄蕩。

  雅雅一蹬腳，直接從二樓跳到了頂樓的甲板上，然後伸出手，拿起晾在欄杆上的衣服，端詳起來。

  顧得滿也連忙蹲下身子，往上躍去，雖然他跳得沒有雅雅那麼高，但也夠他用雙手抓住上一層甲板的邊緣了。顧得滿像是在演練體操的單槓動作一般，用一個又一個三百六十度的騰空翻身動作，一層一層地攀登起來，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也到了地獄號的頂樓。

  「看衣服的風格，應該是河原細美的。」雅雅說道。

  「這船這麼大，」顧得滿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我們要不要分頭去找？」

  「不用，我身上有紅外線定位追蹤裝置，只要她在船上，小事一樁。」雅雅輕鬆地努了努嘴。

  因為聽見兩人在這樣說，河原細美連忙奔跑了起來，好讓自己的身體能散發足夠多的熱量，以便雅雅儘快定位到她。

  「啊，找到了，」雅雅說起話來還是輕聲細氣，「她在甲板下面的格鬥場裡，格鬥場的入口應該是甲板以下的第三層。」

  雅雅的話音一落，外面忽然鴉雀無聲。

  河原細美連忙透過腦電波，將自己的意識連接到了腦控儀上，很快，她在腦控儀自帶的監控屏上看見，有兩個小紅點正在朝格鬥場的方向快速移動而來。

  此時，井下光和波夜空也都在各自佩戴的監控眼鏡上，看到了這一幕。

  「轟隆」一聲，格鬥場上方牆壁的鋼板被撞出了一個大洞，雅雅竟然沒有下到位於地下三層的入口，而是直接在地下二樓，以意想不到的角度闖入了格鬥場。這種出其不意的攻擊方法顯然正是河原細美的行事風格。

  幸虧波夜空對此早有準備，一看到雅雅出現在格鬥場的半空中，他就馬上按下了手上的遙控器，掛在格鬥場頂部的幾個破麻袋忽然炸開，金屬粉末簌簌落落地撒下，布滿了整個空間裡。

  此時，井下光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芥子車裡跳了出來，正好站在也剛剛落地的雅雅對面，她的手輕輕往前一送，就將手裡拿著的病毒代碼發射器直接插在了雅雅的身體上。

  雅雅神色一變，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身體就在一瞬間崩解，構成她身體的無數個納米機器人散落了一地，變成了一大堆細小的粉末。

  直到這一系列行動全部完成時，顧得滿才剛剛從格鬥場的正門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些意外，顯然他沒有料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搞定！」波夜空站在格鬥場的吊燈上，盪鞦韆似的，伸出食指和中指，做出一個表示勝利的V字。

  與此同時，在腦控儀的界面里，河原細美的腦電波已經透過插在雅雅身上的病毒代碼發射器，和雅雅那些納米機器人里的作業系統完成了連接。

  細美的眼前此刻幻化出河原家的那座日式莊園，這是波夜空為雅雅的作業系統特意製作的圖形界面，以便細美能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實現對雅雅的操控。

  按照波夜空的設計，在如同遊戲一樣的圖形界面里，細美只要從莊園敞開的大門衝進去，一路跑到藏櫻閣，就能將她的意識融合到雅雅的作業系統里，取得對雅雅的控制權。

  然而，河原細美就在快要跑到圖形界面里的河原家時，莊園的大門忽然合上了。

  隨著圖形界面里這個突然的變故，外面的格鬥場裡也起了變化。場地里傳出一陣桀桀的怪笑，地上那些化為粉塵的納米機器人像流動液體一般，聚攏到一起，重新變回了雅雅的模樣。

  「細美？」因為不清楚眼前的狀況，顧得滿試探著問了一句。

  「不好意思，她被關在防火牆外了，」雅雅的手上忽然多出了一面鏡子，她一邊一本正經地整理著自己的頭髮和妝容，一邊說道，「想不到吧？上次在你們伏擊狐仙后，我們有個同伴去故地小區做了一次調查，在狐仙遺留的殘骸里，我們發現了你們植入他體內的病毒代碼，所以我們的矩陣決策系統，將所有單機系統的防火牆都進行了升級。現在的這道防火牆是由多種算法構成的，無論什麼病毒，都可以在三秒鐘之內被我們自帶的防禦系統破解。」

