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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13:07 作者: 許開禎

  省人大視察完的第二天,吳達功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要他立即將那個叫劉冬的所謂強姦犯給放了。吳達功剛要問什麼,對方恨恨說:「笨蛋,你們被人玩了!」

  吳達功一頭霧水,細一想,真是不對呀,怎麼這案子最近一直沒有響動,負責此案的兩個人先後被李春江抽去搞毒品案,好像把劉冬這個人給忘了。女方那邊雖然找過他幾次,但他哪裡顧得了這個案子!當時還煩煩地擺擺手:「去找李春江,他負責。」這陣一想,就有些怪怪的,會不會?吳達功突然意識到不妙,立刻帶上人往看守所趕。

  侯傑打電話給馬其鳴,說:「吳達功硬要帶走劉冬,怎麼辦?」馬其鳴略一沉吟,說:「他要帶走,就讓他帶走吧。」

  侯傑心中憤憤的,自打那天省人大領導視察過看守所,劉冬跟童小牛一夥立刻囂張起來,這幫狗屎,放出去還不知怎麼害人哩。

  吳達功帶著劉冬剛走出看守所,就看見姓彭的開車候在門外,看到吳達功,姓彭的立刻迎上去,千恩萬謝,說了一大堆好話。吳達功煩躁地擺擺手:「走吧走吧,以後少讓我看見。」直等姓彭的跟劉冬消失掉,他還是覺得腦子裡有根筋轉不過來。

  3112房間,馬其鳴和李春江候在那裡,李春江是剛剛接到電話趕來的。馬其鳴說:「等會讓你見一個人。」話說完沒幾分鐘,一前一後敲門進來兩個人,李春江一看,差點沒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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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其鳴笑著跟劉冬打招呼:「辛苦了。」劉冬一臉委屈地說:「裡面的滋味不好受呀。」馬其鳴打趣道:「這不有人把你撈了出來嗎。」三個人望著傻愣著的李春江,發出一串子笑。李春江忽然明白,馬其鳴又瞞著他演了一場苦肉戲。

  果然,馬其鳴介紹道,劉冬是景山開發區最優秀的警員之一,一直幹著臥底的危險角色,馬其鳴到三河,正好碰上劉冬休假,為了調查看守所內幕,馬其鳴跟劉冬合演了這場戲。

  老彭是劉冬的舅舅,馬其鳴在開發區就認識他,開發區不少工地,至今還吃老彭他們的麵粉。

  互相介紹完,馬其鳴問劉冬:「情況摸得怎麼樣?」

  劉冬說,已經掌握了潘才章跟童小牛一夥的犯罪事實,另外,童小牛還告訴我不少事兒,他讓我出來後第一個去找朱旺子。

  「這就好,這下就該輪著他們吃驚了。」正說著,侯傑滿頭大汗跑來,一進門就嚷:「劉冬這狗屎,真不是東西……」一抬頭,猛看見劉冬,驚訝地說:「你……你……」

  「我怎麼狗屎了?」劉冬笑問。

  「這到底怎麼回事?」侯傑驚得臉色都沒了。李春江笑道:「還問呢,我都讓馬書記給蒙了。」

  簡單寒暄一陣,馬其鳴跟劉冬說:「暫時你還不能露面,更不能休息,你在裡面一定聽過獨狼這個人,這人背景複雜,跟誰都有來往,但又獨立行事,我們對他掌握得還不是太透,接下來你要設法找到他、跟蹤他,從他身上查出更多線索。」

  劉冬面露難色,馬其鳴知道他心裡想什麼,笑著道:「放心,開發區那邊我已正式打了招呼,暫時就算是支援三河吧。」

  有了劉冬臥底摸來的情況,再往下查就順手多了。馬其鳴跟李春江反覆研究,決定先從胡權禮身上突破,拿到他跟童百山交易的證據,有了這些,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控制童百山。

  不利的是,三河的空氣突然發生變化,程副主任一走,市委接連召開兩次會議,要求全市幹部務必將思想統一到經濟建設這個大主題上來,一切為經濟服務,為三河的穩定與發展服務。特別是執法部門,要端正思想,澄清模糊認識。市委迅速確定出十二家重點掛牌保護企業,百山集團再次成為三河上下關注的焦點。

