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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9:11:08
作者: 許開禎
李鈺沒白費神,總算跟蹤到了小四兒。
這天下午,他來到病房,猛發現沉悶的病房裡多了股清香,眼一掃,就見劉玉英床頭多出一盆康乃馨。他趕忙問護士:「花是誰送來的?」剛剛接班的小護士說是一位先生托她將花送給劉女士的。
「人呢?」
「剛走。」小護士有點膽怯地望住李鈺,不知道做錯了什麼。
李鈺顧不上多問,幾步追下樓,就見小四兒剛剛鑽進一輛車。他跳上一輛出租,命令道:「跟住前面那輛車。」
黑色奧迪在城裡兜了幾個圈子,最後停在三洋大酒店。小四兒大模大樣走下車,朝後望了一眼,大步朝酒店走去。坐在車裡的李鈺直感嘆:這哪像個逃命的人,分明就是黑社會老大,或是前來投資的款爺。你瞧那做派:筆挺的西裝,油亮的皮鞋,頭髮朝後梳著,上面泛著亮光,手指上的金戒發著閃閃的光芒,一副大墨鏡遮住半個臉。那份灑脫勁兒,哪是他一個警察能比得了的。等小四兒進了大廳,李鈺跳下車,裝模作樣跟進去。
三洋大酒店是三河市數得著的高級場所,合資企業,除了每年開兩會時抽李鈺他們來搞內勤,平日,他們的腳步是很少到這兒的。為了大力發展三河經濟、優化三河市的投資環境,市里做出一個軟規定,對包括三洋大酒店在內的幾家高級場所實行特殊保護,沒有市里主管領導的批准,任何部門都不得隨意騷擾這兒的客人。李鈺佯裝找人,跟前台打聽到小四兒的房號,小四兒果真在這兒包了房,交了一個月定金。這一點更加出乎李鈺意料。為了不讓小四兒有所察覺,李鈺在小四兒隔壁開了房間,並很快將消息報告給李春江。李春江叮囑道:「你先在那兒守著,我馬上派人過去。」過了半小時,兩個自稱是江蘇客商的中年男人在服務員的引領下敲開李鈺的房間,李鈺一看,是重案組的老陳跟老曾。他將情況向二位作了交待,李春江緊跟著指示道,既要火速掌握小四兒的準確情況,又不能打草驚蛇。過了一會兒,老曾悄悄摸出去,半個小時後,老曾帶來情況:「小四兒住了有三天,據服務員說,他脾氣怪怪的,整天什麼事也不干,就是睡覺,也沒見有誰找過他。而且,他的房間絕不讓服務員動,清理衛生也不許。」
李鈺判斷,小四兒一定是在等人,不然他不會這麼無所事事地等在這。他要老曾和老陳二十四小時盯著小四兒,一有情況馬上通知他。老曾笑笑:「這事你放心,我幹了二十年警察,還沒放跑過一個嫌疑人。」
老曾說的是實話,他是三河公安內部有名的千里眼,當年跟蹤西北毒梟馬青雲,他三天三夜沒合眼,最後在一群趕集的女人堆里將化裝成孕婦的馬青雲抓到,榮立了公安部二等功。可是這樣的功臣卻被長時間排擠,直到李春江主管了重案組,才把他從二監調到了重案一組。
這些日子,三河公安內部的變化令人興奮,儘管李春江回來才短短几天,可形勢明顯比前一陣要好,好多像老曾他們這樣的老將重又抖起精神來,主動跟李春江請戰。李鈺更是感到不敢鬆懈。
李鈺回到醫院,見鄭源在病房,他趕忙跟鄭源打招呼,並向鄭源說了劉玉英的情況。很可惜,劉玉英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醫生擔心,她的腦細胞受損嚴重,怕有植物人的可能。鄭源一言不發,他的樣子比李鈺更沉重。
李鈺跟鄭源已是很熟,自從在吳水叔叔帶他拜訪了這位縣委書記,兩人的關係便像六月的天氣,很快熱了起來。說不清為什麼,李鈺覺得跟這位能幹的縣委書記特投緣。以前在市局刑警隊,他就聽到不少關於鄭源的傳聞,說鄭源是個實幹家,從秘書到鄉鎮長,然後副縣長、縣長,一步步升到吳水的一把手,靠的不只是跟老領導袁波的關係,更主要的,是他過人的魄力和務實精神。他在吳水縣龍山鄉任鄉長期間,足跡踏遍了該鄉的山山水水,就連鄉上一共有多少家五保戶,門朝哪邊開都一清二楚。正是他提出在該鄉養殖高寒尾羊,才形成了吳水養羊大縣的新局面。在吳水的這些年,他修公路、解決山區飲水、關停小煤窯、消滅無電村,干下的實事讓人說不完。吳水農民年均收入翻了兩番,財政狀況由原來的全市倒數第一躍居全市第二。這兩年他又放開膽子搞生態工業,使吳水工業狀況大為改觀。當然,也有人說他在吳水搞一言堂,排擠異己、培植親信,特別是跟李欣然的關係,一直是吳水的熱門話題。不管怎麼說,李鈺對鄭源還是很敬佩。特別是得知叔叔落難的日子裡,這位當時很年輕的副縣長不怕閒言,常常找叔叔聊天、下棋,幫叔叔從消沉中走出來,後來又鼓勵叔叔開賓館,等於是把叔叔從痛苦和麻醉中拉了出來,李鈺的心情就更不一樣。
