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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5:25:29
作者: 莫然
文華殿內,杜秋娘載歌載舞演唱了自己的傳世之作「金縷衣」。唐憲宗神情飛揚地吹著簫,他如願得償,心花怒放,得意地心想:杜秋娘,不怕你隱得這麼好,藏得這麼深,朕還是把你挖出來了!杜秋娘在旋轉中拿眼一瞥,發現裴俊的位置空了,不禁心頭一痛,又趕快控制住情緒,心想:俊哥,你支撐不下去了?可我必須堅持住。宋若昭隱在一根大柱後面觀察著殿上,心想陛下不讓我準備歌舞,原是要捧出這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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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秋娘唱完這首曲子,殿下一片寂靜,四座皆驚,稍傾便滿堂喝彩:好!真好!
唐憲宗放下簫,看向太后:母后,你覺得這首金縷衣,隱娘唱得怎麼樣?
太后高興地點點頭:不錯,她歌喉清麗,聲情並茂,哀家很欣賞!
唐憲宗笑道:朕也挺欣賞。它以淺近的語言,形象的比喻,表達了詩人積極進取、不願虛度年華的思想,依朕看來,是拔得了今日這詩人盛會的頭籌!
韓愈連忙上前說:陛下贊得好!這首詩的積極意義很鮮明啊!金縷衣雖然貴重,但終有破舊之日,並不足惜。而少年時光卻一去不復返,值得珍惜。
劉禹錫也上前說:是啊,微臣也挺欣賞這首詩,它多用疊字,迴環婉轉,互為註解,讀來親切感人。依微臣之見,必定會為人們傳頌,流傳後世啊!
其他詩人也紛紛說,這詩理當評第一,不愧是江南花魁的名作!杜牧認出杜秋娘激動萬分,想上前祝賀。杜佑卻拉住他,小聲喝道:幹什麼?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
杜秋娘保持著鎮定,心裡卻不免疑惑,陛下只提秋娘,不提隱娘,難道……
唐憲宗好似猜到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隱娘,朕不知你的歌舞表演竟如此出色!朕來問你,你是在哪兒學的?你和杜秋娘都是江南人,你可認識她?
杜秋娘不慌不忙地說:隱娘從小生長在江南,江南女子多從小就請人教習歌舞,隱娘也曾學得一二。至於那杜秋娘,民女確實聽說過,卻沒見過她。
唐憲宗不語,心裡卻在說:杜秋娘,事到如今你還不肯現身!既如此,朕卻不便硬來,若想把你留在宮中,朕也不能出面,只有藉助母后,以後再相機行事。
他轉對太后說:母后曾說,近來怡心苑的歌舞差強人意,令母后都看不下去……
太后有些奇怪:皇兒,母后何曾對怡心苑有過不滿?
唐憲宗微笑道:母后確曾說過,這隱娘能歌善舞,又聰明伶俐,母后你看……
太后明白了,不禁笑道:好吧,哀家知道了!那便留她在怡心苑供職,如何?
唐憲宗欣喜地點點頭,立刻大聲說:隱娘聽旨,太后喜歡你的歌舞才藝,為取悅母后,朕命你今後便留在宮中,封你為怡心苑五品女宮,分管琴棋書畫與歌舞表演!
杜秋娘聽了心如刀割,皇帝果然不提她跟裴俊的婚約!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小林子見她不語,便上前催促:隱娘,快接旨呀!
太后也笑道:隱娘,你不接旨,不會是不情願吧?這怡心苑是宮中的文學藝術班子,哀家倒真希望你能留下來,大展才藝,把這怡心苑辦得更好,也讓哀家高興!
杜秋娘清醒過來,連忙跪下:民女明白,民女接旨,謝陛下和太后的恩寵。
宋若昭聽到這裡悄然走開,唐憲宗也很高興,郭貴妃卻說:且慢!本宮有話說!
氣氛頓時變了,唐憲法宗臉色難看,不耐煩地問:貴妃,你有何話要說?
郭貴妃知他不悅,卻不管不顧:本宮記得,這隱娘本是裴俊未過門的妻子,陛下你已把她賜婚給裴俊,如今怎好留在宮中?那豈不是拆散了人家夫妻倆?