  雅雅說話時，波夜空朝河原細美的方向看了過去，細美已經暫停了與腦控儀的連接，朝波夜空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卻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再試一次。」河原細美說話的聲音很輕，語氣卻異常堅定。說完，她又再次讓自己的腦電波登入到腦控儀的圖形界面里。

  另一邊的井下光也即刻做了一個OK的手勢，兩隻手往空中一抓，像是變戲法一般，手上忽然多出了兩把雷射刀。隨後她的整個人像顆子彈似的，直接撲向了雅雅，一眨眼的工夫，就將雷射刀插進了雅雅的腹部，然後雙手用力向兩邊一拉，嘴裡喝道：「就算你百毒不侵，也要你喝喝老娘的洗腳水。」

  話音未落，雅雅悶哼一聲，身體已被雷射刀切成一上一下兩部分。

  但即使如此，位於雅雅身體上半部分的拳頭和下半部分的腳還是毫無阻滯地擊中了井下光。

  井下光的身體猛地飛起，然後重重地摔倒在地，嘴角邊頃刻間已冒出了血絲。

  幾乎是在同時，站在另一側的顧得滿也發動了地藏秘力。

  在地藏秘力的作用下，雅雅周圍的空氣先是變成了絲絲縷縷的霧氣，接著就凝固了起來，看上去好像一層硬邦邦的水晶，雅雅的整個身體都被包裹在了這層由空氣轉化而成的結晶體裡。

  雖然身子已經不能動彈，雅雅還是沒有束手就擒。她那被困住的身體開始發紅髮熱。位於納米機器人內部的核反應堆顯然已經被她發動起來，正在對位於外層的空氣晶體進行加熱。

  幾秒鐘後，空氣晶體開始融化，不久就融化為一種像水一樣的稀薄液體。

  作為代價，雅雅的身體也發生了液化，變成了一種類似樹脂一樣的黏稠液體。

  那黏稠的液體開始流動，似乎在試圖突破外面的那層稀薄的液體。

  此時，波夜空已順著掛在吊燈上的繩梯，來到了地面，他拿起剛才從井下光的手裡掉落到地上的病毒發射器，將它直接插進了那攤黏稠的液體裡，同時摁下了上面病毒B的按鈕。他一邊做著這些動作，一邊朝河原細美喊道：「快！

  你只有三秒鐘！」

  波夜空剛喊出第一個字，河原細美就已經在腦控儀的圖形界面里行動了起來。

  她沿著眼前的牆壁飛奔而上，從剛開了條縫的莊園大門裡直接沖了進去。

  幾乎與此同時，她的手上已經憑空出現了兩把手槍，這是她用自己的意識幻化出來的虛擬裝備。她一邊奮力向前奔跑，一邊開槍射擊著那些呈現為士兵和工程師模樣的修復程序。

  說時遲那時快，此刻在格鬥場裡，雅雅黏稠的身體終於突破了那層稀薄的液體，以反重力的方式，向半空中流動而去，漸漸凝聚成了一個液化的人形。

  顧得滿連忙挪了個方向，準備第二次發動地藏秘力的攻擊。剛才摔在地上的井下光已站起身來，拿著雷射刀，也在攻向那個液態的人形。

  就在這一秒鐘不到的間隙里，雅雅已經移動到波夜空的身後，將他當作擋箭牌，擋在了自己身前。

  「停！」雅雅大聲喊道。

  因為顧忌被押為人質的波夜空，顧得滿和井下光不約而同地放慢了手上的動作，同時停下腳步，虎視眈眈地看著眼前的雅雅，似乎在思索應對這個情況的方法。

  「你是細美！」波夜空眼珠子一轉，大聲叫道，然後大大咧咧地回頭看了一眼用手卡著他脖子的雅雅。

  「哈哈，還是讓你看出來了。」雅雅的臉上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在格鬥場另一個角落裡，河原細美的臉上也露出了同樣甜美的微笑。

