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放棄權力絕非易事
2024-10-08 18:30:25
作者: 簡栩
「把爵位變成職位,如此做法雖然大膽,卻也並不完全是天方夜譚。」
在順著胡軻方才說的思路思索了一番之後,朱標在心裡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胡軻關於藩王皆有可能造成威脅的說法,朱標也並不是沒有想過。相反,在當初制定這一套藩王政策的時候,他就和自己的父皇針對此事進行過多次討論。
畢竟作為這個國家最高的統治者,分封藩王這樣牽扯到國家百年大計的重要事情,容不得出現半點疏漏。
諸位藩王在今後可能造成的危害,朱元璋和朱標父子二人早就討論過。不過在當時那種錯綜複雜的內外部環境束縛之下,他們父子二人也並沒能商量出什麼非常完美的解決方案。
要知道,雖然大明如今一統華夏,表面看上去無比的風光,但實際上這個剛剛一統的王朝,所面臨的麻煩卻絲毫不比其他朝代要好。
作為當今天子和當今太子的這父子二人,對大明現在所面臨的內憂外患,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清楚。
在內,雖然大明在名義上已經一統,但實際上類似於巴蜀、南越、雲南,這樣最近幾年才征服的地方,大明的統治力度實際上是非常薄弱。
甚至於現在那些土地不少偏遠的地方,大明的官員甚至無法在沒有軍隊陪同的情況下順利任職。
在這種情況之下,朝廷的政令根本無法傳達到百姓手裡,也就無從談起這裡的百姓對於新生的大明王朝有什麼歸屬感。
如果說這些地方因為交通不便以及發展程度偏低,原本也收不上來多少稅,對於整個國家來說也並不是非常重要。
那東南沿海所分布著的那些世家大族,則是對於整個大明王朝如今最大的心腹之患。
他們雖然現在名義上已經投靠到了大明的統治之下,但實際上這些曾經跟過張士誠,甚至還有一些人當年跟陳友諒也勾勾搭搭過的群體,如今也決然不是表面上所呈現出來那種人畜無害的模樣。
更兼之在長城以外,北元的殘餘勢力還在那裡遊蕩,時不時就到長城邊挑釁一番,可以說邊地的烽火從來就沒有停歇過。
如此內憂外患之下,當前唯一的選擇,就只有分封藩王這一條。
只有把自己的骨肉至親安插到那些稅賦重地、軍事重地,才能夠將當地被地方豪強控制的權力,收回到朝廷的手中。
藩王制度是有隱患,但相較於目前所遇到的困境來說,這種沒爆發出來的問題,暫時並不是皇帝能夠顧得上的。
原本按照朱元璋和朱標的計劃,藩王問題暫時先擱置,等到後面朝局變得更加清朗的時候,再想辦法解決掉。
如果在期間就爆發出了一些骨肉相殘、父慈子不孝的悲劇來,那只能說是天命如此,這就是大明應當度的劫數。
而現在這一個始終縈繞在自己父子二人心中的大麻煩,竟然被這個小子三言兩語就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而且這個方案從目前來判斷,還有非常強的可執行性。
這樣驟然得來的驚喜,如何能讓朱標不在此刻對牆對面兩人現在的交流,變得重視起來。
「速找人取來筆墨紙硯,接下來這二人在這裡說的每一句話,都由本太子親自記錄。」
朱標現在已經顧不上這兩人說的話到底有多狂悖,他只知道若是今天自己錯過了這其中的某些消息的話,那麼自己將來一定悔之不及。
而就在紙筆送來的同時,黑牆那邊,略微沉默了片刻的胡軻朱棣,又開始了他們之間的交流。
「小先生所言讓朱汜猶如醍醐灌頂,先前言語舉止中多有冒犯,還請小先生原諒,朱汜在這裡賠罪了。」
說完,朱汜沒有絲毫的猶豫,再一次鄭重的向胡軻行了一禮。
「行了,別擺出這樣一副正經的模樣來,要是真想感謝我,就別整這假模假式的只動嘴皮子。咱都是成年人了,你給我來點實際的好不好。」
胡軻嫌棄的瞥了朱汜一眼,隨後他的目光從這個年輕的獄卒身上划過,最終落到了那摔的四分五裂的酒壺之上。
「是朱汜唐突了,我這就去準備。」說罷,朱棣轉頭就朝通道盡頭狂奔而去,不大的功夫,這小子竟然真的把酒帶了回來。
「先生請用。」他這一回抱來的不是方才的小酒壺,直接是一個大酒罈子。
「我說你小子當真是有點意思,原本看著你這副年齡就能在詔獄當值,我就覺得你身份不簡單。現在你又像變戲法一樣,在詔獄這麼個鬼地方能這麼快的弄一整壇酒來,這就不由得讓本先生更看不透你的身份了。」
「若不是你小子曬的跟塊碳似的,一看就是在外面當過苦差,我都差點以為你是哪位皇子。」
胡軻喝酒的同時,還不忘在短暫的間隙揶揄對方一句。
不過他沒有想到,自己這漫不經心的一句,瞬間卻將對面朱汜兄弟嚇出了一身冷汗。
「你說你一個明顯家裡沒啥關係,被人派來看管死刑犯的這種基本沒前途的小人物,對國家大事怎麼就這麼上心。」
聽胡軻沒有繼續就剛才那個問題追根到底的意思,以為自己險些暴露身份的朱棣這才暗地裡送了一口氣。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胡兄你這樣丞相家的內侄,可能體會不到這句話背後的悲壯。
小弟我可是親眼見證過元末亂世,當時我雖然尚且年幼,但那種遍地哀鴻的場景,我這一輩子都忘不掉。
胡先生,血流漂杵真的不是誇張,一場大戰之後,天文數字一般的人命就那樣丟在了那裡。隔年在路過這些地方,那長的近乎瘋狂的野草,總是讓人覺得不寒而慄。」
說這些話的時候,朱棣的眼睛裡充滿了悲傷。作為一名自幼就跟著軍隊成長起來的皇子,戰爭造成的痛苦對他而言並不陌生。
「胡先生,你方才說『把爵位變成職位』的辦法,雖然精妙,但實際執行起來,卻怕是不那麼容易。」
作為整個事件真正的當事人,朱棣說這句話的時候,全然就是從自己切身的角度出發。
他自問,若是自己真的就藩之後,想把已經捏進手裡的利益再讓出來,這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
「到手的利益拱手讓人,那自然是辦不到的。可要放棄藩地可以獲取到更大的利益,試問誰又能不心動呢。」
胡軻說完,對著朱汜小兄弟鬼魅的一笑。可此時這多少有些變態的笑容傳到朱棣的眼裡,卻讓他覺得眼前這個小先生更加的靠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