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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接受考驗

2024-10-05 15:10:12 作者: 蔣世傑

  彭大鵬滿頭於案牘,聚精會神於文件堆里,不知不覺就到午飯時間了。他往後翻了翻剩下的幾份文件,瀏覽了一下題目,感覺不論哪一件都需要及時提出處理意見,不能拖延。他搓一搓發麻的手腕,揉一揉發脹的腦袋,伸展雙臂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想起下午還要參加一個會議,他決定放棄午休,繼續他的工作。

  批閱完這些文件,快到開會時間了。他閉上有點痛感且粘糊的眼睛假寐了片刻。睜開眼,感到肚子有點餓。想一想,依稀記得在屋子的哪個角落裡有吃剩的半塊饅頭,於是他起身在屋子裡翻箱倒櫃地搜尋了一番,終於在茶几下方的隔板上找到了那半塊饅頭。饅頭已經發霉,長出了灰色的小斑點。他用手摳幾下,吹一吹上面細細的一層灰,匆匆填進肚子,拿起水杯喝幾口,撈起公文包,快步跑下樓,前去參加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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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廢寢忘食的情況對彭大鵬來講,早已習以為常。光陰也就在這種忙忙碌碌中流失,匆匆農曆年關迫在眼前。

  章子然和他約定,這個年關一定要去她家,這是她努力爭取到的。

  相愛這麼久,去趟准丈人家,何故要用「爭取」二字?那是因為他並不是她父母心中的乘龍快婿,理由似乎有點世俗,一方為大都市的書香門第,父親是一所高校的教授,教授中國文化。母親是機電廠的工程師,家境殷實。而另一方則是地道的農家,生活在窮鄉避壤。可謂門不當戶不對。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倆如果結婚,天隔一方。這樁婚姻能否長長久久,在父母看來是存在著很大的風險的。為此,他倆剛開始接觸時,她的父母特別是她母親曾經極力反對過。

  想起這些,他心有餘悸。因為他和李爾嬌婚姻的失敗就緣於她母親的反對,其情其境恍如昨天。他知道,他和章子然能夠走到現在,不知她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下了多大的決心!想到這裡,彭大鵬對自己的這樁婚事產生了一種莊嚴神聖的感覺和萬般珍惜的情懷。所以,不管結果如何,這次他一定要去,不然他是說什麼也無法面對子然,也無法跟父母交待。

  求勝心愈切,愈加膽怯,心情也愈加迫切。他想想手頭沒有急辦的事,就拿起電話,撥到她的辦公室里。他把他的設想告訴她,他沒料到,她似乎對此事穩操勝券,情緒非常高漲。她學著古裝戲裡的腔調,跟彭大鵬開起了玩笑:「將軍,奴家恭候大駕多時,願隨將軍赴湯蹈火!」

  彭大鵬嘿嘿笑著,回敬道:「你家就是火焰山,彭某也一定要過去!」

  放下電話就往金谷賓館趕。年關將至,永金的天氣也降到了低點。街道兩旁喧囂的建築機械的吼聲、隆隆聲、叮噹聲停了下來,電焊冒出的耀眼的火花暫時堰旗息都。但一架架高揚著懸臂的吊裝機傲然屹立在一座座被防護網包裹著的建築物旁,整座城市就像凝固了的鋼筋混凝土構成的世界,顯得寧靜、安祥而莊嚴。空氣也清冷清冷的,彭大鵬深深地吸一口氣,清冷中透著一股清爽,多日來疲憊不堪的頭腦剎那間變得通透。他環顧四周,看著那些暫時停工的建築,心想,當來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整個城市就像解凍後復甦了的大河,回復往日的喧囂。用不了多久,一座全新的城市就會矗立在這裡,其中的金谷公司將以其嶄新的面貌為這座脫胎換骨的城市增添一道靚麗的風景。看著這一切,他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微笑,加快了行走的步伐。

  拐過一道街,他和李爾嬌迎面相逢。李爾嬌行色匆匆,她本能地往後看看,見沒有熟人,便走了過來。她背著一個大包,一臉的苦相。彭大鵬猜出她這是要去哪裡——公司在調查聞曉芸時發現她有重大的經濟犯罪嫌疑,於是報了案,目前已被刑事拘留。年關快到了,李爾嬌一定是去看守所,為她的母親送點衣物什麼的。

  兩人相對而立,誰都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說。沉默良久,李爾嬌開口說:「你是去找子然吧?」

