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1回 不要白不要
2024-05-05 19:55:21
作者: 青絲霓裳
眾人抬頭,就見梁元儼捂著受傷的肩膀,面帶怒容的站在花廳門口,開口的是扶著他的小廝。
而秦南風在他身後不遠,身姿挺拔,薄唇微抿,面無表情。
「夫君!」把雲姌一見梁元儼,便喊了一聲,掙脫了那幾個婢女的手朝他沖了過去。
「這是怎麼了?」梁元儼蒼白著臉,神色嚴峻。
「我不過是想起我娘來了。」把雲姌回頭,恨恨地看著雲嬌:「她如今倒是逍遙快活,風光無限,這麼多人圍著她討好她?可我娘呢?我娘永遠都回不來了!」
「你娘是咎由自取,與我何干?」雲嬌冷眼望著她。
「夫君,你看她!」把雲姌朝梁元儼告狀。
「逐雲。」梁元儼不同雲嬌說,而是扭頭看著秦南風:「這件事情,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秦南風往後退了兩步,同他們拉開了距離,淡淡道:「我相信雲嬌。」
他的意思是,他相信連燕茹是咎由自取的。
「當初,因為姌兒她娘的事,我找過你幾回,你都推脫了。」梁元儼因為身上的傷,說話有些緩慢:「當時,我不曾多想。
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倒是想問問你,咱們兩個相處了這麼多年,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兄弟?」
他注視著秦南風,等待他的答案。
「你覺得有,就有。」秦南風簡短的回了一句。
「我覺得沒有。」梁元儼忽然拔高了聲音,眼帶怒氣,接著,就痛的緊緊捂著肩膀彎下了腰。
「國公爺,國公爺……」小廝嚇了一跳,連忙俯身查看他:「您息怒,息怒啊,您千萬不能生氣,這是御醫特意囑咐的……」
花廳里的人面面相覷,帝京人人都知,秦南風同梁元儼是多年相交的好兄弟,怎麼?為了雲嬌和把雲姌這姊妹二人,這是要反目成仇了嗎?
他們都不吱聲,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著門口那二人,等著他們繼續說下去。
「來人,送成國公回去。」秦南風朝著外頭命令,他似乎並不想多說廢話。
「別動我!」梁元儼卻對他怒目而視,並不肯走:「你給我個交代。」
秦南風不言語,走過去攬住雲嬌,扭頭看著他:「無論何時,也不管何事,我永遠都是向著我們家小九的。」
他神色凜然,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莫要說那些懷春的姑娘們了,就是那些成了親的夫人們,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這樣的兒郎,實在是太惹眼了,想不注意都難。
「好好好。」梁元儼手指著他,連說了三個「好」字:「是我看錯了你,我說之前狩獵我遇刺,你的人怎麼會去的那麼晚,敢情是算好了等著去給我收屍的吧?」
「狩獵場上會遇上什麼樣的情況,誰也不知。
成國公若是怕遇險,當初就不該去。」秦南風神色淡漠的回了一句。
「好,這麼多年,今朝我算是頭一回認識你了。」梁元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招呼把雲姌:「走!」
「你招呼大家,我到那邊去。」秦南風輕拍雲嬌後背,小聲囑咐了一句,便離開了。
「讓大家見笑了。」雲嬌環顧了眾人一圈:「咱們接著吃吧,等一會兒菜都要涼了。」
「來來,咱們敬寧國公夫人一盅。」有人起身打圓場。
立刻便有不少人應和,筵席再次恢復了之前的熱鬧,仿佛方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云嬌坐下之後,那些人私底下還是悄悄的議論了起來,這也不怪,放下那樣的事情誰見了都會說上幾句,不過也沒什麼,他們議論無非就是方才那些事,也有不少人羨慕秦南風對雲嬌的寵愛。
翌日,晌午便有人找上門來了。
此人便是當今官家的女婿韓值,他極為客氣,登門的時候命人帶了一車的禮。
