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海棠花
2024-10-05 15:03:32
作者: 巒
正午,日光垂直,周遭一切沒有任何陰影遮擋,寺廟裡僧人正在午經,曼谷的四月是典型的蒸籠天,每一縷空氣都帶著水粒分子。
謝姜戈把蘇嫵壓在寺廟的牆角,嗓音純真且魅惑:
「蘇嫵,那裡讓我難受,難受得要爆炸似的。」
謝姜戈說難受,謝姜戈說難受得就像要爆炸似的。
有些的事情蘇嫵是懂得,比如她懂得如何去處理這一類的事情,她在書上影片中看過,她的那些朋友們從不忌諱在她面前提前這些,她們談起這些話題時眉飛色舞的。
蘇嫵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做那種事情,她聽著怪噁心的。
可,今天,她做了。
蘇嫵,不要去想蘇穎,不要去想菩薩,謝姜戈是個可愛的男孩,謝姜戈是個可憐的男孩,謝姜戈還是第一漂亮的男孩。
和他身體狀況不一樣的是謝姜戈的眼眸,很冷很淡,就像北極洲冰川的雪光。
蘇嫵一直都知道,那些總是吃進她肚子裡讓她覺得熱乎乎的拉麵從來都不是謝姜戈心甘情願的端到她的面前。
從來都不是的!
蘇嫵別開臉,避開謝姜戈的目光,和很多次一樣假裝沒有看清楚謝姜戈眼裡淡涼。
蘇嫵知道,這次謝姜戈在屬於他淡涼的目光背後,還多了一樣東西,那樣東西叫著勝利者的姿態。
謝姜戈說的對,一切都是她開始挑起的,剛剛她那樣做也不委屈,不要去計較,和謝姜戈計較什麼,一年以後,他們就會分道揚鑣。
蘇嫵從來不打算和謝姜戈這號人有過多的糾纏。
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會幹點荒唐事情,謝姜戈就算是蘇嫵在年輕的時候做的那件最為出格的事情吧。
就那樣吧!
「我們走吧。」蘇嫵把手從背後拉回來,貼在腿兩側,手指還在微微發抖著,剛剛觸及的那道熱度還殘留在她的手上。
很久以後,蘇嫵偶爾會夢到那方寺廟的牆,半邊朱紅半邊的金色,表情淡涼的男孩和自以為是的女孩,少小而不經人事,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完成一段另類的成人禮。
蘇嫵走著,一直走著,沿著直直的寺廟小徑,即使千方百計想忽略,垂著的手還是不自在,仿佛,此時此刻,手裡依然掌握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氣熱的緣故,汗水大滴,大滴的從她的額頭灑落,蘇嫵站停,頭頂上的日頭讓她眩暈,蘇嫵伸手想去抓點什麼,結果,她抓住了謝姜戈。
四月十八號,宋干節,蘇嫵趴在謝姜戈的背上,謝姜戈背著她一路奔跑,沿著曼谷最為古老的街道,沿途的人們不停的朝著他們潑水,就想閉著眼睛休息一下,又有水灑向了她,張開眼睛,蘇嫵看到街道兩邊的民宅,差不多都是兩層樓高的樣子,有小小的陽台,他們在陽台上種滿了海棠花,火紅顏色的。
那是曼谷最為廉價的花,好養,花開的時候又特別的漂亮,家家戶戶都喜歡在自家的陽台上擺幾盆,漸漸的,由於太過於普及的關係,它成為了廉價的象徵,這世界上很多的東西好像都是那樣,一多了就變得不值錢。
蘇家的花園裡就沒有海棠花,小的時候,蘇嫵問花園園丁,為什麼不種點海棠花,多漂亮。
「因為它沒有資格。」蘇穎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冰冷冷的說了一句。