  彭大鵬點點頭,對她說:「你也不要太……太那個了……」

  「你去吧,」李爾嬌哽咽著,「不要讓人家久等。」說著抹一把淚,側身從他的身邊擦過去,放開腳步朝前跑去。彭大鵬看著她慌亂的背景,長嘆一口氣,唉聲嘆氣地往賓館方向走去。

  如今的金谷賓館車水馬龍,客商雲集。許多客房早已成為外來客商的臨時辦公用房,門上掛起了各類公司的招牌。彭大鵬徑直走進南郭公司的辦事處,章子然便關了門,撲上來就給了他一個熱吻。親熱了一番,兩人依偎在一起,說了一陣子甜言蜜語,彭大鵬問:「忙得差不多了吧?」

  「今年的事就忙到這裡了。」章子然說,「北湖景區的設計方案,總部已經審核通過了。明年一開春,基礎工程就要上馬了。主要景點的設計圖紙,請的是一家外國公司,人家那裡不過春節。我們過完年,估計也設計得差不多了。」

  彭大鵬笑笑:「我們這是怎麼了,一開口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好像這世界上除了工作就沒點別的什麼了,嘿嘿。」

  「你不是說,我們這代人註定是要奮鬥的一代人嘛!」章子然含笑望著彭大鵬,「我們忙夠了,我們未來的寶寶也許就可以從容地享受生活了。你說呢?」

  「想得倒挺遠的呀,」彭大鵬說,「還是說眼下的吧。公司什麼時候給你放假呀?」

  「已經放了,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怎麼給你的老丈人拜年去吧。」她見彭大鵬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愁雲,就鼓勵道,「其實我爸是個非常通情達理的人,去了跟他喝幾杯酒,談談孔孟老莊什麼的,關係一下子就拉近了。就你那一肚子墨水,還哄不轉一個『老頭子』?」

  彭大鵬笑笑,玩笑道:「我怕得是丈母娘哪?」

  「丈母娘有我呢,你怕啥!」

  「好,我什麼也不怕。我是誰呀,彭大將軍!」說到這兒,他鸚鵡學舌般地摹仿著章子然的唱腔唱了一句。兩人便爽朗地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他正色道,「咱倆一塊兒去,還是分頭去?」

  章子然沉默了片刻,他說:「按我們老家的習俗,新女婿拜第一個年,應該在正月初二。但我最好不要等到初二。所以,還是分開走的好。」

  「好吧,一切都聽你的,等到正月初二日,正式去你家,向你家老爺子求婚。」

  章子然向他介紹了一下家裡的情況。她還有兩個姐姐,都出嫁了。她說:「過節期間,她們肯定是要去的,姐夫都是有學問的人,你可不要給我失了面子喲!」

  彭大鵬玩笑道:「這就不能保證了。」開過玩笑,他倆就老家還有哪些要守的風俗什麼的說了一會兒,兩人纏綿在一起,沉浸在溫柔國里,享受看無比美好的時光。

  章子然先期回家,彭大鵬一直忙到年關。才得以脫身,收拾好單位分得那些年貨,回家過年。

  聽說他要去蘭州拜見兒媳的家人,父母自然十分高興。他們精心替他準備了一份「厚禮」,千叮嚀萬囑咐的,生怕煮熟的鴨子再度飛了。

  到了初二這一天,他帶著父母的期待,懷著一腔熱情和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求親的路。

  為他開門的是章子然,她戴著圍裙也帶著一股蔥蒜和油煙味,與她的體味混合在一起,熟悉而溫馨。她笑眯眯地接過他手中的禮品,把他帶進客廳。

  客廳里有七八個人,他們見彭大鵬不約而同地站起身,目光齊刷刷地投射到他的身上。他芒刺在背,不知所措,氣氛頓時凝固了一般。章子然放下手中之物,先把他介紹給在場的每一位。彭大鵬向大家鞠躬拜年,之後把她的家人逐個介紹給彭大鵬。彭大鵬與其一一鞠躬握手問好,言行舉止大方得體,不卑不亢。凝固的氣氛逐漸化開。

  「坐吧!」他的准岳丈章教授一邊坐下來一邊著讓著准女婿坐。彭大鵬說聲謝謝,坐在准岳丈身旁的單人沙發上。准岳母倒杯水放在他前面的茶几上,目光便一直在他的身上游弋,看似隨意實則刻意地跟他說了幾句話。章子然則返回廚房準備飯食。准大姨准挑擔便輪番上陣,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冷不熱的,對他進行了一波又一波的「考驗」。章教授眼睛盯著電視屏幕,耳朵則傾聽著女兒女婿與准女婿的每一句話。這些話滲進他的大腦經過其加工處理,彭大鵬的精神世界慢慢地在這位老教授的腦海里形成並漸漸清晰起來。他們你來我往,天南海北地聊著,時間在他們的聊天中飛速流過。

