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紅色筆記本

  方妤伸手，接住了晃動的水杯：「當醫生，最重要的就是手穩，羅醫生當年可是最好的外科醫生。」

  否則蘇杳也不會放棄市醫院，選擇在附醫生產、治療。

  

  羅清始終垂著眸：「我已經不在醫院工作十多年了，實在不記得你說的是誰，方醫生找錯人了，如果沒什麼要緊事，請回吧。」

  她極力遮掩著眼底的情緒，可緊張地氣息是藏不住的。

  方妤：「其實我一開始也覺得，十多年過去，你肯定不記得當初收治的病人，可昨晚你見到我的那副表情，顯然對我，哦不，應該說是對這張臉記憶深刻。」

  「……」

  羅清終於抬起頭：「你想問什麼？」

  「我媽媽到底是怎麼死的。」

  羅清坐下，陽光透過透明的窗戶灑在身上，溫暖而柔和，而她的眼神卻是凝重地，絲毫沒有被這初夏的景色吸引視線。

  方妤的出現，勾起了她年久月深的回憶。

  在內心經過幾番掙扎後，她嗓音低沉地開了口：「你媽媽不只是我的病人，還是我大學好友的同門師妹，因此她生產住院那段時間，我格外關照她。」

  羅清扯動嘴角，露出抹淡淡地笑：「你出生當晚，我也在手術室，是我接過你，給你清洗的身子。」

  這些方妤當然沒有印象。

  羅清點到即止，又繼續說正事：「你媽媽產後虛弱過一段時間，是我幫她調理的，出院時她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

  「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羅清打斷她的問話，輕嘆一聲：「再見到你媽媽是三年後，她又住院了，你媽媽的身體出現嚴重虧損，且伴有抑鬱傾向，無法正常生活工作。」

  第一次見蘇杳時，她曾感慨過蘇杳的漂亮堅韌，同時又很心疼她。

  方年濤只在生產時來過一次，

  看是個女兒，扭頭便走了，連護工都沒有安排，住院期間，都是蘇杳實驗室的同門在輪流照顧人。

  再次見面，蘇杳的身體每況愈下，但還是初見時那副溫柔嫻靜的模樣，逢人便笑，絲毫看不出是個抑鬱症患者。

  她依舊是獨自來醫院面診，無人作陪。

  後續檢查不太樂觀，需要住院治療。

  整個過程，蘇杳都很配合。

  羅清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一遍，嘆息聲更濃烈：「我們所有人都覺得，你媽媽很樂觀，還有你這個小棉襖陪著，病癒是早晚的事情，可……可她就這麼忽然，忽然……」

  她聲音哽咽，眼眶也逐漸濕熱。

  分明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可如今說起來，還是會覺得難過。

  她深呼吸幾口，目光透過眼中的霧氣看向方妤：「你媽媽是個很好的人，她幫助過很多人，做的實驗也非常有意義，對於她的死，我一直無法釋懷，所以也私下調查過。」

  方妤被丟去海島的時候才四五歲，她對方家，對父母的印象全都是模糊的，可此刻聽著羅清的描述，她的心也開始揪疼。

  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她啞著嗓子問：「這和你從附醫離職有關？」

  「嗯。」

  羅清點頭：「很多事是經不起追查的，我對蘇杳的死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於是就動用了那些年在醫院積攢的人脈調檔案，包括三年前生產的各種資料。」

  平日方妤並不是急切的人，可事關母親，她繃緊指尖，身子略微前傾，追問出聲：「有什麼發現？」

  羅清起身，去了趟臥室，很快拿著個老舊的文件袋出來。

  她將文件袋遞給方妤：「蘇杳產後虛弱，病情急轉直下的原因是有人偷偷換了她的藥，好在及時發現，再配合我開的藥調理，她還是順利出院了。」

  這件事他們沒有聲張。

  確切來說，是蘇杳沒有報警，選擇息事寧人。

  羅清那時一心在學術上，打抱不平兩句便也不再多言，直到三年後蘇杳再次入院，且在病情得到控制後，還是不治身亡。

  她這才將兩件事聯繫起來，暗中調查。

  文件袋裡除了病例，還有被篡改過的藥方，以及一段監控錄像。

  羅清：「偷偷換藥的人是你的繼母，蘇杳早產也是因為她拿著產檢報告到方家叫囂，她買通了副院長，讓護士下藥，想讓蘇杳死在醫院。」

  這些都是鐵證。

  羅清私下調查的行跡被副院長發現，於是就設計讓她工作出現重大失誤，引咎辭職。

  之後她擔心被聯合報復，跟著丈夫離開A市，下鄉支教了幾年，後因為丈夫工作調動重新回來。

  這其中蹉跎的幾年，曾經的同事告訴她，副院長因為私下受賄，被捕入獄了，新來的院長看過羅清的資料，想返聘她回去工作。

  薪資與職位都往上升了一級，但羅清還是拒絕了。

  機緣巧合她救了傅老，於是順理成章成了傅家的家庭醫生，安穩生活至今。

  直到方妤出現，再次打破平靜。

  方妤已經看完這些資料。

  她收緊指尖的力度：「三年後媽媽病逝，和容雯也有關係嗎？」

  羅清搖頭：「我沒有查到，不過那時候方年濤已經在與蘇杳鬧離婚，容雯帶著只比你小半歲的妹妹住進方家，你們母女幾乎沒有容身之所。」

  小小年紀的方妤只能跟著母親住在實驗室。

  直覺告訴她，方家與這件事脫不了關係，但苦於沒有證據，她也不好妄下斷論。

  方妤把資料裝回袋子裡。

  起身，眼中透著感激：「我知道了，謝謝你，清姨。」

  這聲稱呼的轉變，再度讓羅清紅了雙眼。

  她送方妤出門。

  忽地又想到一件事，頓步道：「我想起來了，你媽媽抑鬱症住院期間，一直在寫寫畫畫，是個紅色筆記本，皮質封面，她走後我沒有找到那個本子。」

  羅清負責收拾蘇杳的遺物。

  除了日常用品外，再無其他的，筆記本也不翼而飛。

  這確實是一條重要的線索！

  方妤再次表達感謝。

  兩人站在玄關。

  羅清的目光中帶著憐惜：「其實，你助理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猜到你的目的了，但我怕你在A市沒有根基，追查不成反受迫害，可昨晚在傅家見到你……」

  「你和你媽媽長得很像，我一眼就認出來了，細看，你們又完全不一樣，也許你真的能調查出當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