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豌豆公主的悲傷
2024-10-05 15:03:19
作者: 巒
謝姜戈進來時姚素芬正在看電視,和往常一樣叫了聲芬姨就鑽到衛生間去了。
一般謝姜戈到她這裡來,有時候是來找自己女兒的,沈畫不在的時候就安靜的坐在一邊,陪她看會電視,等她回過神來叫聲「姜戈」時,發現人已經不在。
不一會,洗手間傳來了烘乾機的聲音,一般,謝姜戈家的衣服都是選擇放在衣架里涼干極少會拿到烘乾機烘乾的,姚素芬站起來打算去幫謝姜戈,那孩子總是讓她覺得心疼,每當他干類似做飯,打水這樣的事情,姚素芬總是覺得心裡難過,要是謝姜戈的爸爸……
吸了吸鼻子,姚素芬打開洗手間的門,謝姜戈已經把衣服烘好,正往裡面拿出乾衣服,看清楚那些衣服後姚素芬收住腳步。
姚素芬可以肯定謝姜戈手中的那些女性衣服絕對不是他媽媽的,她是一名星級酒店洗衣工,她一看就知道謝姜戈拿著的那些衣服價格不菲。
讓姚素芬訝異的是那些還包括了女性貼身衣物。
姚素芬悄悄的退回電視機前,很快的,謝姜戈從衛生間出來,說了句「芬姨,我走了。」姚素芬對著那個孩子和平常一樣微笑。
謝姜戈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停在姚素芬面前:「芬姨,您能不能給我點茉莉花茶。」
姚素芬把茉莉花茶遞給謝姜戈。
等謝姜戈走後,姚素芬電視劇怎麼都看不下去,站了起來,來到窗戶前撩開窗簾,在這裡可以很清楚的看到謝姜戈家的動靜。
謝姜戈正在把剛剛從這裡拿過去的衣服掛在衣架上,一個衣架一個衣架的往通風的地方放,客廳沒有人,姚素芬再移到最靠南的窗戶,透過窗戶她就看到了那個女孩。
女孩坐在南面的走廊的小板凳上,很安靜的坐在那裡,就那樣坐著,在落雨的襯托下看著畫一般。
掛在門外的風鈴急促的響起,姚素芬慌忙放下窗簾,沈畫給孩子補習回來了,也只有她的女兒,每次進門都是這麼大的動作,姜戈就不會,姜戈總是很安靜,那兩個孩子在一起話都是沈畫在搶著說。
一進門放下包就想開溜,不過這次姚素芬沒有讓沈畫開溜成功,謝姜戈現在家裡有客人,姚素芬希望出現在謝姜戈的家裡的,那位女孩子就真的只是他們家的客人。
她的阿畫很小很小的時候,每天嘴裡都在念叨著長大要嫁給漂亮的姜戈,現在長大了她倒是沒有再這麼說過,不過這一帶都知道沈畫和謝姜戈是一對,每當大伙兒這麼說時,那兩個孩子都沒有什麼反應,姚素芬知道女的那是在害羞,她女兒啊巴不得所有人都這樣說,而男的呢?
每次謝姜戈聽到這樣的話總是沉默的,不反駁也不承認,沒有人清楚他在想什麼?姜戈那孩子總是習慣把心事藏著。
「阿畫,過來,給媽媽抓兩下。」姚素芬坐到椅子上按著自己的肩膀,對著心已經飄到謝姜戈家裡的沈畫說。
謝姜戈把從芬姨那裡討來的茉莉花茶浸泡在杯子裡,很快的,受到熱水浸泡茉莉花茶香氣出瀰漫開來,拿著杯子謝姜戈站在半敞開的後門前,輕輕的推來那扇門。
很久的以後,謝姜戈都會夢到蘇嫵坐在他的小木屋窄小走廊時的模樣,一世界的雨,川流的河水,她穿著自己的衣服背對著自己,半乾的頭髮全部垂在背上,剛剛及腰,在大片的河流下她看起來小小的,那道背影看著無比的寂寥,讓人忍不住的想從背後去圈住她,讓她的擱在自己的肩膀上,說一些的情話,唱一段情歌。
很久很久的以後,蘇嫵的臉一點點的模糊在流淌的歲月中,而那摸背影卻自始至終印記般的烙印在他的心上。
面對著河水的人聽到聲音,回過頭,很蒼白的臉掛著淡淡的笑容,手拍著身邊的位置。
謝姜戈在蘇嫵指定的位置坐下,把茉莉花茶遞交到蘇嫵的手上。
木屋和河面的距離約兩米左右,他們的腳垂著,河水就在他們的腳下流淌著,聲響瑟瑟。
她喝了一小口茶,手掌心緊緊的貼在茶杯上,目光望著遠方,說:「謝姜戈,我現在想起來了,我為什麼會來這裡找你,因為,我覺得需要講一些話,我覺得你也許是聽這些話的合適對象,適合聽這些話的還有這雨水,這河流。」
緩緩的她開始講。
「我爸爸在我四歲的時候去世,他去世的時候就只有三十三歲,他們說他是為了救我才離開的,我覺得我應該記住他,比如記住他在救我時的模樣,可好像,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我唯一有印象的是,在那個春天,他帶我到他的老家去。」
「爸爸的老家有很多很多綠色的草地,草地上開滿著很多漂亮的花朵,爸爸拿著樹葉給我吹出好聽的曲子,我騎在爸爸的肩膀上去偷摘芒果,然後被芒果園的主人逮到,爸爸背著我拼命的跑,最後他摔倒在地上,水坑的水濺在爸爸的臉上,那天爸爸看起來就像一隻大花貓,我沒有去拉爸爸的手,我在一邊捂著臉笑壞了。」