殿下眾人聽了很吃驚,不禁議論紛紛:是這樣?那,陛下就有點過份了……
唐憲宗也有些難堪,望向殿下,發現裴俊已經離席。不禁暗喜,還好這呆子不在。賜婚的事兒眾卿也不了解。他便和顏悅色地說:貴妃此言差矣!本朝以孝治國,孝為大,孝為先。縱是朕賜婚在前,但太后喜歡隱娘的歌舞,想把她留在宮中,朕就遵從。
郭貴妃冷笑地看著他:哼,只怕是陛下,另有所圖吧?
唐憲宗生氣地朝她扔去一個酒杯:貴妃,你暨越了!竟敢如此揣度聖意?!
郭貴妃只好低頭說:臣妾不敢。
太后冷眼看著,這才有些明白。她想了想,便說:貴妃,不得造次。皇兒也不用心急。哀家明白你的心思。每年元夕夜的「聖壽樂」,俱是盛世元音,皇家演出,場面宏大。怡心苑已然兩年拿不出令皇家滿意的歌舞了!皇兒是不是想讓這隱娘舞一曲啊?
唐憲宗聽出太后在幫自己說話,不由大喜,忙說:是啊,母后,兒子的確是想讓隱娘,把這首「金縷衣」精心排練出來,也令眾多歌舞伎都來參加,好在年尾的元夕之夜,上演一出聲情並茂的歌舞「聖壽樂」。因為心切,便把這賜婚之事給忘了!
太后笑道:但既已賜婚,皇兒想把隱娘留在宮中,倒須取得裴相贊同了。
郭貴妃在旁邊忙說:是啊,現在才七月,到元夕還有半年,豈不是把人家裴相的婚期也給耽擱了?陛下可曾問過裴相,人家願不願意啊?
唐憲宗索性挑明:貴妃不用擔心,朕問過裴愛卿。他說只管按朕的心意去做。
太后笑起來:豈如此,就好辦了。隱娘聽旨:哀家指派你去怡心苑,分管御書庫,兼任歌舞伎領班。待元夕夜上演「聖壽樂」,令皇兒滿意,你便可回裴府成親。
杜秋娘盈盈一彎腰:民女領太后懿旨!
唐憲宗很得意,郭貴妃卻悻悻然。殿下眾人一同起身,齊聲說:太后英明!
杜牧憤憤不平,欲上前說什麼,卻被杜佑狠狠拉住。
坐在最後面的白居易也有些納悶,這關鍵時刻,裴相去哪兒了?
裴俊這時正抱著太和大步走來,鐵姑姑和宮女跟在其後。太和靠在裴俊懷裡很舒服,不覺如醉如痴,心想今天太巧了,雖沒參加成母后的詩人盛會,卻遇到了他!裴俊渾然不覺,只顧抱著太和急急行走,無意中低頭看去,發現太和很愜意的樣子,不由得皺起眉頭,試探著小心問:公主,臣看你好點了?可否下來行走,讓臣攙扶你?
太和忙說:不行不行,哎喲,我的腳,又疼起來了,好疼好疼……
裴俊無可奈何,只得說:好好,那臣就這麼抱著你,一直抱回你的宮中。
太和得意洋洋地笑了,神情很甜蜜,不覺意亂神迷。她疑惑起來,心想本公主難道這麼快就愛上了他?裴俊抱著太和走進月央宮,這座宮殿布置得華麗溫馨,正像一個姑娘的閨房。裴俊看看四周,便把太和放在一張鋪有錦緞軟墊的椅子上。太和剛坐穩,裴俊立刻說,公主已回宮,臣告辭了!太和公主連忙叫起來:哎呀不行,你得把我抱到寢宮的床上去!裴俊正在為難,鐵姑姑和宮女擁進來,鐵姑姑讓一個宮女去請太醫,又問太和的腳怎麼樣了?太和便叫道:疼啊,好像更疼了!鐵姑姑連忙蹲在她身前說,讓奴才瞧瞧。太和悄悄踢了她一下,說你看有何用?你能把我抱到床上嗎?鐵姑姑立刻明白了,又對裴俊說,你快把公主抱到床上,好讓太醫來診治。裴俊嘆了口氣,只好上前抱起太和,問她寢宮在哪兒?鐵姑姑連忙說,在那邊,快跟我來!
