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改變的規則

  喇叭聲里，奏響著遊樂園閉館的提示聲

  眼前仿佛看到夜幕里遊客們領著不舍的孩童，在一陣輕快的管弦樂中三三兩兩離去。

  

  旋轉木馬緩緩變慢，七彩的燈光依次暗淡。當所有的歡樂離去時，靜寂與孤獨降臨了。

  在江步的感知中一陣陰寒炸起，他轉身看去，數道由無數荊棘纏繞組成的圍牆正在靠近。

  他對此並不陌生，前不久就是這該死的東西阻止他救下偶人，當他展開『界』與之強行碰撞時，被荊棘刺入骨肉中，生拉硬扯之下，硬生生奪走他一條手臂。

  回憶起『奪臂之仇』，江步遠遠躲開。

  他擁有的強直接作用性規則只有『完美之臂』，能夠抹除一切不完美的造物。

  但是，這條強大的規則同樣具有限制，那就是範圍與速度。

  針對人型或小體型詭異時規則效果極強，但當遇到繁殖快或蒼白吊屍樹那種巨型詭異時，抹除的速度遠遠比不上它們再生的速度。

  荊棘牆飛速收縮，移動時的荊刺幾乎將地面翻了個遍，在地上留下道道細密的劃痕。

  籠罩覆蓋下來荊棘牆呈圓環狀靠近，跑到上方或地下同樣沒有躲避的環境。如果硬碰硬的話，很可能會被荊棘刺穿吸收。

  江步將埋藏在地下的觸手肉筍召喚出，又保留十具血屍，藉此強制脫離。

  然而，並沒有出現脫離時才會有的空間扭曲。

  反而是耳側響起刺耳的蜂鳴聲。周圍的環境在一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本就朦朧無光的濃霧環境，給江步的感覺像是又暗了不少。

  但仔細觀察四周時，卻並無任何改變。仿佛暗下去的...是江步的視覺。

  「脫離的規則改變了？還是說具有隱藏規則？沒想到這棵樹還具有雙形態。」

  江步臉色繃直將偶人護在懷中，命令幾具血石擋在身前充當緩衝，他則是手掌皮膚上滲透出鮮血，與滲入土壤的血泊一同裹在身上凝聚成血人。

  這是江步對『界』的進一步開發，當附著在身上時，他可以強制性提高對軀體的駕馭度。

  如今他所掌握『褻瀆修女』的規則只有兩條。

  一條是非直接作用性的『生命相性』，潛力極高，但在實戰時效果並不好。

  而另一條，是前不久剛從『褻瀆修女』身上剝奪下來的——『情緒暴動』：利用負面情緒來影響環境，也可以操縱他人情緒，完成污染。

  血液在江步身體上組成一件緊裹身軀的猩紅長袍，臉上覆蓋上一張憤怒表情的面具。黑黝黝的眼眶中，湧出兩行鮮血。

  眾多苦難者瀕死前的負面情緒沒被那把火一同燒乾，而是在苦難與折磨中，醞釀了無數歲月。

  憤怒、憎恨、怨毒、哀嚎與詛咒融入眼眶中湧出的血液，將鮮紅染得發黑粘稠。滴落的黑色血淚，在地上濺起水花時，黑色火光炸現。

  黑色的業火憎恨一切生命與存在，哪怕是身為製造者的江步，也沒能躲過被焚燒的命運。

  業火組成奇詭的紋路爬上衣擺袖口，一直向上攀附，將蒼白面具燒毀後鑽入眼眶，將雙眼灼燒，再引燃每一寸血管，將整個人化作火人。

  此刻的江步卻沒空去響應那份焚燒的痛苦，體內暴亂的苦難者意志猶如洪流，沖入大腦心臟喋喋不休，嘈雜的咒罵與詛咒聲幾乎要讓他瘋狂。

  強行壓制抓在他靈魂上的爪痕，江步竭力維持對身體的掌控權，想要先行脫困。

  但是這群心智早已扭曲的苦難者，滿腦子滿心只有毀滅。

  無論是他人，還是自己。

  它們以苦難為燃料，以痛苦作薪柴，憎惡不朽的神靈，詛咒生命。渴望著歸於虛無，只有藉助瘋狂才能逃避痛苦。

  荊棘之牆輕易刺穿幾具血屍，江步能感覺得到，他同那十具血屍的聯繫在瞬間斷裂了，就算今後再製造血屍，這十具也不會出現。

  如果他被碰到，恐怕同樣會被吸收。

  不得已之下，江步只好下達撤退接近樹身遠離荊棘的命令。

  紅光一閃，他來到了樹下疲於應付苦難者意志，卻沒注意到從樹梢上墜下的幾條藤條，已經套成了環，落在他的頸間後驟然縮緊。

  江步一時不查著了道，身體與精神兩個層次的壓迫之下，體內的苦難者藉此機會撕咬著他的靈魂。

  視野中，荊棘之牆並未停止移動，目的似乎是為了纏上樹身。

  其他的吊屍都收到了積雲之上，只有吊著江步的這幾根藤蔓還留在下方。

  從這個位置判斷，只要在接觸的一瞬間，江步便會被荊刺貫穿吸收。

  視線在一點點變黑，身體在失去知覺。

  絕境？

  不，這還算不上絕境。

  已經經歷過數次死境，江步對自己同樣狠。他任由身體被挑起，任由靈魂被撕碎拉扯。

  扼住脖子的雙手無力垂下，生命特徵也在逐漸衰弱。一向冷漠睿智的眸子不再明亮，逐漸變得死灰。

  嘈雜的惡毒與咒罵聲逐漸急促，音調變得尖銳！

  苦難者們撥動著斷了弦的豎琴，在燃燒著痛苦的污濁業火中，呼喚江步的到來，與它們一同憎恨這個世界。

  只有他人的不幸，才能令它們扭曲的意志得以舒緩。

  快死吧～快死吧！

  一起毀掉些什麼，那棵樹，那些荊棘，還有我們，一同燃燒毀滅～！

  ...

  江步的屍身懸掛在半空中打著轉，這會沒有風，卻還是在左右打轉晃動。

  蒼白吊屍樹樹身上的紋路，隔著一層迷霧有些模糊，樹紋像是組成了獰笑的臉頰。

  如果江步還有意識的話自然能認出，這些臉是先前藉助掌心眼球時，看到承載在旋轉木馬上的歡樂遊人。

  如今，這些面容依舊歡樂，因為它們同樣渴望著新成員的加入。

  荊棘之牆纏上樹身，刺穿江步的屍身將零碎的血肉與血霧吸收。

  纏滿的荊棘刺條纏繞在一起，鼓鼓囊囊地將其覆蓋起來。地面微微顫動，從乾裂的裂縫中抽出數條根莖。

  就在蒼白吊屍樹準備尋找下一個獵物時，一點火光在迷霧中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