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賜婚2

  顧伯剛送走宮裡來的桂總管，就遇到了前來的冷楓。

  冷楓橫著眉，怒氣沖沖。

  顧伯不敢耽擱，吩咐下人將他領去廳堂安置，自己則小跑著去找趙碩。

  此時長廊轉角處的趙碩聽了冷菱一番自言自語，正想抬腳去問問，這女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怎麼就能這麼無動於衷呢？

  在江南，明明就已對自己動了情愫......

  可一回京，什麼都變了。

  「王爺，」顧伯的聲音，令他收回了腳。

  

  他回頭，眉間仍是蓄著愁緒，但姿態放得很低，語氣柔和，「顧伯，怎麼了？」

  「冷將軍求見，已經在廳堂侯著了。」

  廳堂里，冷楓早已撇去眾人，獨自坐在寬大的楠木椅上，見到他來，他立刻跳了起來，「我妹呢？你都要和蘇家女兒成婚了，你得把我妹妹還給我，我要帶她回家。」

  「冷將軍，你今日也上朝了，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這賜婚旨意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意思，又能如何？難道王爺，你能抗旨？」

  八月的天，在這緊閉的廳堂里，酷熱難耐。

  沒一會兒，兩人因為情緒激動，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趙碩默了一會兒，言道，「也不是不可以。」

  「啊？」冷楓驚道，「你瘋了吧？那是侯府嫡女，蘇侯爺再怎麼落魄無能，那也是先帝親封的侯爵，蘇郜為官幾十載，朝中老臣不說一半吧，至少三分之一都是他的密友。莫說對抗聖上了，光是侯府你就很難對付了。」

  趙碩「嗯」了聲，「這三分之一的老臣，依你之見，是站本王這邊多一點，還是站聖上那邊多一點？」

  冷楓一拍腦袋，這還用問嘛？

  這些老臣都是當初跟著先帝明德帝還有眼前這王爺，打下這片江山的開國功臣。

  先帝去了，這些人的感情當然是全部都移到了他身上。

  很快，他腦子轉過彎來，狐疑道，「聖上，這是在離間你與這些支持你的老臣？」

  「還不算笨！」

  「王爺，這你更得把我妹妹還給我了，我不管你想不想娶那蘇家小姐，想怎樣跟聖上斗，總之，我不想我妹妹陷進你們這權斗中心。」

  冷楓的固執，既讓趙碩覺得欣慰，也覺得頭疼。

  這世上真心護妹的兄長鳳毛麟角，尤其這妹妹還可能會給家族帶來覆滅之災。

  他想了片刻，最後同意了冷楓的請求。

  最後他說，「她不會功夫，沒有自保能力，就讓瑤光跟著伺候吧。」

  ......

  桃林遮住烈陽，偶有清風徐徐，比王府的任何地方都要涼爽。

  是個很不錯的避暑聖地。

  桃子的殘核就吐在躺椅一旁，她舉著志怪話本消磨著時間。

  瑤光跑了過來，稟道，「姑娘，冷將軍來了。」

  她一回頭，看見冷楓，趙碩並行而來。

  趙碩見她視線落過來，轉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這什麼臭脾氣，到現在都不消。

  她忍不住吐槽。

  冷楓走得近了，她翻身躍下躺椅，歡欣雀躍地喊了聲，「哥哥。」

  「嗯，你收拾收拾，我帶你回家吧，我跟爹娘還有你睿芬嫂子說了你還活著的事，她們都想見見你呢。」

  一旁的瑤光聽著她們的對話，瞳孔地震，「姑娘，你不是叫虞菱嗎？怎麼還跟冷家有關係？」

  趙碩既然叫了瑤光貼身伺候冷菱，冷楓就沒想避著她。

  「她不叫虞菱，她叫冷菱，是我嫡親的妹妹。」

  瑤光捂嘴，「那，那，那，那不就是故去的先皇后嗎？」

  桃林沒有其他人，這是趙碩給冷菱圈出來的安全地帶，她將銀狐狸面具卸了，露出自己的真容來。

  瑤光是見過作為皇后娘娘的冷菱的，這時滿眼震驚，下意識就要下跪行禮。

  冷菱扶住她，淡淡道，「我已不是皇后，只是你口中的菱姑娘。」

  天知道，這是個多麼大的衝擊！

  她家的王爺，竟然冒著殺頭的風險，從宮裡劫來了皇后娘娘，這一定是他吩咐奈奈那小子做的。

  要不是這小子遠在臻國，她一定要痛扁他一頓。

  竟然一點也不攔著王爺。

  瑤光捂著心口，好半天才能勉力接受這炸裂的消息。

  冷菱面上猶豫，「哥，可跟你回去，我真怕，被趙策知道了，會禍及冷家。」

  她想見父母，想見嫂嫂，想見侄兒，可她不能害了他們。

  上一世，他們因為她慘死，這一世，絕對不能再給家裡帶去災禍了。

  她搖了搖頭，「哥，我不能跟你回去。」

  「我同王爺商量過了，讓你作為冷家的義女回到冷家。這樣，就名正言順了。也不是讓你回到上京城的冷宅，而是要把你安置在京郊的那個馬場。」

  京郊的那個馬場，是她嫁給趙策時，冷家贈給她的嫁妝。

  去年，她送驪歌去國子監時，還帶季婉蓉去馬場騎過馬。

  紅衣獵獵，好不恣意。

  她點頭，「嗯，我回馬場，那四周僻靜，的確要比上京城安全多了……」

  ——重要的是，那是屬於自己的地方。

  這個王府，不久就會迎來女主人。

  她繼續住著，的確不太合適。

  她環顧桃林，心中生出不舍來，可能怎麼辦呢？旨意都已經下了！他若要抗旨，就是與趙策作對，與三分之一的老臣作對。

  他也許能贏，可贏了呢？

  是不是要失去人心，傷痕累累......