太和公主躺在裴俊懷裡,衝著鐵姑姑悄悄豎起大拇指……
太后的生日宴結束了,眾臣和詩人們走出文華殿,都在小聲議論,說今日的事有幾分蹊蹺。難道陛下這麼做,竟是為了那江南女子?杜牧跟在杜佑身後走出來,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便悄聲說,祖父,你知道嗎?那隱娘就是杜秋娘本人啊!孫兒在鎮海見過她。杜佑震驚,繼而大怒,小聲喝斥他:你給我住嘴!快回府中去!
宮中高高的通廊上,幾個太監和宮女引領著杜秋娘走來,杜秋娘從欄杆里往外望去,目光帶著幾許迷茫。只見無數宮殿重重疊疊,在煙海茫茫中,顯得很飄渺……
她不禁心想:一入宮門深似海,看來此生都難走出去了!老師,我該怎樣做,才會改變自己的命運,也能幫到大唐江山,天下蒼生?
唐憲宗也站在文華殿外的高台上,遠遠看著通廊上的杜秋娘,目光有幾許擔憂。他總算不顧一切地把心愛的女子留下了!可他這片苦心,杜秋娘能理解嗎?她會不會怨恨自己?他緩緩走往御花園,又想到裴俊——他的好朋友,好夥伴,肱股之臣!唐憲宗心情沉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起裴俊,可他卻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補償。
此時在含元殿,那幾盆深紅色牧丹花開得正艷。太后與舒王並肩賞花,太后嘆道:都把女人比做花,可這花終有凋謝的一天!舒王舒王意味深長地說,太后嫂嫂說得對,那杜秋娘的詩也正是這個理兒!太后便問他,是否也覺得今日有些蹊蹺?舒王點頭說,倒像是陛下特地為那個江南女子而為。太后有意問:哪個江南女子?是寫詩的杜秋娘?還是歌舞的隱娘?舒王狡黠地笑道:難道太后卻沒想過,她們可能是一個人?太后恍然大悟說,皇兒是假借哀家之手,想把她留在宮中?舒王連忙恭維說,太后英明!
太后皺起眉頭:就算皇兒別有用心,那她的未婚夫裴俊呢?陛下又如何處置?
舒王陰險地說:這還不容易?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
太后叫起來:不!不會!就算皇兒看上了這個江南女子,欲納她為妃,也不會處死自己的肱股之臣!何況裴俊跟皇兒,還在東宮就是好朋友,他怎麼狠得下這個心?
舒王冷冷地說:不狠得下這個心,他能當上皇帝嗎?歷朝歷代的皇帝,若想坐上皇位,誰不是心狠手辣?誰不是六親不認?當今陛下也不會例外吧?
太后大怒地看著他:舒王,你大膽!須知皇兒雖不是哀家親生,但我們一向母子情深,皇兒又很孝敬哀家,哀家也容不得有人在哀家面前,說他任何一句壞話!
舒王連忙跪下,說小王一時失言,請太后嫂嫂寬恕!太后冷冷地讓他起來,說以後這話再也別說了。舒王心裡卻想著:以後這話還要常說,直到太后你相信為止。
唐憲宗覺得心裡悶悶的,想到今日太后宴會沒見到太和,便去月央宮看她。不料得知皇妹摔傷了,太醫正在給她診治。唐憲宗有些吃驚,聽說是有人撞倒了她,又把她送回來了,更是不禁大怒,喝問道:是誰撞了她?誰這麼大膽?
宮女都低著頭不敢回答。唐憲宗急走兩步,隔著帘子看去,只見太和躺在床上,太醫在給她把脈,旁邊站著裴俊。唐憲宗大吃一驚,不禁喃喃自語:裴俊?是他?
太和躺在輕紗籠罩的床上,只把一隻俏生生的小手伸出紗縵,讓太醫給她把脈。太醫把完脈,恭敬地起身說:公主放心,你不妨事的……
太和在紗縵里一聲嬌斥:胡說,本公主崴了腳,很疼很疼的!
床邊的宮女都掩著嘴笑,裴俊卻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太醫領悟了,忙說:是是,公主的扭傷很嚴重,必須臥床休息。下官這就去給公主開方子,吃幾副藥才能好。
裴俊有些擔心地問:太醫,這……公主到底是有事兒,還是沒事兒啊?