可惡的媽媽啊,總是這樣,不知道那樣的媽媽爸爸怎麼會要她的。
其實,聽說……
不,不,沒有聽說,沒有那些聽說。
是的,沒有,蘇嫵閉上眼睛,把臉頰貼在謝姜戈的背上,謝姜戈的家裡也有海棠花,是她帶過去的。
她每次去看謝姜戈都會找那些那樣的藉口,姜戈,我想去看我的海棠花。
海棠花。
腦海里種在謝姜戈窗台上的海棠花顏色漸漸的變得黑白,遙遠,消失。
蘇嫵是在謝姜戈的木板床醒來的,窄小的房間裡一燈如豆,窗外是大片的剛剛拉上的夜幕,謝姜戈就坐在床邊看書,房間裡常常扮演桌子角色的凳子上放著水,藥,還有一碗白粥,目光從周圍溜了一圈,最後重新轉到謝姜戈的身上,謝姜戈也正在看著她,橘紅色的燈光投射在謝姜戈的眸低。
和平日裡頭不一樣,謝姜戈此時此刻看起來暖暖的,聲音也是。
「你的家比較遠,聲音我就先把你送到這裡來,醫生剛剛才走,她說你只是中暑了。」謝姜戈站起來,微微的彎下腰:「肚子餓了吧?你中午都沒有吃飯,我給你弄了白粥,等你吃完粥後再吃藥,醫生說吃完藥睡一覺明天你就恢復了。」
頭一撇,蘇嫵避開謝姜戈說話時,落在自己臉上溫溫的氣息,目光恰好落在他剛剛拿著的書本上,書本是反的。
如果反的書本和別的男孩聯繫在一起的話,那麼蘇嫵是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位絕對是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臉上了。
可這個剛剛在看著反的書的人是謝姜戈,蘇嫵心裡苦笑,這個時間點她還有心思去考慮那本反的書。
從床上起來蘇嫵心裡暗叫不妙,她現在穿的是謝姜戈的襯衫,空蕩蕩的掛在自己的身上,迷彩男式短褲取代了原先的長裙,扯了扯布料粗糙的襯衫,蘇嫵大大的皺眉。
「衣服是醫生給你換的,你之前的衣服已經濕了,醫生說那樣對你不好,你不需要擔心,那位醫生是女的。」
這樣好點,蘇嫵點頭,想去拿自己掛在牆上的包。
「還是先吃粥吧。」謝姜戈把凳子上的粥移到床上,把湯勺放在蘇嫵的手上,並且指引著蘇嫵的手去握住湯勺。
蘇嫵沒有動手,她現在沒有任何胃口,生病的人總是容易犯那種叫矯情的毛病,她覺得自己從謝姜戈那裡受了點委屈,想找蘇穎哭訴一下,她都一天都沒有回家了,不知道蘇穎這一天有沒有往她的手機打電話。
「先吃粥吧。」謝姜戈輕聲的說:「這粥的水是用礦泉水熬的,很乾淨。」
對了,有一天,也是差不多這個時間,蘇嫵把謝姜戈遞給她的水倒進河裡,那天她心情不好,她對謝姜戈說這裡的水不乾淨也許吃了會拉肚子。
好像,謝姜戈嘆氣了,他從蘇嫵的手中接過湯勺,盛了小半湯勺的粥,把湯勺放在她的手裡:「就吃一點點,醫生說你醒來後會頭會疼,這藥是消熱散氣的,吃完後會好點。」
謝姜戈為什麼要這樣?怕她生氣嗎?為了那三百萬泰銖?也許吧,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拿起湯勺,小半湯勺的粥被含在嘴裡,粥很清甜,那股清甜和著這橘紅色的燈火還有容顏絕世的男孩,有讓人眷戀的味道。
蘇嫵眯起眼睛,去看謝姜戈,很久很久的以後,也許會有另外的女孩子,吃到謝姜戈煮的粥,那位女孩一定是會在心裡沾沾自喜著,真棒,謝姜戈不僅長得那般的好看謝姜戈還會熬出最為地道的白粥。
蘇嫵知道,那個女孩子永遠不會是自己,她就是知道。
低下頭,蘇嫵盛了第二湯勺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