儘管李鈺還不知道鄭源跟劉玉英到底什麼關係,但是,就憑他這樣牽心一個下屬,心裡對鄭源更是多了幾份感動。他像安慰病人家屬一樣安慰著鄭源,直到鄭源臉上的陰雲慢慢散開,才鬆了口氣。
李鈺將找到小四兒的事說給鄭源,鄭源哦了一聲,眼神一亮:「他交待沒有,那天劉玉英是不是去找他?」
「目前還沒跟他接觸,只是監視。」李鈺說。
「為什麼不抓他,這小子槍斃一百次都不為過。」鄭源憤憤地說。關於小四兒,他了解得不比李鈺少,有次聊天,忍不住就將小四兒跟李欣然的關係說給了李鈺。當時李鈺還很驚訝,認為小四兒沒鄭源說的那麼可怕,現在李鈺已深信不疑。
「放心,這次他跑不掉,等時機成熟會收拾他的。」李鈺也恨不得立刻將小四兒收拾起來,以報脫逃之仇。
小四兒的脫逃,給年輕的李鈺造成很大心理壓力,同時,公安內部的傳言也使他的處境非常尷尬。前些日子,他幾乎被傳言壓得喘不過氣,心裡更是感到對不起信任他的李春江和馬其鳴,是馬其鳴跟秦默分頭做工作,才讓他卸下了包袱。還好,工夫不負有心人,小四兒終於又處在監控之下。
他給自己暗暗定下目標,一定要親手將小四兒送上審判台。
正說著,老曾報告:「小四兒出動了,開車往南湖莊園那邊去。」
「別驚動,我馬上趕到。」李鈺丟下鄭源,直奔南湖而去。
夜幕下的三河,平靜中透著騷動,這座西北中型城市經過幾年的發展,已展露出現代都市的特徵。當然,繁榮和發展的背後難免隱藏著污垢,望著街邊紅紅綠綠的場所,李鈺真是有種說不出的鬱悶。身為警察的他,時常會生出砸爛什麼的衝動。
南湖莊園是百山集團開發的特色小區,以時尚和前衛為標誌,又稱富人區,也算是三河一大風景。車子剛駛上南湖大道,老曾便接連打來三個電話,告訴他小四兒下了車正往小區走,像是朝二號區去。李鈺催促著司機,同時讓老曾在二號區花園邊等他。趕到那兒,小四兒已沒了影,老曾說他進了十八號樓。
「周圍情況咋樣?」李鈺邊問邊觀察四周。小區內靜靜的,透出富人區特有的寧靜與安逸。老曾說都觀察過了,沒什麼異樣。
兩個人往前靠了靠,借著花園的掩護,目光死死地盯住十八號樓。
十八號是複式小洋樓,建築別具一格,樓房周圍是綠熒熒的草坪,乳白色的杆式吊燈映得四周一片通亮,邊上的十六號和二十號是南方老闆的私宅,至於十八號,兩人還搞不清到底住著什麼人。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裡面好像發出聲音,李鈺急著要往前撲,老曾摁住他:「別急,是在放音樂。」仔細一聽,果然有毛阿敏的歌聲傳來。二樓的燈光忽明忽暗,實在搞不清裡面在做什麼,正納悶間,就聽有一聲脆響傳來,隱隱的,卻很驚心。李鈺按捺不住心頭的那份急,如果小四兒有啥意外,這場戲可就全砸了。
「是摔杯子的聲音。」老曾說。
李鈺剛鬆口氣,就聽後面響來隱隱的腳步聲,正要回頭,一隻大手已按住他肩頭。還沒等那人說出話,老曾一個閃身,猛地伸手捂住來人的嘴巴,同時用目光示意李鈺,讓他留在這,這人交給他。
李鈺倒吸一口氣,要不是老曾眼疾手快,這下全暴露了。
正驚嘆間,就見二樓的燈光忽地一滅,很快,門洞裡閃出兩個影子,兩人像是剛吵完架,臉上還閃著憤怒。出了門洞,前走不遠;一人鑽進一輛車,走了。
李鈺這下不只是驚了,整個人怔在那兒,半天合不上嘴。
不會吧,難道真是他?
直到老曾跑過來催促他上車,李鈺還如做夢一般,驚恐得醒不過神。
「是保安,讓我教訓了一頓。」一上車,老曾便告訴剛才那冒失鬼的身份。見李鈺不吭氣,老曾又問:「一同出來的是誰?」
「是……」
李鈺咬了幾次牙,還是沒敢把那名字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