  袁波書記找馬其鳴跟李春江談話:「你們查案我不反對,但有一條,必須在原則上跟市委保持高度一致,再不能惹出什麼風波,否則,李春江只能調離公安系統。」從袁波書記的話中,馬其鳴已經聽出,袁波書記的警告其實就是來自上層的警告,或許,為了保住李春江,袁波書記已經在承受著很大的壓力。他本來還想索性就借市委往各企業派工作組的機會,讓李春江直接進入百山集團,擔任優化環境落實政策小組組長,看來,這只能是痴人說夢了。袁波書記說:「其鳴呀,你來得晚,三河的情況有多複雜,你真是感覺不透,如今,連我也糊塗了。」

  袁波書記的感嘆不是沒有道理,童百山怎麼跟程副主任扯上關係,而且絕非一般關係,袁波書記也很納悶。但有一點,程副主任這次到三河就是沖百山集團來的。他在三河縣級以上幹部大會上公開講:「百山集團是三河的一面旗幟,是三河改革開放的碩果,對於這樣的企業,我們應該支持,加大力度支持。我們省的經濟為什麼發展不上去,就是缺少這樣響噹噹的企業,缺少這樣能幹的企業家。一定要多方扶助,形成合力,將它發展成全省乃至全國叫得響的知名企業。絕不容許任何人犯紅眼病,對企業發展中存在的問題與紕漏,要本著客觀求真的態度去評價,要多看正面,少強調反面,要用積極的心態去應對發展中出現的問題……」

  這樣的話,不是哪一個領導都敢在會上公開講的。的確,他講得很科學很藝術,但更多的時候,領導是要為自己的講話承擔風險承擔責任的。難道程副主任這點常識沒有?

  中間的玄機,不得不令袁波和馬其鳴三思。

  但是馬其鳴已經認準,這條路絕沒有回頭的可能。他在剛剛召開的三河各縣區一把手大會上強調:「我們是要發展經濟,但我們更要發展健康的經濟,市場經濟的複雜性和艱巨性要求我們黨的各級幹部還有每一位執法者認真思考,如何執法,如何保護?我們一定要做到讓人民滿意,人民的利益才是我們的根本利益。」

  這話已有點叫板了,好在袁波書記很快插話,將馬其鳴的鋒芒壓了壓。

  會後,有人便說馬其鳴怕是呆不住了,已經有小道消息在傳,馬其鳴很可能要回到他的開發區去。

  梅涵也在省城聽到了風聲,不安地問:「你是不是又立不住了,你呀,少給我惹點禍行不?」

  馬其鳴蒼涼地笑笑:「動我,怕還沒那麼快吧。」

  梅涵又說:「抽空回來一次,一道陪歐陽老師去趟醫院,她最近身體很不好。」

  三河市檢察院突然做出一項決定:要成名傑接手胡權禮的案子。在事先沒徵得馬其鳴同意的情況下,成名傑帶人強行要從高檢察官手中接走胡權禮。高檢察官哪肯,雙方在樓道里爭執起來。就在這時,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關在裡面的胡權禮一看見成名傑,就失聲尖叫,眼神里流露出極度的恐慌。他的失態引起辦案人員的高度警覺,高檢察官見狀,立刻停止跟成名傑的爭吵,將胡權禮帶進另一間屋子,問:「為什麼怕他?」胡權禮猛地抓住高檢察官的手:「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不要跟他走,不要!」

  胡權禮被隔離審查後,精神一度相當混亂。剛進來那兩天,像是遭遇了滅頂之災,頭都抬不起來。問什麼他都不說,只是一個勁地哭。哭了兩天,高檢察官以為他要說了,攤開筆錄紙等他,誰知他又哈哈大笑,指著高檢察官說「你們抓我,你們怎麼會抓我?我是亂抓的嗎,抓了你們可得負責任。」高檢察官猛一拍桌子,厲聲道:「胡權禮,少裝神弄鬼,把你做的事如實坦白出來。」

  「坦白?你們讓我坦白?」胡權禮猛地抱住頭,又成了剛進來時的樣子。

  野心勃勃的胡權禮絕沒料到自己會被檢察院盯上,更不會想到他們動手這麼快,高檢察官敲開門的一瞬,他還沉浸在副局長的美夢中。大約正是這種強烈的反差刺激了他的神經,讓他變得就像白日夢患者,忽兒沉浸在夢中,美滋滋的,感覺未來一片燦爛;一睜開眼,一面對殘酷的現實,精神世界立刻混亂了。他曾數次抓著高檢的手:「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能坐牢,不能。」鑑於這種情況,高檢採取耐心盡服的辦法,讓他自己先慢慢適應,從虛幻的局長夢中醒過來,清醒地面對現實。沒想到,越是跟他講理,越是對他溫和,他越是醒不過來。稍微對他威嚴點,他的精神就要崩潰,不是裝的那種,這一點高檢能肯定。人在巨大的反差下精神出現錯亂,這能理解。請示馬其鳴後,高檢他們一直沒對胡權禮採取心理攻勢,就怕有個意外。沒想今天一見成名傑,胡權禮突然又犯起癲。