  廚房裡的飯食齊備,章子然端上飯菜。章教授親自把盞,斟滿酒盤子裡的幾個酒杯,自己先端起一杯,向晚輩們祝福。晚輩們自覺端起酒杯逐個向老教授敬酒,老教授欣然接受。可見章子然說得不虛,老教授平生最愛兩樣東西:中國文化和酒。

  彭大鵬最後一個敬,他站起身,端起酒盤子恭恭敬敬地端到老教授面前:「請伯伯允許晚輩按我們永昌的習俗敬您三杯酒,第一杯祝您春節愉快,貴體安康!」教授呵呵一笑,飲了一杯。「第二杯酒,雖未面見尊顏,但從子然的念叨中晚輩自覺與您老早已相識,神交已久,權當久別重逢,還請您老海涵。」教授笑著飲了這杯。「第三杯,久聞您老大名,如果有幸成為您老小婿,望不吝賜教。」教授連說過獎了,過獎了,喝了這杯。

  彭大鵬連說幾聲謝謝,重新斟滿酒,端到准丈母娘面里,拜過年,祝福幸福安康之後,深深低了頭,把酒盤舉過頭,「當著姐姐姐夫們的面,向您老求婚了,把您家千金子然嫁給我吧!」他的坦率、帶幾分誇張的舉動,把在場的人都給惹笑了。

  章母笑著從盤中端起一杯酒,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她喝了酒,拿眼掃了一圈,玩笑道:「就你這油嘴滑舌的,你問問他們,他們同意不同意?」不料大家暴笑起來,直喊了兩個字:「同意!」

  「多謝了!」彭大鵬雙手抱拳,繞場做揖。接著互相敬酒,真真假假,晚輩們鬥起灑來。彭大鵬久經酒場,深得酒文化的精華。比起章子然的兩位姐夫來,明顯高出一頭。幾圈子下來,大家都酒意甚濃。在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對彭大鵬的生疏感漸漸淡去,話也多了起來。聊著聊著,章教授就聊到他教授的中國文化方面來了。章教授博學多才,談笑風生。彭大鵬初生牛犢,想起章子然「談談孔孟老莊」的囑咐,便借著幾分酒氣,誇誇其談。他說,原來我們認為是外來的那些個東西,什麼辯證法呀,什麼唯物主義呀,什麼民主科學呀,什麼法制精神呀等等。翻開我們老祖宗的典章著作,原來全在裡面。「比如,」他醉眼望著教授,「『道法自然』說,就是典型的自然辯證法,『一尺之捶,日取其半,萬世不竭』,這種物質無限分割的論斷,不知比西方早了多少年呢。至於孔孟學說,那就更不用說了,是吧?」章教授呵呵笑著,拍著他的肩說:「小伙子,不簡單,真的不簡單。」彭大鵬受到鼓舞似的,更加口無遮攔了,「關鍵是,我們怎樣把我們老祖宗的這些寶貴精神財富現代化,發揚光大,古為今用,那將會受用無窮。」

  「這就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章教授笑呵呵地說,他想起什麼似地,「干企業管理可惜了,你應該做學問,會大有出息的。」

  彭大鵬剛想說,管理工作也一樣,行行出狀元嘛!章母截住教授的話,她說:「你看這一老一少的,說點別的不行,非之乎者也呀!」經她一提醒,彭大鵬自知有點賣弄之嫌了,連說幾個對不起。教授呵呵一笑,就把話題轉到彭大鵬和章子然的婚事上來了。這一轉,大家七嘴八舌,矛頭直指彭大鵬和章子然。就連她姐的兩個小孩也興奮異常,姨夫長姨夫短地叫起來了。章子然自然高興,他果然沒有給她「失面子」,她忙來忙去,又是添菜,又是斟酒,屁顛屁顛的,忙得不亦樂乎。

  就這樣,彭大鵬談笑間掃除了他和章子然之間的一道天然屏障。第二天,他按傳統禮儀向章教授夫婦正式求婚。他們接受了他的求婚,認可了他與章子然的關係,作為準女婿接納了他。接下來,便談到未來婚嫁中的一些瑣碎問題,教授豁達大度,不置一詞。章母提出的要求,彭大鵬基本接受下來。相談甚歡,原來所有的擔心都成了多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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