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送「小妹」,「大姐」生情
2024-10-05 15:08:53
作者: 蔣世傑
彭大鵬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起草公司的總體改革方案。
「沒有辦法,」陳福珍交待完任務,有點歉意地說:「咱們這邊人手少,任務緊,沒有給你留出熟悉情況的時間,只有邊學邊幹了。好在你參與了職代會材料起草的全過程,對公司的戰略布局心中有數。」他指著剛剛放到桌子上的一摞資料,「翻翻這些資料,熟悉熟悉國家的政策和公司的基本情況,起草方案會用得著的。看,有沒有什麼要求,有就直接說出來,儘量滿足你。」
彭大鵬笑笑,玩笑說:「趕著鴨子上架呢,也只能邊悶芨芨邊編筐了。」說罷,兩人哈哈哈笑了起來。好像不是在接受工作任務,而是談論什麼開心的事似的。陳福珍又說了些鼓勵加誇獎的話,去忙他的去了。
彭大鵬拿過他需要的文件、資料和筆記本,靜下心來,琢磨了半天。一旦頭緒琢磨出來,他便一鼓作氣,構勒出了本方案的提綱,一天時間就這樣過去了。於是他收拾起他所需的文件資料和紙筆,帶到宿舍去,然後去食堂吃飯。飯後,他讓洪師傅給他拾掇了一周的食物和飲用水,帶回宿舍,便閉門謝客,挑燈夜戰。
帶回宿舍的食物和水用完的那天,他的方案也畫上了最後一個句號。他掂一掂厚厚的稿子,撂到桌子上,伸伸酸楚的胳膊和腰杆,一頭扎到床上,還沒來得及擺放好自己,便鼾聲如雷,進入深度睡眠狀態。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午飯時刻。他看看表,掐指一算,沉沉睡過了整整十五個小時。他匆忙洗漱了一下,沒來得急吃飯就趕去上班。
陳福珍接過稿子,望著彭大鵬因疲勞過度和連續睡眠十幾小時而翹起的雙眼皮和亂蓬蓬的頭髮,心疼地說了聲辛苦了,之後他說:「這些天省公司的龐主任找過你,我問她啥事,她說也沒有什麼大事,我就沒有打攪你,給你搪塞過去了。要不你給她回個電話,別有什麼大事給耽誤了。」
「好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和小張客氣了幾句,拿起電話,撥到龐金玲那兒。那頭接起電話,這頭先作起自我檢查:「大姐別見怪,這段時間真得太忙,又怕打擾大姐的工作,所以沒有問候大姐,請大姐恕罪!」
那頭說:「嘴還挺甜的嘛,我知道是假的,但大姐還是很開心的。」那邊便傳來咯咯的笑聲,那開心的樣子仿佛通過電話線傳了過來,深度感染了彭大鵬,他也笑了。「崗位定到經改辦了,還滿意不?畢竟,這可是個臨時機構,跟經理辦相比,還是有區別的呀!」
彭大鵬毫不在乎地說:「挺好的,你不是也在經改辦嘛!向你請示的時候還多呢,你可別煩。」
「呵呵,大姐怎麼跟你比呢,我一個半老太婆,又沒有多少文化,在哪兒混不是個混呢。你還年輕,前面的路還長著呢!」
彭大鵬記起王宏昌給他說過的話,玩笑道:「有人說是金子放哪兒都放光,怕就怕自己不是一塊金子。」
「說得也是,」龐金玲稍停片刻道,「你還別小瞧這個經改辦,其實挺能鍛鍊人的。不過你可別忙過了頭,把媳婦再忙黃了。告訴你大鵬,有時候煮熟的鴨子都可能會飛。好了,不跟你貧了,小章在這兒急得直跺腳呢,你跟她說吧。」
彭大鵬稍稍怔了一下:「哦,子然跟你在一起呀?」
「是呀,」只聽那邊嘀咕了幾句,電話里就傳來章子然的聲音:「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將軍了呀,找你說個話,真的比找將軍還難!」
「抱歉,抱歉,我這就給你做出深刻的檢討。下次去蘭州,一定重重地獎賞你。」
「你能給我什麼獎賞呀?」