  她實在無力再卷進這權勢漩渦中了，在江南，她尚且能單純心性，無憂無慮地享受他對自己的好。

  可上京，她不能了。

  趙策性子多疑，上一世，趙碩掩住光輝自甘平庸，他都不曾放過他；這一世，他要抓住權柄，有自保能力，趙策還會甘心放過他嗎？

  當然是不會的。

  所以，這一世的爭鬥，只能更為兇猛激烈。

  若是趙策知道自己還活著，還是被趙碩所劫，會更加天翻地覆吧......

  再深想，她不敢了。

  能躲得遠遠的，就躲得遠遠的吧。

  「哥，我這就去收拾包裹，你等我一會。」

  冷楓點頭，視線落在瑤光身上，「王爺說了，讓你隨身伺候小姐，你也去收拾一下東西吧。」

  瑤光：「哦，好。」

  ......

  冷家馬場所處的地方，名叫碧霞坡，偏僻廣闊，野草極為茂盛，是個養馬的好地方。

  這個好地方，是祖父有了錢後，慧眼購下，現在是她名下的東西。

  到這裡時，天剛剛黑下。

  她一走進去，熟悉的感覺讓她心頭鬆快。

  馬場還是那個馬場，什麼都沒有變。

  先前被她藏在這裡的碧翠和冬蝶，早早被瑞芬嫂子許了人家，離開了這兒。

  如今管事的是個老嬤嬤，她看了半晌才認出來，這是冷楓的奶娘杜嬤嬤，已然滿頭白髮。

  她回頭嗔道，「哥，杜嬤嬤這麼大年紀了，你竟然派她一個人管理馬場？」

  「你嫂子不放心，昨日便將馬場的人全打發走了，派了杜嬤嬤來。杜嬤嬤是自己人。」

  又說了好些話後，冷楓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馬場。

  他走之前，回頭道，「妹妹，七日後是仲秋節，得了空，我便帶爹娘來看你。」

  冷菱點頭，眼眶裡溫熱起來。

  太好了，仲秋節，她就能見到家人了。

  杜嬤嬤年紀大，冷菱實在是心疼她，就讓她歇下，凡事親力親為。

  她和瑤光一起，將馬場打理得井井有條，日子充實又閒適，有那麼些時候，她想，時光若是能停頓住，多好。

  可離仲秋節還有一日時，她等來了季婉蓉。

  季婉蓉是微服出巡，身邊跟著侍衛如風和侍女傾葵。

  她一身紅色騎服，髮髻高高束起，英姿颯爽。

  還是冷菱熟悉的那個季婉蓉。

  她戴著面具出門相迎，隔著五步之距，心中早已熱淚滾燙，她強忍著相認的衝動，鞠躬行禮，「民女拜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

  瑤光和杜嬤嬤在她身後，也跟著行禮。

  季婉蓉好奇，「你見過本宮？」

  哦，是了，一時激動，她忘了這茬，思緒飛快轉過，說道，「民女跟在榮親王身邊，有幸在慎刑司門口見過娘娘一面。」

  季婉蓉面色僵了一瞬，很快恢復平靜。

  慎刑司，關了她一個多月。

  算得上是她人生當中最不堪的經歷了。

  她沒有計較，踏步往馬場進，「聽說，你被冷府認作了義女，如今管著這馬場？」

  冷菱頷首，「嗯。」

  而後問道，「不知娘娘來這裡是......」

  「本宮想騎馬了，皇家馬廄規矩太多，不合我心意，本宮喜歡這裡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季婉蓉頓了頓，環顧起馬場，徑直走到那匹她曾騎過的汗血寶馬那裡，輕撫起它的鬃毛來，「聖上讓本宮置辦仲秋節盛宴，本宮想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盛宴。」

  冷菱問，「娘娘想怎樣的別開生面？」

  季婉蓉回頭，看著這與冷菱無比相似的桃花眼，岔開話題，「你這眼睛太像本宮的一位故人了，恐怕冷家也是因為這個才收你做了義女吧。」

  冷菱低頭，有些怕她瞧出自己來。

  她接著道，「你這兒挺寬闊，仲秋節，本宮有點想在這裡辦，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冷菱內心一驚，在這兒辦，當然不合適了，但她也沒立刻拒絕，「娘娘是想在這裡辦什麼活動嗎？」

  季婉蓉輕點了點頭，「嗯，辦一場別開生面的馬球會，如何？」

  不知道怎的，她覺得眼前這個銀狐狸面具的女人很親切，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徵詢她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