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文台受辱

  第十六

  百花樓位於渭州城城東，雖然不是城裡最大的青樓，但文化氛圍最為濃厚，是讀書人流連忘返之所。

  為了能使自己的形象看起來不那麼粗獷，鄭飛去之前特意去找剃頭匠修了面，颳了鬍鬚，又換上了一身青色的儒袍。

  「嗯，要減肥了！」

  望著銅鏡里那個一臉兇相的糙大漢，鄭飛覺得自己此時的形象太過不堪，摸了摸臉上的肉後暗自下了決心。

  由於李大成和趙二都在忙著辦各自手頭的事情，鄭飛於是帶著黑娃和幾名原來肉鋪的夥計，讓其換上隨從的服飾，入夜後，乘著一輛馬車去了百花樓。

  為了防備劉家人發難，不僅鄭飛，黑娃和那幾名夥計的身上也都藏著殺豬刀。

  倘若劉家真的想要除掉鄭飛，鄭飛自然是要跟對方拼命的。

  百花樓前掛著幾盞大紅的燈籠，裡面燈火通明，絲竹歌舞之聲不絕於耳。

  

  此時正是夜間生意最為紅火的時候，百花樓門庭若市，熱鬧喧囂。

  鄭飛下了馬車，瞅了一眼門口掛著匾額上的「百花樓」三個大字，抬步走了進去。

  「這位爺，您看著眼生，有沒有相好的姑娘？」

  鄭飛剛到門口，一名攬客的年輕龜公就熱情地迎了上去。

  「你給爺介紹一個，爺虧待不了你！」

  鄭飛瞅了這個身形消瘦的年輕人一眼，不動聲色地回道。

  「爺，您是喜歡聽曲賞舞，還是吟詩作對？」

  消瘦龜公此時看出鄭飛的這身錦衣價錢不菲，臉上的笑容更盛，點頭哈腰地問道。

  「吟詩作對吧！」

  鄭飛今晚來這裡是辦正事兒，自然選擇了後者，他還指著靠自己從後世「盜」來的詩詞揚名立萬。

  「請跟小的來。」

  消瘦龜公見狀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快步把鄭飛一行人領了進去。

  穿過人頭攢動、紙醉金迷的廳堂後，鄭飛等人來到後院，進了一座金碧輝煌的氣派閣樓里。

  進門的時候，鄭飛留意到，閣樓的門前掛著的匾額上寫著「文台」二字，頗為風雅。

  與前院的靡靡之音不同，文台閣樓里並沒有絲竹樂舞，牆上掛滿了詩詞歌賦，以及山水字畫，文雅的氣息迎面襲來。

  眾多讀書人打扮的男子流連於那些作品之間，品頭論足，時而驚喜，時而哀嘆。

  鄭飛留意了一下，這棟三層高的閣樓里掛著的都是這種詩詞山水字畫，而且層數越高，似乎詩詞畫作的質量也就越好。

  「這……」

  他有些不解地望向身後跟著黑娃等人，看起來這裡面似乎有些門道。

  黑娃等人紛紛搖著頭，他們都是不折不扣的大老粗，頂多識得幾個字，根本就沒來過百花樓，自然也不知道這裡面的門道。

  「這位爺，按照我們百花樓的規矩，只要您能在這裡留下您的墨寶，那麼你今晚的酒食費用一律免除。」

  這時，消瘦龜公笑眯眯地解釋道，「倘若您的大作能打動我們樓里的姑娘們，她們會主動獻身於您。」

  「原來如此！」

  鄭飛這下明白過來，不由得望向了牆上的那些墨寶。

  看來這百花樓挺會玩兒的，怪不得渭州城裡的讀書人趨之若鶩。

  「墨寶？」

  黑娃等人不由得對視了一天，暗中撇了撇嘴角。

  鄭屠跟他們一樣，完全就是一個大老粗，頂多也就是看懂高利貸帳目的文化水平，豈會有什麼墨寶。

  別的不說，單說鄭屠的那一手雞扒似的字體，就已經喪失了評選的資格。

  「如果能留一幅登頂的作品，那麼大家應該重新看待鄭屠了吧！」

  鄭飛抬頭望向三樓，暗中暗自琢磨著，覺得這倒是一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至於鄭屠為何忽然之間從一個大老粗變得會吟詩作對，那這自然就是一個勵志的故事。

  試想一下，一個寄人籬下的有志寒門子弟，雖身處肉鋪但一心向學，刻苦攻讀，厚積薄發，絕對是一個標準的正面典型人物。

  至於字嘛，鄭飛現在真的要感謝老娘當年給他報了少年宮的書法繪畫班，多年苦學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咦，這不是狀元橋那個殺豬的破落戶嗎？他竟然也進了文台？識字嗎？」

  鄭飛正琢磨著的時候，身旁忽然響起了一個刺耳的嘲諷聲。

  他扭頭一看，幾個公子哥打扮的年輕人正好奇地上下打量著他。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肥頭大耳的胖子，雖然個子只到鄭飛的肩頭，但體重看上去已經超過了他。

  鄭飛不認識這個胖小子，但他的視線落在了對方身旁那名惡狠狠瞪著自己的年輕人身上，眼神里滿是惡毒。

  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大郎的兒子劉永昌。

  雖然鄭屠是劉永昌的姑父，但這小子從來就沒看得起鄭屠，連「姑父」都沒喊過。

  如今，劉大郎的頭七還沒過，這傢伙就跑來了青樓尋歡作樂，還真是劉大郎的好大兒呀！

  「狀元橋殺豬的？他就是前些天吃了官司的鄭屠！」

  經過胖小子這麼一嚷嚷，現場那些正在欣賞牆上墨寶的人們紛紛望了過來，衝著鄭飛指指點點地議論著。

  「識字不多，略知一二，夠用而已！」

  面對胖小子的挑釁，鄭飛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回道。

  他今晚是來辦正事兒的，所以懶得跟這個小胖子計較。

  「略知一二？」

  胖小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一臉鄙夷地說道，「這年頭啥下三濫的鳥人也敢往臉上貼金，簡直恬不知恥，貽笑大方！」

  「這鄭屠戶就是一個殺豬的，跑來湊什麼亂？」

  「吾等寒窗十餘載，豈能與一個下三濫的破落戶為伍？」

  「把這個有辱斯文的鳥人趕出去！」

  現場的人們原本就瞧不起像鄭屠這樣下九流的人物，被胖小子一煽動，七嘴八舌地嚷嚷道。

  「哼！」

  劉永昌見狀得意地衝著鄭飛一聲冷笑，等著看他的好戲，以出心中的一口悶氣。

  「這……」

  面對洶湧的輿情，消瘦龜公不由得為難地望向了鄭飛。

  他先前還以為鄭飛是哪裡的富家子弟，不成想竟然就是那個城裡赫赫有名的殺豬匠，實在是有辱這「文台閣」的名聲。

  他想趕人又沒這個膽量，畢竟鄭屠有著「鎮關西」的諢號，故而一時間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