「你想要什麼樣的獎賞,我就給你什麼樣的獎賞。」彭大鵬故作正經地說,「我說話是算數的,你別不信喲。」
「別的什麼我都不稀罕,只想要你的心,你能給嗎?」
彭大鵬頓時感覺那麼熨貼,他仿佛聞到了對方淡淡的芳香的體味,感受到了對方溫馨的體溫,對她的愛意頃刻化作一股暖流,突然升騰起來,沖入腦門,使他一時語塞,拿話筒的手也微微有點發抖。
「怎麼,不想給?」
「給,我這就給你掏出來。」說著他對著話筒送過去一個輕輕的吻聲。稍停他得到了同樣一聲吻。
沉默片刻她說:「好了,給你說個正事,廣州那邊的手續都辦下來了,機票都買好了,星期天的。從此我倆就相隔千山萬水了。所以我給你寄了個傳呼機,我可要隨時跟蹤你的,你可不要不高興喲!」
這頭出現了短暫的沉默,他默算了一下,離星期天還有四天時間,心想應該去送送她,但又確定不了他能不能抽出時間,猶豫了片刻,他說:「跟蹤我歡迎,但怎麼給我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呢。要知道,那東西在我們這兒可是奢侈品哪。」
那頭玩笑道:「呵呵,可我聽說,在澳大利亞那東西是拴在牛脖子上用來呼牛的呢。」
「哈哈哈,那好,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牛,你盡可以呼,我保證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如何!」
這樣說說笑笑的,兩人在電話中吻別,結束了通話。放下電話,彭大鵬的心中升起一股濃濃的愁緒。這樣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陳福珍叫他,他的心思便很快轉移到工作中去了。
匆匆忙忙的,不覺又到周六。彭大鵬看完一份材料,快到下班時間了。他猛然想起章子然是明天的飛機,她就要南下廣州闖蕩江湖去了。他閉著眼睛想想,暫時沒有急著要辦的事,便決定去蘭州送送女友。他去陳福珍那兒打聲招呼,去食堂匆匆吃過飯,便坐夜班車前去蘭州。
蘭州機場,章子然在候機大廳門口踱來踱去。
她穿一件米黃色的風衣,兩手插在衣袋裡,低頭看著明亮的地板上自己隱約可見的影子,不時地抬頭看看進入機場的路。那裡有她的期待,因為她預感到,他的男友一定會來送她。
音箱裡反覆播送著她要乘坐的這班航班的登機時間,她抬頭看著大廳門口上方的大屏幕,離起飛時間越來越近。不來了?她想。不會的,她馬上否定道。播音員甜蜜的聲音一再催促旅客們抓緊時間登機,她再次眺望進入機場的大道,失望地迴轉頭,快步進入候機大廳。就在她通過安檢的一剎那,她聽到一聲高亢的汽車喇叭聲。她不假思索地回頭衝出候機大廳,一輛大巴開了過來,她朝大巴衝過去。車剛停下來,車門剛剛打開,她期盼的他第一個跳下車,朝他迎面撲來。章子然緊走幾步,兩人便緊緊地抱住對方,貪婪地吻在一起。
「大鵬,只要你勸一聲,我立馬放棄登機。」章子然眼裡掛著淚花,盯著彭大鵬,不知她是希望彭大鵬勸她留下來還是鼓勵她南下。
「飛機快要起飛了,快去吧,傻丫頭!」
「謝謝你,大鵬。」說著猛地給了她一個吻,轉身朝候機大廳跑去。彭大鵬愣了一下,繞過航站樓,隔著鐵柵欄看到章子然最後一個登上飛機。他清楚地看到,她在進入機艙的那一瞬間,回頭向這邊張望了一下,便進入機艙。機艙的門緩緩地閉上,不久就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沖向跑道,飛向藍天。彭大鵬望著漸漸遠去的飛機,一直到它消失在碧藍的天空。
送走了「妹妹」,還得去看「姐姐」,這是他蘭州之行的應有之舉。他轉到服務區,在公用廳電話廳里給龐金玲打了一個電話,便去看望她。
他敲了敲門,門開了,龐金玲身穿一套粉紅色的真絲睡衣,濕漉漉的長髮披散著,一股濃濃的香波、香水和她香體味混合在一起的味兒鑽入他的鼻孔,融化在他的血液里,傳遍他的全身。他見她這樣,顯得手足無措,進也不是,不進也不是。
