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樹與遊樂園

  畢竟偶人是珍惜的實驗品，江步沒將祂送入血霧中，而是喚出數條巨大的觸手，將其小心護在最中間。觸手擰聚在一起，呈肉筍狀遁入地下。

  江步擺動脖子、活動著肩膀，發出咔咔響聲，雙眸氤氳著薄薄的紅色血霧。他嘴角僵硬勾起，笑道：「該算帳了。」

  濃霧在瞬間炸開盪向四周，伴隨著低吟的嘶吼與對生命的憎惡。勢若奔獸，卷攜連天的血氣，一時將迷霧中的海腥味壓下。

  「嘎嘎，嘎嘎~！」

  「撲倏撲倏~」

  森林遠處，一大片黑厭厭的怪鳥扇動著翅膀，如烏雲般飛起，在逃離視野的極限範圍時消失不見。

  血霧極速逼近樹身，在臨近樹根時，卻突兀從樹後颳起一陣巨風，將之吹散。從血霧中探出的觸手爪尖不甘的收回。

  

  「呱呱~呱呱~！」一聲聲悶雷般的蛙鳴聲炸響。

  蒼白吊屍樹沒有移動，從積雲中垂下的藤蔓與吊屍隨風搖擺，打著鞦韆蕩來蕩去。

  江步腳下的土壤中已經泛起了腥紅，時間已經拖到，『界』的範圍展開，足夠從血泊中拉出燃燒教堂。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自地下憑空產生的吸力。

  地面乾裂起了翹皮，大地裂開後露出灰質的土壤中，鑽出根根指寬的須蔓。

  江步面色陡然一緊，身形遁去的瞬間，原處自地下鑽出數十條巨大根莖，直衝入天。落下後砸落的泥土崩飛四濺。

  巨風停息時，方圓百米的濃霧暫時散去，並無人影。蒼白吊屍樹抽出樹根根須，準備離去時，地面微微顫感。

  周圍的空間一時間變得模糊，黑色如淤泥般的業火在四周燃燒，暴露出的樹根藤蔓與你快在接觸時瞬間化作飛灰。

  「嘩嘩，嘎啦啦~」

  無數條鎖鏈從身後鐵架台上解下，曲折纏上樹身後引燃了火焰。

  教堂逐漸凝實，化虛為實，就在大門緩緩關閉的過程中，忽然響起『嘎啦啦』金屬扭曲在一起令人牙酸的響聲。

  細長的鐵索與巨樹，猶如細蛇捆附大象，被拉扯伸長到極限時，『碰』一聲的碎裂成數截。

  樹冠插入教堂屋頂，根須深深鑽入地板下，爬滿牆壁與彩色花窗玻璃，巨樹根莖繼續延伸，幾乎將整座教堂挖掘舉起。

  大門上突兀出現一條手臂，另一扇門扉上出現的手臂則晶瑩完美至極。

  江步全力合起門扉，眼見門縫一寸寸縮小時，其中一條手臂忽然斷裂扭曲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手臂斷裂散成濃霧。江步面色驟變，立即操縱斷臂凝實出數條粗壯的觸手。

  這是一場無形的較量，教堂門扉上出現一道道溝壑紋路，劈裂的門扉掉落下的殘渣，散作血珠在半空湮滅。

  不僅是門扉，樹根的觸鬚扎入地板爬上牆壁，將四周攪動擾亂。墜下的藤蔓將天花板幾近鋪滿。

  密密麻麻的黑影『嘭』地掉落在地上，有些運氣不好的沾到火焰，直接被燒成飛灰，剩下的數量還有百十具，幾乎將教堂內鋪滿。

  「咯啦啦~」

  崩壞的聲響傳入江步耳中，低頭看去，紋路已經蔓延到了門外，大地表面被翻了一遍。

  「失敗了。」江步身形跳轉遠離，望到教堂外牆布滿了裂紋崩裂。

  外強碎石脫落四濺，砸在地上後再度融回血泊。

  教堂消失後，聚起的濃霧中隱隱浮現一道巨影。

  蒼白吊屍樹再度出現，藤蔓搖動，蛙鳴響起。

  見到這一幕後，江步並不是太意外。

  燃燒教堂確實能強制收容詭異，但存在極大的缺陷以及苛刻的條件。

  例如，無法關押巨型詭異，像蒼白吊屍樹便能憑藉體型強制脫困。

  同時關押速度極慢，若是針對精通『領域』或『界』的詭異時，效果並不好。

  先前能關押姬家老東西，那是因為後者只是『污染衍生物』，不具備獨立位格，也不能掌握『界』。

  再加上老東西隱藏許多後手，近乎是故意折江步手裡，才給了他強制關押的機會。

  另一個『迷失疊影』則完全是自我意識太低的緣故，硬跟在江步身後一同被鎖鏈束縛。

  蒼白吊屍樹雖只是『墮化』位格，但判斷詭異的強弱僅看位格的話，遲早會翻車。

  江步還記得，當初外出為活人尋找食物，結果誤入『祂的回憶』範圍內被抹殺。

  循著活人尋來的『蒼白吊屍樹』與之發生規則碰撞，硬生生打破了『異體』位格塑造的『界』。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這顆巨樹的實力都不容小覷。

  「咕咕呱呱！！」

  頭頂的積雲一時盪開，江步下意識抬頭，驚愕發現數隻巨大的青蛙正注視著他。一直響起的蛙鳴聲，正是它們所發出的。

  心底一顫，額前久違地出現刀刃臨近的感覺。

  冰冷感刺激著江步的神經，掌心眼球跟著瞪起，不受控制地同上空的青蛙頭對視。

  然而，在掌心眼球視線中看到的卻不是青蛙。而是一顆顆顏色各異的氣球，每一次蛙鳴，便有一顆氣球炸裂。

  「這是怎麼回事，幻覺？！」

  肉眼與掌心眼球所見到的差異令江步一時分不清哪邊是真。

  他舉起掌心，強行令眼球看向樹身。

  眼球瞬間瘋狂轉動，從眼角處溢出鮮血，疲憊地閉了起來。

  劇痛令江步捂著頭忍不住低聲嘶吼。

  就在剛剛掌心眼球看到『蒼白吊屍樹』真身的瞬間，大量的禁忌知識湧入了大腦中，蠕蟲般啃食著他的大腦。

  江步顫微微地睜開眼縫，在朦朧之間，他隱約看到的不是巨樹。

  而是一座正在運轉的旋轉木馬與鞦韆！每次轉動，巨大的轉輪上都會亮起七色的光亮。

  遊人乘在馬背或鞦韆上，忽高忽低隨著轉動。

  歡快的音樂與歡呼聲響起，江步隱隱還能聞到冰淇淋與糖果甜絲絲的氣味。

  但在再度睜開後，看到的卻依舊是那棵巨樹，歡樂的遊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裸露皮膚蒼白至極的人影。

  江步一時有些怔然。

  他看到的，究竟哪邊才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