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6章 悔恨

  虞非晚這才放心下來。

  封玄麟又把這兩個月的局勢給她簡單講了一遍。

  虞非晚受了傷，氣血不足，精神也不好，聽了一會兒便覺得疲憊不堪。

  等封玄麟說完，她已經呼吸清淺毫不設防的睡著了。

  他滿眼溫柔的望著虞非晚的睡顏，伸手幫她將貼在面頰上的髮絲撩到耳後，又幫她掖了掖被子，然後才輕手輕腳的開門離開。

  

  *

  虞非晚養了半個月的傷。

  這些日子，封玄麟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她，凡事親力親為，力求將虞非晚的身子養回受傷之前的狀態。

  皇天不負苦心人，虞非晚消瘦的面頰日漸圓潤，說話也比之前中氣十足了。

  更好的消息是，封玄麟找來的大夫醫術了得，竟然將化功散的毒化解了不少。

  這半個月，她的內力已經恢復了七八成。

  虞非晚並未迴避周瑞安。

  傷一好，她就讓人去給周瑞安下了帖子，約他下午在荊州城外十里外山腰上的涼亭會面。

  周瑞安是一個人來的。

  封玄麟之前在他身上留下的傷不比虞非晚的傷勢輕。

  再加上急火攻心，他現在的狀態弱柳扶風一般，走幾步路就要捂嘴咳幾聲。

  封玄麟和鄭堯一左一右護在虞非晚身後，板著臉目眥欲裂的瞪著周瑞安。

  只要虞非晚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直接殺了周瑞安。

  虞非晚望著周瑞安，想到兩代人的這些糾葛，神色複雜。

  「真正的周瑞安，我已經問出在哪裡了。」

  對面的『周瑞安』神色一動，眸中藏了一抹難掩的激動，放在膝上的手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過了好幾秒，他才調整好情緒，啞聲問：「人在哪裡？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虞非晚眸色悲憫的望著他。

  她久久沒有說話，『周瑞安』也逐漸覺察出幾分不對勁，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抿唇沉默的望著虞非晚，等待她的下文。

  虞非晚嘆息一聲，抬手指著她們對面的一座山頭，聲音喑啞的說：「你看對面那座山的半山腰有一處白點，那裡就是真正的周瑞安的葬身之地。」

  隔了這麼遠，那處墳冢在她們眼裡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土堆。

  見『周瑞安』目光呆滯，虞非晚繼續說：「當年周家的人怕他泄密，先是把他毒啞，又廢了他雙手的手筋。我父親把他從宮裡帶出來的時候，他的身體狀況已經非常不好了。雖然後面請了名醫為他醫治，可他被父母親朋背叛，心中鬱氣難平，一直纏綿病榻，到荊州的第三年就離世了。」

  「他說他厭倦了人世間的爾虞我詐，互相欺瞞，只想找一處有山有水又沒有人的地方安葬，所以親自為自己挑選了安葬的地方。後來他去世後，鄭堯依他所願，將他葬在了對面的山頭。」

  虞非晚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到『周瑞安』面前：「他嘴上一直說著不會有人再來找他了，但他又抱有一絲希望，所以在臨終前，耗費了極大的心血，才用一個月的時間寫下這封絕筆信，交給來尋他的人。」

  「鄭堯說，他到死前都還在惦念著自己的表兄是否平安。我想，這封信交給你他應該不會有意見。」

  『周瑞安』顫巍巍的撕開信。

  他其實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虞非晚其實並不知道內情，只是編了個故事在騙自己。

  但打開信，看到最後落款的印章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屬於他的印章。

  他和周瑞安本是表兄弟，年歲相當，一起學文習武，親密無間。

  當初，周家的人推他進宮頂替自己去死的時候，自己其實並不情願。

  只是，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和一群人的野心抗衡。

  那群人給他下了迷藥，不顧他的反對，執意將他悄悄帶出了宮。

  而這枚印章，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自己親自交給他的。

  從京都離開後，他一開始要躲避朝廷的注意，不敢太張揚，更不敢去找人。

  過了幾年，時局穩定後他再想找人，卻一直無從找起。

  沒想到，再得到他的消息，竟然是這般陰陽相隔的光景。

  一抹徹骨的痛意從他的眸中流瀉。

  一瞬間，『周瑞安』仿佛是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捂著心口佝僂著身子，痛哭出聲。

  虞非晚非常平靜的望著他。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林州的周家已經覆滅，『周瑞安』這個身份應當也死於那場滅門大火中。往後……你自由了，你想如何生活都由你。」

  「不過……我父母他們當年耗費那樣大的代價才贏來海晏河清的大梁，我絕對不允許有人破壞。百姓們好不容易才過了幾年安生的日子，他們經不起再折騰了。如果你心裡存了想要復國的心，我勸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個念頭。」

  「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

  「我的內力已經恢復，你該清楚，你不是我的對手！」

  虞非晚說完，就要離開。

  走出去幾步後她又停了下來，微微側頭，看著還深陷痛苦中不能自抑的『周瑞安』，面無表情的說：「他生前住的宅子鄭堯一直保留著，如果你想要去他最後生活過的地方再看一眼，可以讓人去紅柳巷正數的第三個宅子報信。」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鄭堯不悅的望著她：「他害得你這麼慘，你就這樣以德報怨？不殺了他？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

  在他眼裡，虞非晚從來都是恩怨分明的，從來信奉的都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那一套。

  「他身上的傷也受的不輕。而且，真正的周瑞安是因為他而死的，讓他往後一輩子都活在無盡的痛苦和悔恨中，不比現在一劍殺了他更解恨嗎？」

  虞非晚咧嘴笑起來：「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她剛剛給周瑞安說的那些話，八分真，兩分假。

  比如說死前還在關心他的安危那些話，完全是她胡謅的。

  目的就是為了讓周瑞安良心不安，悔恨不已。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往後……

  他就用一輩子去贖罪吧！

  鄭堯一怔，隨即輕聲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