  伏擊雅雅的行動一結束，井下光和波夜空就識趣地找藉口離開了。

  河原細美和顧得滿相對無言，好像重新變成了陌生人，誰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以及從何說起，兩人的目光不時相遇，然後尷尬地相向而笑。

  不知為何，笑著笑著，細美就流下了眼淚。

  顧得滿手足無措，言不由衷地表示，自己還有事，過些天再來看河原細美。

  河原細美想要挽留，卻也沒有說出口。她陪著顧得滿從格鬥場走到了地獄號的甲板上。

  顧得滿在船頭掛著一張繩梯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繩梯下方停著一艘快艇。

  顧得滿正是坐著這艘快艇，和雅雅一起來到船上的。

  此刻，雅雅已經站在了快艇的駕駛室里，正在抬頭看向兩人。當然，操縱雅雅這樣的人正是河原細美。顧得滿看了看下面的雅雅，又看了看身邊的河原細美，莞爾一笑，然後便想轉身，直接從船上跳到快艇上去。

  河原細美再也沒有忍住，忽然撲了過去，直接抱住了顧得滿，然後將整個身體掛在了他身上，沒頭沒腦地親吻起他來。

  顧得滿先是一驚，然後也熱烈地回應起來。吻著吻著，那道被兩人刻意營造了很多年的防線，頃刻崩潰。

  河原細美扯開了顧得滿風衣的第一個紐扣，顧得滿一把拉掉了細美白色的連衣裙。

  因為都身懷絕技，這些本該笨拙的脫衣動作，在他們做來卻像眼花繚亂的雜技表演。兩人甚至都沒有意識到他們正身處在露天的甲板上，一切該發生的就發生了。

  等到夜色來臨，兩人才安靜了下來。

  河原細美白得像羊的身體，緊緊地貼在顧得滿紋滿猛虎太歲的身體上，她將腦袋枕著顧得滿的胸口，咯咯咯地笑個不停，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笑得這麼用力，是興奮，還是為了掩飾心底的不安。

  「細美……」顧得滿輕喚她的名字。

  「嗯？」河原細美歪著腦袋看向顧得滿。

  「嫁給我！」顧得滿臉上的神情很認真。

  「我可是見不得光的通緝犯。」河原細美不動聲色。

  「這樣才好，我們終於可以做拍檔了。」顧得滿挽著她腰的胳膊在用力抱緊她。

  「怎麼聽上去像是老大在招小弟入伙？」河原細美調侃地撇了撇嘴。

  「為什麼不是小弟在向老大表忠心呢？」顧得滿眯縫的眼睛又長又彎，上面掛滿了笑意，「怎樣？答不答應？」

  「好啊。」河原細美敷衍著，將臉埋進了顧得滿的胸口。

  在這一瞬間，河原細美做出了一個決定。因為下了這個決心，她的眼眶濕潤了，淚水沾濕了顧得滿的胸口。

  顧得滿還以為河原細美是被感動了，憐愛地用手撫摸著她凌亂而潮濕的頭髮。

  本章回顧：

  切斯迪當選費切拉馬集團的CEO，顧得滿接替他掌管集團保安部。在切斯迪安排下，保安部的內部貪腐集團邀請顧得滿加入，顧得滿假意應允，著手調查費切拉馬集團的黑幕。與此同時，河原細美也在波夜空和井下光的協助下，積極備戰，根據波夜空的計劃，細美的任務是取代財神的分身雅雅，取得對她的控制權，並打入財神的矩陣決策系統。經過一番周折，計劃獲得成功。河原細美見到了顧得滿，兩人激情難耐。

  小貼士：

  雅雅：以河原細美為原型，製造的仿生智慧機器人，財神666個分身之一。

  她的主要分工就是替財神監控顧得滿。後來成為由河原細美操控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