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陰暗

2024-10-10 02:07:22 作者: 琳琅郡主

  大抵是常年不見陽光的關係吧,他的膚色還有幾分不健康的蒼白,劍眉下一雙眸子中,仿佛閃著星光,深邃又明亮。

  為什麼有人竟然會將這兩個截然相反的感覺顯現在同一雙眼眸中?

  此刻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她能在他眼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臉頰微紅,呼吸凌亂,發間還有剛才被耶律和風拉著磕頭結拜時,沾染到的,地上的碎樹梗。

  

  可這樣凌亂的她,在這雙眸子中看起來,竟也半點不違和。

  他有自然天成的清越之氣,只是高挺的鼻樑下緊抿的雙唇讓他整個顯得沉重了幾分,將他五官這種天然帶來的清越之氣壓低了幾分,貴氣和陰鬱,讓他像是從天上被強行拉下凡間妖仙,既讓人驚艷,又讓人驚懼。

  「看夠了嗎?」良久,他緊抿的雙唇輕啟,看似溫潤的唇色,吐出的卻是冰冷的話語。

  這男人真是不解風情,她就是想多欣賞一下他的美貌罷了。

  顧亦寧轉身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髮,把上面的碎樹梗清理了一下。

  這才像個打了腮紅的美人兒,配得上那坐在輪椅上的絕美公子。

  「原來王爺的臉早就好了?」她笑,「怎麼不來告訴我一聲?」

  他能這麼隨意摘下面具,還一臉的篤定,肯定是已經痊癒好幾天了,加上之前不讓她塗藥,種種加起來,怕是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臉即將恢復,故意瞞著她的吧?

  「現在不就是來告訴你了嗎?」蕭煜軒說得理直氣壯,仿佛一切都合情合理。

  顧亦寧忽然想到什麼:「王爺不會是怕我被樂淵王的美色迷惑,所以親自下血本來迷惑我?」

  蕭煜軒又是一陣輕咳:「你這女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

  「臉是什麼,值幾兩銀子?」顧亦寧打趣,「不過王爺你放心,你確實長得比我二哥好看,至少目前為止,你是我見過長得最漂亮的男子。」

  蕭煜軒沒想到她這麼直接,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良久才冒出兩個字:「真的?」

  「四年前,怕是沒少人誇你把?」顧亦寧笑,「四年後是不習慣了嗎?」

  這臉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長成的,幸虧二十二世紀的醫學已經非常發達,可以做到讓熟肉回生,讓燒傷的部位完全恢復成原來正常的樣子。

  就這樣一張臉,若是毀了,是多麼遺憾的一件事?

  簡直就是毀了一件上天精雕玉琢的藝術品啊!

  果然,蕭煜軒忽地沉默,似是想起陳年往事。

  一晃四年,卻恍如隔世一般,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卻沒想到還能見到奇蹟。

  「我覺得王爺還是重新習慣一下,接下來肯定又會有很多人誇你。」顧亦寧提醒。

  蕭煜軒卻重新戴上了面具:「本王容貌恢復之事,你先不要說出去。」

  顧亦寧愣一下,很不解,但不多問一向是她最大的優點,當下點頭:「既然是王爺的意思,我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蕭煜軒滿意地點點頭。

  顧亦寧忽然想起更重要的事來:「王爺的臉既然能恢復,那腿肯定是能恢復的。」

  「是嗎?」蕭煜軒聽上去興致缺缺的樣子。

  顧亦寧不解:「王爺……或者說,其實你並不是很想恢復你的雙腿?」

  蕭煜軒這次回答得很急:「難道還有人希望自己一輩子雙腿殘疾麼?」

  「那為何從不見你積極治療?」

  「本王一向很配合。」蕭煜軒反駁。

  「身體配合,心裡也配合嗎?」顧亦寧反問。

  蕭煜軒不解:「何謂身體配合,何謂心裡配合?」

  「很簡單,你配合治療,是因為你看得出來,白總管對當年你救他而受傷感到深深的愧疚,不然也不至於不回杏林樓,非要留在王府當總管,因此,你為了不讓他的愧疚加深,所以假裝什麼都不在意,並且作出積極配合治療的樣子,為的是告訴他,你很好,不用操心,不管能不能站起來,你都不介意,你陽光活潑開朗,是個有可為的大好青年。」

  蕭煜軒:「……」

  顧亦寧一頓輸出,多少借著一點酒勁,她就是想試試這傢伙的心理問題到底嚴重都什麼程度了。

  關鍵她找不到突破口,就只能借酒發瘋。

  要是他生氣了,明天早上起來她就說全忘了。

  「你答應過,可以治好我的腿。」蕭煜軒咬牙,「本王一直期盼著,等待著。」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狡辯。

  竭盡全力,費盡心機的那種。

  真的想要假裝積極配合治療的樣子嗎?

  「你會忘記抹藥,臉上的疤都好了,也不記得問我什麼時候幫你治腿,我說我有治腿疾的法子的時候,沒見你喜形於色。」顧亦寧繼續分析,「我可以認為是你這麼多年治療失敗不敢有太多希望,可是現在這麼難消的疤痕去了,難道你不應該重新燃起希望嗎?」

  「本王說了……」

  「你口頭說,你全身心都抗拒治療。」顧亦寧忽地湊近他,盯著他的眼睛看,一字一句的道,「一直以來,我以為你只是想要借著重傷得到你母后的關懷,但荷花宴之後,我就知道我錯了,所以你到底為什麼不肯站起來?」

  她湊得很近,近得能感覺到她的呼吸,從他唇見拂過去。

  她似乎是想要看清他。

  不,她想要看透他。

  他忽然有一絲慌亂,從來沒人敢理他這麼近,敢離他這麼近的人都死了。

  就算有人真的離他這麼近,也不可能真的看穿他的內心。

  可是直覺告訴他,她可以!

  他出生就是天潢貴胄,天之驕子,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他京都最驕傲的少年郎。

  他一向自信滿滿,肆意張揚。

  也因如此,有些結他寧可丟在陰暗處變質腐爛,也絕不允許那些東西暴露在陽光下。

  可是她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闖了進來,要將他的內心一層層剝開給世人看。

  他怎麼能允許?

  於是,他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伸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將她的唇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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