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2024-10-04 18:20:25
作者: 李振平
吳仁與趙慧擠在一起,蜷縮在大被子裡,只露出兩個頭。
半小時前,這對夫妻給吳義打電話,請他火速趕到。吳義問什麼事,趙慧嫌吳仁說不清楚,搶過電話,用極快的語速說,剛剛收到一個恐怖來電,肯定是白衣女鬼打來的。沉默了一會兒,吳義答應馬上出發。掛斷電話後,吳仁開亮所有的燈,他比趙慧更怕藏在黑暗中的鬼。
吳義遲遲未到。雪後路不好走?
這是一套兩百多平方米的大房子,空曠,缺少人氣。門窗每一次無緣無故的響動,都會讓夫妻二人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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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大響。
趙慧說:「你去開門。」吳仁怯怯地說:「你去吧。」趙慧一腳把他踹下床。
吳仁顫聲問:「誰?」
門外,傳來吳義的聲音:「我。」
吳仁戰戰兢兢地打開鋼製的防盜門。
吳義大步走進來,帶入一股室外的涼氣。他把手裡提著的一個沉重的小包裹放到大客廳的茶几上。
趙慧裹著厚實的紅絨睡衣,小跑著迎上去,她像見了大救星,說:「義叔,你可算來了。」吳義猶如一尊怒目金剛,他的到來,使得吳仁與趙慧心理上有了強大依靠,門窗不再亂響,燈光照不到的暗影中也不再藏有惡鬼。
吳義伸開一隻大手,不說話。
吳仁急忙遞過去他的手機。
吳義打開手機查看,來電使用的確實是吳董事長的專有號碼。在吳氏集團內部,這個號碼無人不曉,它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權威。現在,卻透出森森鬼氣。
吳義回撥這個號碼。
關機。再打,還是關機。打了一遍又一遍,都是關機。
大客廳里,靜得可以聽見三個人的心跳。
吳義問:「吳仁的姥姥死了快三十年了,真是她打來的電話?」
夫妻倆點頭。
「肯定是?」
夫妻倆又搖頭。
「到底是,還是不是?」
夫妻倆相互看看,對於吳義的問話,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趙慧耳邊仿佛又響起那個來自地獄的笑聲,她的眼睛一眨巴,說:「對了,我把那個來電錄音了,義叔,您聽聽。」
手機錄音多次重放,趙慧與吳仁漸漸可以聽出,那是一個女人的笑聲,老女人。吳義似乎很熟悉這個聲音,他對吳仁說:「這是你的姥姥的笑聲。」
吳仁囁嚅:「我姥姥說,她跟我爸在一起。」
所有的燈暗了下來,暖氣好像停了,大房子變得冷如冰窖,這是三個人內心的感覺。
吳義再次查看手機,來電時間顯示為:四點二十三分。他的身體一震,像是受到極大的衝擊。
吳仁與趙慧坐在對面,看到吳義對這個來電時間的強烈反應,感到其中必有重大隱情。
吳義自語:「這是巧合?」
什麼巧合?夫妻二人聽不明白。
「四點二十三分……」吳義看著眼前的虛無,嘴裡喃喃念叨,思緒回到久遠。趙慧以為他要開始講述這個來電時間背後隱含的秘密了,她與吳仁全神貫注,側耳傾聽。
吳義說:「給我倒杯酒來。」
吳仁跑到酒櫃前,取出一瓶法國干紅。
吳義指指酒櫃中那瓶高度的二鍋頭。
二鍋頭擺在吳義面前的茶几上。他用兩指摳開瓶蓋,倒了滿滿一大杯,一口喝乾。他再次倒滿杯子,又是一口吞下。酒瓶空了。他對吳仁說:「四點二十三分,二十八年前的一個冬夜,你的姥姥就是在這個時間,被人發現凍死在雪地上。」
啊?!
「那夜,大風大雪,奇異的是雷聲不斷。你的姥姥被人發現時,她伏在自家院子裡的一棵古槐樹前,身上幾乎一絲不掛,嘴裡含著沒化的雪,一雙眼睛沒有閉上,睜得老大……」吳義的聲音很平靜。
「被誰發現的?」吳仁問。
吳義頓了一下,說:「你的奶奶吳老太太發現的。那時,你的媽媽懷著你,反應大,住進醫院,你爸爸跟吳老太太陪護。吳老太太半夜回家取點東西,據說,她一進院門就看見你的姥姥伏在古槐樹前,人早已凍僵了。吳老太太報警的時間就是四點二十三分。」
吳仁與趙慧渾身打著冷戰。
吳義又說:「她是一寸一寸地爬到院子裡去的,因為中風,她癱在床上半年多了。」
苦寒之夜,剛下過一場大雪,西北風又硬又冷,一個不著寸縷的老婦人,拖著半癱瘓之身,爬到零下二十幾度的院子裡幹嗎?那兒有什麼吸引她的?
一件悽慘的怪事!
「我的姥姥死得太離奇了。」吳仁傻呵呵地說,「公安局應當派人調查。」
「查了,排除他殺,非正常死亡。」吳義拿起杯子,朝裡面看看,空空的。
吳仁問:「那棵樹還在嗎?」
「什麼樹?」
「我姥姥凍死時身邊的那棵古槐樹。」
「在,我住的小院裡的那棵槐樹就是。」
「我去燒點紙。」
趙慧說:「我也去,多燒點,吳仁的姥姥死得真慘,難怪人們說她死後變成白衣女鬼。」
窗外,風聲呼嘯。兩口子靠近吳義身邊。
過了會兒,趙慧忍不住,說:「義叔,吳仁的姥姥死的時候,吳仁還沒出生,沒有招惹過她老人家,她的陰魂為什麼打電話來嚇唬我們?」
吳仁跟了一句:「用的還是我爸的手機號碼。」
吳義想了一下,他拿過隨身帶來的小包裹,一層層解開包著的藍布,露出一尊黃燦燦的半尺高銅佛。他說:「這是我給你們帶來鎮妖驅鬼的。」
他像是早有預見,並有預備。
燈下,銅佛閃著金光。
吳仁與趙慧圍上來,兩人一齊把銅佛捧到手中。銅佛寶相莊嚴,沉甸甸的,溫暖,給人以安全感。
兩人連說「謝謝」,感謝義叔想得體貼周到。
臥室。在吳義的指揮下,兩人將銅佛安放到大床對面的五斗櫥上,這裡距離兩人最近,每天早上一睜眼就能看到。趙慧特地找出一隻銅香爐,拭去塵土,恭而敬之地擺上,可惜沒有香燭。
一切安頓就緒,吳義走了。
折騰近一夜,吳仁與趙慧倒在床上,立刻睡著了。
窗外,正是冬夜最黑暗的時刻。
銅佛注視著大床上的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