「我沒有記住爸爸為我付出生命的時刻,但卻記住爸爸最狼狽的時刻,所以,我想起爸爸時心裡好像沒有因為他的去世悲傷,我覺得自己壞透了,就像我的奶奶說的那樣,我的媽媽從她的身邊搶走我的爸爸,而我卻是讓她徹徹底底失去他的掃把星。」
「對了,奶奶,我有兩個奶奶,一個是我媽媽的媽媽,一個是我爸爸的媽媽,媽媽的媽媽很喜歡我,爸爸的媽媽很討厭我。」
「不過,不管喜歡還是討厭,她們都不在了,不在了……」
蘇嫵放下杯子,頭一歪,很自然的把頭擱在謝姜戈的肩膀上。
那一刻,在淅瀝瀝的落雨中,一切好像很自然,自然得讓謝姜戈認為把自己的肩膀借給,身邊的女孩是一件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
「說一下我的爸爸和媽媽吧,媽媽很少會和我說起爸爸,我只知道爸爸長得特別的好看,媽媽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迷住了,那時,爸爸是媽媽的老師,豆蔻年華的女學生一眼,就愛上自己年輕英俊的老師。」
「他們的愛情很艱難,一來是因為他們師生關係,二來爸爸家庭並不富裕他的工資都拿來養家了,媽媽和爸爸恰恰相反,媽媽是曼谷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好像,最後媽媽鬧自殺,奶奶和爺爺才讓他們在一起的。」
「後來,他們在一起他們生下我,他們按照爺爺奶奶的意思,把我取名為蘇嫵,我跟我媽媽姓,這也是我爸爸的媽媽一直討厭的地方。」
「謝姜戈,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嗎?」蘇嫵望著在雨中流淌的河流,呢喃著。
是啊,有那樣的愛情嗎?蘇穎都願意為李慎楠而死了,為什麼李慎楠也不過死了三年,她就頻頻交起男友來了。
蘇嫵七歲時,她每天看著蘇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和各種各樣的男人約會,她總是一身酒氣的把各種各樣的男人帶回家,那時,蘇嫵就特別的害怕蘇穎帶回來的那些男人之中,有一位有一天會取代爸爸得到位置。
於是,漫長的抗戰在她和蘇穎之間展開著,她們看起來不像母女,她們之間更像是敵人,彼此之間總是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冷嘲熱諷。
蘇嫵總想,蘇穎是怨恨她的吧?因為由於她的關係,讓她年紀輕輕就守寡,偏偏,這個人她不能怨,再怎麼說都是她身上掉落下來的一塊肉。
「謝姜戈,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至死不渝的愛情嗎?」蘇嫵再次問。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蘇嫵啞然失笑,謝姜戈怎麼可能回答她的這個問題,謝姜戈懂什麼,謝姜戈還是個窮小子,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去關心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他最需要關心的是每天如何填飽肚子。
雨依然在下著,蘇嫵的手機一直未曾響起,現在是晚上六點鐘時間,這一天還需要六個鐘頭才會過去。
這一天的每一分鐘每一秒鐘,對於蘇嫵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天色真正的暗沉下去,那些水上人家開始點起燈火,橘紅色的一盞又一盞的,蘇嫵眯起眼睛看著那些燈光,這裡和曼谷的夜真是有著天壤之別,這裡安靜得讓你動都不想動。
話說完了,蘇嫵把這些年一直都藏在心底里的話都說完了,說給這場雨聽,說給流淌的河水聽,說給像木頭一樣的謝姜戈聽。
嗯,正因為謝姜戈是一塊木頭吧,所以她才想說那些話給他聽吧。
十一點的時候,蘇嫵的手機終於響起,是小姨打來的,很簡短的話,蘇嫵,回家吧!
是啊,該回家了,蘇嫵知道家裡的車就停在不遠處,從這裡回去到家需要一個多鐘頭的車程,回家剛剛好十二點,這一天總算過去了。
謝姜戈關好後門,目光無意間朝著自己房間的布簾一飄,之後,再想移開已經很艱難了。
房間的燈光烘托著玲瓏的女體,裡面的一切就像一場皮影戲,應該別開眼睛的,裡面的人正在換衣服。
只是,頭壓根移動不了,於是,謝姜戈閉上眼睛,可是,正在換衣服的女人的影像跑到他的腦子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