秦南風在正廳單獨接待了他,後來兩人去了書房,關上門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只知道韓值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他是春風滿面,連飯都沒留下來吃,便急匆匆的走了。
他走了之後沒多久,梁元肅便也登門了,他倒是沒有帶什麼禮品。
秦南風也照樣接待了他,兩人也是在書房,一說便說到了晚上,他才告辭出門了。
天黑了,秦南風回了西洲院,進院子便瞧見一堆東西在地上堆著。
「小九,這些東西怎麼不收回去?」秦南風一邊問一邊進了屋子。
雲嬌正坐在榻上看書,懷裡抱著八兩,等他回來吃飯。
聞聲,她抬眼看他:「那些東西,我還想著等你回來跟前面的所有東西都收拾一下,還給韓值送回去呢。」
「送回去做什麼?」秦南風在她身旁坐下,笑眯眯的看著她。
「咱們不是說好了,假意同梁元儼翻臉嗎?」雲嬌放下書,望著他:「怎麼,你打算假戲真做了?」
她知道不會,不過是這麼一問。
「誰說向著梁元儼,就不能收這些東西了?」秦南風說著,起身脫了外袍:「來洗個手,吃飯了。」
雲嬌跟著他一道洗手,一邊洗手一邊打量他:「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這兩個人,左右也翻不了身了,這些東西不收白不收。」秦南風拿過手巾,先給雲嬌擦了手,才又給自己擦了擦,摟著她到桌邊坐下。
「那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呢,現在收了他的東西,萬一他要你幫他辦事,你怎麼辦?」雲嬌開了食盒,兩人一道將飯菜往外端。
「快了。」秦南風含笑說了一句。
雲嬌手裡一頓,看著他過了片刻:「這麼急嗎?」
「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再加上這一次他們對梁元儼下手,如此的明目張胆,要是再不出手,往後恐怕要治不住了。」秦南風說給她聽。
「那我讓人把東西收進來。」雲嬌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來:「誒?那不對啊,梁元肅不也是來求你的嗎?他怎麼什麼也沒帶,就空著手來了?」
「你個小財迷。」秦南風捏了捏她的鼻子:「一聽說不要白不要,心就大了?」
「那金銀財寶,誰不想多要一點,畢竟誰也不嫌銀子燙手啊。」雲嬌也笑了。
「梁元肅是個粗獷的人,狂傲自大,他是沒有韓值那些玲瓏心思的。」秦南風拉著她坐下:「所以,他做事就沒有那麼委婉了。」
「那他直接給你什麼了?」雲嬌興致勃勃的望著他:「難道是交子票據嗎?」
秦南風失笑:「怎麼一提這些東西,你的眼睛就放光?」
「是不是啊?」雲嬌卻纏著他:「你快給我瞧瞧。」
「給你。」秦南風掏出一疊票據,放在她面前。
「這麼多?」雲嬌捧著交子票據,歡喜的眼睛都彎了:「看樣子,還是性子直接的來的比較好。」
直接給銀子可比院子裡堆的那些玩意兒省事多了。
秦南風見她如此,不由好笑:「咱們手裡似乎也不缺銀子吧?你至於這麼歡喜嗎?」
「你知道什麼?傻子才嫌銀子多,你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雲嬌白了他一眼:「咱們成親之後,家中里里外外這麼多的事情,手裡的銀子都用的差不多了。
好在楊氏賠的銀子拿到了,要不然你哥後來燒七請道士、和尚做法事的銀子恐怕都沒有。
眼下,能多掙銀子,自然要多一點,晴天要防著陰天,知不知道?」
她說著起身,拿鑰匙開了箱子,取出自己的小匣子來,將手裡的票據都鎖了進去。
「知道了,那我往後多拿銀子回來。」秦南風吃著飯,看她仔細收東西的模樣,覺得可愛極了:「你快吃吧,吃完了再收,來得及。」
「我都已經收好了。」雲嬌抱著小匣子又放了回去,重新鎖上箱子:「等你得了空,陪我一道去集市上,咱們再去盤幾家鋪子。」
「好。」秦南風都隨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
從狩獵場上回來之後,大淵的一國之君梁承覲身子便越發的不如從前了。