「進呀,傻站著幹什麼呀!」龐金玲笑迷迷的,一側身給他讓開一條道。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擦著她高高聳起的胸脯進到客廳里,把手裡提的禮品放到矮櫃的一角。
「坐吧,」龐金玲說著,彭大鵬坐下來。龐金玲從茶几下面的隔板上拿出一瓶開了塞子的紅葡萄酒和兩隻酒杯,斟上酒,端給彭大鵬一杯,自己端上一杯,「坐了一夜的汽車,累了吧,姐給你洗塵了。」彭大鵬說聲謝謝,和她碰過杯,抿了一口。她卻一口氣喝下大半杯子。「怎麼,」她把滑落到臉上的頭髮往後捋一捋,露出她白皙的脖子和半開著衣襟的深深的乳溝。她望著彭大鵬,「自從和你認識,還沒有發現你這麼靦腆,這麼矜持。來,再來!」說著一仰脖子,把杯中的酒喝了個乾乾淨淨。
「大姐豪量。」彭大鵬又抿了一口,他意識到這位大姐有點反常,便提醒自己,千萬不能喝多。龐金玲給自己斟上酒,一口喝了下去。
陽光透過薄薄的粉紅色的紗窗照進來,她的剛剛洗過化過淡妝的臉上泛起一片朦朧的紅暈,濕潤的眼睛放出大膽的溫情,盯著彭大鵬那富於彈性的光滑的臉。她放下酒杯,拉起他的溫熱的充滿了活力的手,輕輕地叫了聲大鵬。彭大鵬本能地向後趔了一下,把杯子舉過去,擋開了她的手,「來,我敬大姐一杯。」
「大鵬,」龐金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道神秘的光從她迷亂的眼睛裡射出來,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胸脯猛烈地起伏著,「大鵬,別笑話,我家老鄭無能,我做了幾年的活寡你知道嗎?來吧,你別笑話姐。」她呢喃著,猛地撲過去,把彭大鵬圧在她豐滿的胸脯下。
「別,大姐。」彭大鵬的下邊迅速鼓漲起來,不由自主地痙攣著。他提醒自己,不能迷失理智,不能!「大姐,我聽見有人開門。」龐金玲像從夢中驚醒,猛地翻起身,趕忙攏了攏散亂的頭髮,快步向臥室走去。
進來的是小鳳,她發現有客人,問聲好,邊和彭大鵬搭訕邊走過去拉開窗紗,嘴裡咕嚕著,大白天拉的什麼窗簾。然後坐到茶几旁的小凳上,像老朋友一樣,嘻嘻哈哈地和彭大鵬調侃起來。
龐金玲換了衣服從臥室里走出來,換了一個人似的。小鳳轉頭看她一眼,站起身說:「時候不早了,我去買菜。」
「來的時候不買上,這會兒又出去,你煩不煩呀!」
「原來我想,冰箱裡還有點菜,咱倆湊合一下。這會兒彭大將軍來了,這不湊合不成了嘛!」
「別貧了,快去吧!」
彭大鵬站起身,忙制止道:「不了大姐,我出去隨便吃點,就坐夜班車回去,那邊還有一大堆事呢!」
龐金玲看著彭大鵬,眼裡放出淡淡的哀怨的稍帶羞怯的光,「哎呀,再忙也得吃飯呀,小章要是知道了,還不得怪我!男朋友到家裡來,連頓飯都沒吃就打發走了。」
「下次吧,大姐。不然就太晚了。」彭大鵬瞟一眼龐金玲,兩人目光碰觸到一起,他像觸了電似的,迅速避開她的目光,仿佛再不避開就會被它融化了一樣。
龐金玲沒再堅持,她神情淡然,揶揄道:「恭敬不如從命,咱們一塊兒到外面吃點,別誤了彭大將軍的軍國大事。」彭大鵬尷尬地笑笑,三個人下了樓。在樓下的一家小餐館裡吃罷飯,把彭大鵬送上計程車。他搖下車窗,向她倆擺手道別。龐金玲則呆呆地站在那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影在車窗玻璃上的他,一直看著他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她長長地嘆口氣,一副悵然若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