  「讓他走,讓他走,我交待,我都交待,我不要死,不要——」胡權禮幾乎要給高檢跪下了。

  高檢覺得異常,胡權禮看成名傑的眼神遠比平日看到他們更恐慌,更戰慄。再說,這麼長時間,從沒見胡權禮給誰下跪,怎麼一見成名傑……

  成名傑又在外面催了,口氣聽上去很不耐煩,見高檢沒動靜,他強行闖進房間,對高檢說:「這是向副檢察長做出的決定,如果你有疑問,現在就可以請示向副檢察長。」

  「不行,成局,沒有得到馬書記允許以前,人不能交給你。」

  「你拿馬書記壓我?」成名傑忽然火了,說起來,高檢還是他的部下,儘管高檢是副縣級檢察員,但在反貪局,他只是一個科長。

  高檢從成名傑臉上敏感地捕捉到一絲異常,今天的成名傑顯然要比平常慌張,尤其是聽到胡權禮求救的聲音,他臉上的肌肉就止不住地抽搐。

  這當兒,另一名檢察官已將情況報告給馬其鳴。事情太過突然,馬其鳴來不及思考,抓起電話就問檢察長,檢察長說是院內重新分了一次工,決定將高檢幾個抽出來,到企業幫扶。一聽這話,馬其鳴立刻冷靜了,抽調精兵強將去企業幫扶脫困,這是市委常委會做出的決定,這個時候決不能亂發什麼牢騷。過了一會兒,他心平氣和說:「要不這樣吧,等我跟袁波書記商量一下,讓高檢負責此案也是袁波書記點的將。」不等對方再說什麼,馬其鳴就將電話壓了。

  「向副檢察長、成名傑他們怎麼會突然想出這麼一招?」

  「難道……」

  「那麼檢察長又是怎麼一回事,是不知情,還是……」

  一連串問號跳進馬其鳴腦子裡,馬其鳴來不及判斷,馬上通知李春江,讓他做好準備,必要的時候,直接從高檢手裡將胡權禮帶走。

  還好,馬其鳴打完電話不久,那邊的成名傑突然接到檢察長電話,讓他先回檢察院,案子的事回頭再說。

  成名傑剛走,胡權禮就撲通一聲跪地上:「我說,我全說,李華偉是成名傑害死的,李欣然那支煙也是他給的。他現在,又想殺我呀——」

  在場的人全都驚住了。

  高檢立刻將情況報告馬其鳴,馬其鳴也是大為震驚,瞬間,他冷靜過來,當下命令李春江:「火速抓捅成名傑!」

  誰也沒想到,成名傑跑了!

  李春江帶人趕到檢察院,先是向檢察長出具了拘捕令,接著命人將檢察院包圍起來,可是等了半個小時,不見成名傑的影子。一同前去接管胡權禮的同志都回來了,成名傑卻不知去向。又是幾分鐘後,成名傑的司機踉踉蹌蹌跑來說,成名傑強行奪了車,開車往城外高速路跑了。

  李春江他們追到高速路口,成名傑的車扔在馬路邊,人已沒了影。

  「馬上圍堵!」李春江一邊命令沿途各收費站和交警隊,嚴格盤查各過路車輛,一邊命令幹警在附近農田和居民區展開搜查。可是直到天黑,也沒一點消息。到了晚上十點,一賣菜的老農忽然跟搜捕隊員說,他白日看見過那個人,當時他開著警車差點把他的菜車撞翻,他還咕噥了幾句。

  「人呢?」

  「跳上另輛車走了,我還納悶呢,把自己的警車扔了,坐別人的車。」老農是看到搜捕隊員手裡的照片時忽然想起這事的。

  「是輛什麼車?」

  「讓我想想,好像是部隊上的,對,部隊上的牌照好認,沒錯。」

  從收費站的監控錄像中,果然看到一輛軍車在那個時段沖了過去。

  「怪不得呢,原來是軍車!」交警大隊大隊長感嘆道。交警是沒有權力檢查軍車的。

  李春江很快跟軍區聯繫,軍區那邊很詫異,一查,原來是一輛假軍車。真牌照掛在軍區副參謀長的車上,車子根本就沒離開過軍區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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