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商討堅守（上）

  見萬松有些猶疑，顏仲繼續勸道：「世子如果尚有疑慮，我不妨以主將身份給你下一道命令，到河源城搬取救兵，不管救兵來不來，您都不需要回來了。我等暫且在城中觀望，如果事有不諧，自然也是要去追隨世子，到時候也清世子不要忘了同城之誼，多加照拂才是。」

  萬松仍然猶豫不定，他無法斷定現在是不是豪賭的時候，留下來，只要能活著回到帝都，一定會成為皇爺爺賞識的那個人，一旦臨陣而回，那他之前做的努力就全都付之東流了。只是，現在押上身家性命到底合不合算？血本無歸還是賺的盆滿缽滿？他左右環視，朱篷還在養傷，並沒有參與議事，朱環不會同意自己拿生命做任何籌碼，不管成敗與否。兩個驍騎營裨將本來一心想著軍前立功，自從上次刺殺之後，便有了退意，如今白玉關破，兩個人更是像嚇破了膽子，巴不得現在就飛到京城。

  隨他一同來到穀倉城的，唯有一個人還在盯著地圖若有所思。

  「虞掌記為何不發一言？」

  此時虞清被顏仲委任為記室掌書記，主管戰情軍需，其實也並不是實職，不過虛應一個位置罷了，正式場合大家便簡稱其官職為掌記。

  虞清見眾人看向自己，覺得自己也想的差不多了，於是道：「啟稟世子，當前胡馬踏破雄關，大批毛民湧入西狩牧場，西狩三城危如累卵，如果不是因為世子在這裡，試想有誰會記得還有這麼一個小小的城寨。」他這句話里有兩個故意的用詞，一個是說湧入西狩牧場的是毛民而不是毛軍，因為遊牧民族行軍歷來是家隨軍走，一旦軍隊入關，大批的婦孺民眾也會跟著進來，二是沒有說穀倉城是城池，而是城寨，無形中提醒了人們，與其說這裡是一座城，不如說是一個寨。

  「你的意思是大家都不必堅守了？」郭任冒起了一股無名之火，說來奇怪，剛才明明是他第一個提出來要萬松棄城而去，這會兒見別人說起穀倉不重要，自己反而有了火氣。

  別人沒有完全聽明白虞清的話，萬松卻聽出了一點弦外之音，他示意虞清暫時不必管郭任的發難，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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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郭將軍，末將以為，恰恰相反，此城必不可失。」

  「你這什麼意思，你們這些喝過墨汁的人說話彎彎繞繞的，我老郭聽不懂，你講簡單一點。」郭任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滿臉寫著糊塗二字。

  虞清也不管他，繼續道：「世子，私以為，戰場訊息萬變，為將者當臨機而斷，既要遵將令，也要隨機應變，根據戰場形勢策應大軍作戰，如只是因為盲從數日前的將令，導致延誤戰機是為不智。」

  郭任搶著問：「那你還說要守城？」

  「世子，您本皇族，未來若是上了戰場，定是要統領千軍萬馬的，事事當從全局出發，不應只看到當前一隅。」

  顏仲也聽得有點不耐煩了，這個小小記室掌書記，如此危機時刻怎麼說話還是絮絮叨叨：「此話在理，只是與今日戰局有什麼關係，穀倉當前危如累卵，稍有不慎眾人都要跟著進地府，何來全局？」

  萬松聞言卻是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先拋開將令，議一議目前怎麼做才能更好地應對這場大戰？」

  「不錯！」說完虞清手指地圖對眾人說道：「七星連倉的作用是為白玉關儲存糧秣輜重、馬匹軍械，現在關隘不在，我們留在這裡已經失去了原來的作用。以我愚見，毛軍的眼中此刻恐怕已經沒有我們了。各位將軍，如果你們是毛民統帥，當前戰局，你們當如何布陣？」

  郭任騰地一下站起來，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直線：「當然是一鼓作氣直撲京師，梁朝時他們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萬松搖搖頭道：「那不一樣，當年並沒有西狩三城，白玉關破即一馬平川，況且今天我們不僅有三城作為屏障，各地軍隊基本集結完畢，陸續都會趕到前線，此去京城近兩千多里，城關無數，騎兵雖可一路狂奔卻沒有後援，可能一座城池都打不下來，雖能造成一些破壞，卻是進了死地。」

  說起宏觀戰略，多年的皇家教育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那你們說，毛民會怎麼辦？」一遇到想不明白的問題，就不要去傷腦筋，把問題留給能解決的人也是一種智慧。

  「他們會不會能搶多少搶多少，以他們的路數，搶完了就跑，回去分贓。」顏仲一出口就覺得說的有些幼稚了。趕忙自己否定自己道：「他們集結大軍而來，又不像搶劫一番的做派。」

  朱環此刻不禁也暫時放下了對世子的擔心，問道：「虞掌記以為呢？」

  「末將若是在敵營參謀，必出上中下三策。上策遣一威武將領，率五千精銳輕騎，直撲京師，一路燒殺搶掠，大造聲勢，雖不能斬關奪隘，但也能形成威逼京城之勢，京城諸公恐怕不敢讓天子立於危牆之下，必能迫使我諸多集結赴邊將士調轉個頭京師勤王。而後他再以大軍徐徐跟進，趁我邊境空虛，能破幾城是幾城，等我們反應過來，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了。起碼這西狩牧場我們是一時半會是沒有能力和他們爭奪了，少了這塊養馬地，假以時日，我夏朝哪還有騎兵和他們爭雄。」虞清一邊說著一邊在地圖上比劃出自己預定的行軍路線。

  「中策是固守白玉關，遣兩三支軍隊掃蕩西狩牧場，暫時不與三城兵力正面交鋒，也學我們大夏固守關隘，只要牢牢控制住白玉關到冬季，我大軍關前列陣，補給線過長，沒有繼續征戰的條件，這一步戰略目標也就實現了。待到次年，他們持續壓迫西狩三城，時不時地掃蕩牧場，這大片的土地不能給大夏輸送軍馬，三城兵馬也只能靠狩州糧草救濟，長久以往，數年功夫，邊情必不利於我國。至於下策，大軍湧入西狩牧場，列陣三城，以一敵三，當面鑼對面鼓，以期一舉拿下整個西狩郡，以此為跳板全面入侵。」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這三策確實為當前最可能的處理方式。

  顏仲隨即問道：「那你說對方會使用哪一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