之前不管如何,他總歸是每日早朝的,可從那一日回了宮之後,他便三天兩頭的因為身子的緣故,不上早朝。
朝中大臣也都議論紛紛,擔憂不已,畢竟他的身子若是真支撐不住,那以眼下朝中的局勢,今年必然是一個多事之秋。
若真是為了皇位起了爭端,自己人內訌,或許左右虎視眈眈的鄰國又會趁火打劫了,朝中多數人都盼著梁承覲養一陣子,身子能有好轉,這是大淵之福。
但好在梁承覲時不時的出來早朝,眾大臣也就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
可是秦家的筵席之後,連著足足五日,梁承覲都不曾早朝,所有的事情都是命眾大臣上書,由內監送去梁承覲的寢殿,等他處置。
這樣一來,朝中一時是眾說紛紜,什麼樣的猜測都有,那些心懷叵測之人更是蠢蠢欲動。
第六日清早,眾人照例上朝,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盼著梁承覲能出現。
但最終等來的,還是他跟前的萬公公。
「官家口諭,諸位卿家往後幾日都不必來早朝了,有事上書便可。」他聲音有些尖銳,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
「什麼?不必早朝?這是何意?官家的身子如何了?」
「我要見官家,都已經幾日了,官家到底怎麼樣了?」
「這是要出大事了……」
大臣們頓時議論紛紛,也有不少人向萬公公發問。
「我只負責傳旨,旁的事情一概不知。」萬公公微微欠了欠身子:「諸位,請吧!」
他說著高唱了一聲:「退朝!」
眾大臣沒辦法,只好紛紛往後退了,打算離開。
就在此時,又聽萬公公開口:「秦將軍請留步,官家請您進去。」
「好。」秦南風微微頷首。
那些打算離去的大臣見狀都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秦南風,一時間無人開口。
他們眼睜睜的看著秦南風跟著萬公公去了,接著又議論了一陣子,才各自散了。
秦南風隨著萬公公到了梁承覲寢殿門前。
「秦將軍請進吧。」萬公公替他推開了門。
「公公不先進去通報嗎?」秦南風側目問了一句。
這不合規矩。
他既然為臣,就該守臣的本分。
雖然因為舅舅的事情,他曾將梁承覲視為仇人,甚至到如今,都不會對他這個一國之君下跪行禮。
但對梁承覲的為人,他還是極為敬重的。
為臣這麼久,他看明白了,梁承覲確實是難得的仁君、明君,大淵的百姓能安居樂業,也大多數是他的功勞。
作為一國之君,他對得起大淵,也對得起天下百姓,值得欽佩。
「官家交代過了,秦將軍來了不必通報,直接進去便可。」萬公公小聲解釋。
秦南風點了點頭,抬腳走了進去。
寢殿內間,明黃的床幔被金色的鉤子勾了起來,床上也是一床明黃的龍被,梁承覲正靠在床頭,身上的中衣也同樣是明黃色。
秦南風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在這種明亮的顏色的襯托下,梁承覲臉色似乎比從前更灰敗了幾分。
「陛下。」他拱了拱手。
「南風來了?」梁承覲抬眼看他,面上露出了幾分笑意,抬了抬手:「坐。」
脫了龍袍了他,看著比之前多了幾分和氣,有一些像市井的老者,不過,畢竟是一國之君,總歸還是氣度不凡的。
「謝陛下。」秦南風也不曾客氣,一撩衣擺,便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了。
「這幾日,前朝情況如何?」梁承覲問他。
「還是老樣子。」秦南風沉聲回道:「不過,我的人查探到晉王暗中集結了人手,似乎在預備著什麼。」
至於預備什麼,他沒有說出來,但他們兩人對此事心照不宣。
梁承覲沉吟著,沒有說話。
「御醫有沒有說,陛下的身子眼下如何了?」秦南風思量了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倒不是他多麼關心梁承覲,這是此時實在事關重大,這一國之君若真是在一夕之間出了什麼事,留下這麼大一個攤子,哪怕是他,一時半會恐怕也鎮壓不住。
他必須要知道實際的情況,才好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