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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8:27:52 作者: 李斐

  我的腦袋一直流血,擦完了還流。弄得我眼睛睜不開。

  

  我在大街上走,見人就問你知道哪裡有酒館、妓院和賭場嗎?」

  沒人理我。

  我看見一個大娘和一個姑娘走過來,我站在她們面前問你們知道哪裡有酒館、妓院和賭場嗎?」

  那個姑娘叫了一聲,大娘抬起手來要打我,但沒有打。她們扭頭走了。

  太陽下山了,我的腦袋不再流血,血在我的臉上幹了。我一皺眉一咧嘴,腦袋和臉都疼。我不敢皺眉也不敢咧嘴。

  天黑下來的時候,有一個人對我說孩子,酒館、妓院和賭場門口都掛著寫著字的招牌,你看不見嗎?」

  我說我不認識字。」

  他說你記住了,門口掛著長白布,上面寫著『太白遺風』的,你不認識,就數一數,有四個字的,那就是酒館。門口掛著紅燈籠的,那就是妓院,掛的燈籠越多,妓院就越大。門口掛著方塊白布,上面一個『賭』字,那就是賭場了。」

  我聽了他的話,找到了好多家酒館、妓院和賭場。

  我要進去,門口的人不讓我進去。我站在門口,大聲衝著裡面喊我找獨臂阿鐵。」

  酒館、妓院和賭場裡人很多,聲音很吵。我的聲音他們聽不見。門口站著的人不讓我喊,他們說,我要再喊,就讓我臉上的血更多一些。

  我只好遠遠地站在門口,看見有人進出,我就過去問你認識獨臂阿鐵嗎?」

  不知走過幾條街,問過多少人。除了罵我的,沒有一個人理我。

  那一天,天很黑,黑得像我爺爺的棺材。我在街上轉來轉去,突然看到一個大門樓。門樓上掛著好多紅燈籠,蠟燭在燈籠裡面,光在燈籠外面,紅彤彤的真好看。我站在燈籠下面,伸出指頭點著數燈籠。有個人大聲喊小叫花子,你做什麼?」嚇了我一跳,忘記數到了多少。

  我說你認識獨臂阿鐵嗎?」

  那個人說你找獨臂阿鐵做什麼?」

  我說他是我爹。」

  那個人說他是個只有一條胳膊的瘋子!」

  我說你認識他?」

  那個人看了看我,說小子,你等著。」說完他就走進門樓里去。一會兒出來,沖我大聲喊小子,你進來。」

  我跟著那個人走進了門樓,裡面比外面還亮。好幾層樓,每一層都有好多窗戶,每一扇窗戶都亮堂堂的,裡面一定點著好多蠟燭。

  我跟著那個人上了樓。木頭樓板整整齊齊,踩上去吱吱響,像我爺爺打棺材時候用的木頭板。

  那個人打開兩扇門,對裡面說花姐,帶來了。」說完,他扭頭過來對我說進去吧。」等我進去,他關門走了。

  屋子裡好亮,裡面的味道,比我吃過最甜的糖還甜,比我聞過最香的花還香。聞到這個味道,我想睡覺。

  屋子的角上放著一張床,木頭床腿上刻著小人兒。一個女人從床上坐起,走到我身邊。

  我問她你認識獨臂阿鐵嗎?」

  她說孩子,你是誰?周阿鐵是你什麼人?」

  我說我是周小鐵,他是我爹。」

  她說你多大了?從哪裡來?」

  我說我今年十歲,我家在北門鎮。我爺爺死了,死在他的棺材裡。他讓我來邊城的大帥府找我爹。我來了,找不到。」

  她伸手過來摸摸我的腦袋,她的手很香。她問你怎麼流這麼多血?」

  我說我摔倒了,腦袋流血了。」

  她又問我那麼遠,你怎麼過來的,怎麼吃?怎麼睡?」

  我說我有三錠銀子,埋我爺爺花了一錠,吃飯花了一錠,還有一錠呢。我原來一天吃三個燒餅,後來一天吃三個包子。我走到哪裡,就睡到哪裡。」

  她嘆了口氣,摸著我的腦袋說小鐵,我是你爹的朋友,你以後管我叫花姨。你今晚睡在我這裡。明天,我帶你去找你爹。」

  花姨拉著我坐在一把椅子上,椅子上鋪著紅色的墊子,摸上去像河水一樣滑。她說你坐在這裡等一下。」

  我坐在椅子上,睡著了。花姨晃著我的腦袋叫我,我還以為是在做夢。

  花姨領我到了另一個屋子,屋子中間有一個大木桶,木桶裡面冒著熱氣。花姨說小鐵,你把衣裳脫了,進去洗個澡。」

  我脫光衣裳。花姨把我抱進大木桶,裡面的水又熱又香,水上漂著紅色花瓣。我站在水裡,全身都要化了。

  花姨說你把腦袋和身子都洗一洗。」

  我站在桶里,說我沒有在桶里洗過,我不會洗。」

  花姨說你在哪裡洗過?」

  我說我和我爺爺在河裡洗。」

  花姨笑了,笑起來真好看。她說你在河裡怎麼洗,在桶里就怎麼洗。」說完,她就抱著我的衣裳出去了。

  我捏著鼻子鑽進水裡。腦袋上流血的地方疼,泡了一會兒,便不疼了。

  花姨回來,問我洗完了嗎?」我說洗完了。」她把我從桶里抱出去,用一塊大花布把我包起來。

  花姨把我抱上床,讓我躺在床的裡面。她摸著我的腦袋說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我閉上眼睛,迷迷糊糊聽見花姨說洗乾淨了看你,長得真像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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