太醫鄭重地說:也有事兒,也沒事兒,養好了就成,臣告退。
裴俊怔住了,不知所措。紗縵里的太和看著這一切,抿唇而笑,嬌聲說:裴俊,你今日撞了本公主,我傷得不輕,你可要對此負責啊,別想推卸責任,就此溜走!
裴俊忙說:沒有啊,臣不敢……
太和嬌嗔地說:那就好,你去給本公主取杯茶來,本公主渴了,要喝茶!
裴俊連忙去拿茶水,一轉頭卻看見唐憲宗,他慌忙跪下:微臣參見陛下!
旁邊的鐵姑姑和宮女們也都一同跪下:奴婢參見陛下!
唐憲宗笑嘻嘻地走上前,對裴俊說:裴俊,你怎麼會在朕的皇妹宮中?
裴俊只好說:陛下,微臣今日在御花園,衝撞了皇妹,罪該萬死!
太和坐起來,掀開紗簾:皇兄,本公主崴了腳,疼得要命呢!哎喲哎呀……
她又躺下去呻吟,裴俊急得手足無措,忙問,公主還要喝茶嗎?太和公主嗔道:喝呀,你還不快給我倒去,磨蹭什麼?裴俊只好去倒茶,鐵姑姑也走去幫著他。
唐憲宗看了心裡喜滋滋,心想朕這妹子可不是省油的燈!裴俊倒霉,撞壞了她,她卻不生氣,反而糾纏不清,指使他幹這干那的,不肯放他離去,莫非她喜歡裴俊?那就太好了!他微微笑道:裴愛卿,誰讓你今日不長眼,撞到皇妹身上?她可是太后的心頭肉,連朕也得讓她三分。你呀,就留在這兒,好好侍候她,將功折罪吧!
裴俊一聽,更急了:哎,陛下……
太和嗔道:叫什麼叫?還不快把茶端來,本公主要喝!裴俊只得把茶端到床邊,遞給太和。她卻皺眉說,本公主腳痛,只好就著你的手喝了。裴俊也皺皺眉,只得把茶送到太和嘴邊。太和一邊就著他的手喝茶,一邊朝唐憲宗眨了眨眼睛,唐憲宗捕捉到妹妹這道眼神,立刻靈機一動,心想太妙了,這下朕總算找到補償朋友的好法子!
他轉身走開,笑道:你們先忙著,朕改日再來看望皇妹。太和公主也笑道:恭送皇兄!旁邊的宮女們又都跪下,齊聲道,恭送陛下!
裴俊無可奈何,只得也跪下:恭送陛下!陛下,微臣……
唐憲宗一邊走,一邊回頭說:朕命你留下,好好服侍公主,不得有誤!
裴俊只好說:微臣領旨!
太和公主很得意,又對他說:起來吧,本公主還要吃點心呢!裴俊連忙起來,問鐵姑姑點心在哪兒?快帶臣去拿。唐憲宗邊走邊忍不住失笑:好個裴俊,你這下可被人拿住了!他想了想,又對旁邊的小林子說,快派人急召突吐承璀,朕有事跟他商量。
正陽宮裡,郭貴妃也著急地思量著,陛下把那隱娘留下來,肯定想毀了她與裴俊的婚約,再封她為妃。本官決不能讓她留在宮中,壞了我的大事!劉公公奔進來,跪稟道,突吐承璀去神策軍大營辦事,至今未歸。咱家已留下話,讓他回宮後即刻來見娘娘。郭貴妃生氣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這個突吐承璀,壞了我的大事!
杜府書房內,杜佑關上房門,對杜牧說:這裡僻靜,你有話就快說吧。
杜牧忙說:演唱「金縷衣」的女子就是杜秋娘。孫兒在鎮海見過她,不會認錯。
杜佑很震驚:祖父早已覺得,陛下舉辦這詩人盛會是另有企圖,原來如此!
杜牧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又說:孫兒對她頗有好感,她詩詞歌賦樣樣精通,是個難得的才女,且性情剛烈如同男兒。鎮海節度使讓她進府佬妾,孫兒還勸過她……
杜佑更加震驚:這麼說,她決非等閒女子!曾是鎮海叛賊的妾,又是當朝宰相的未婚妻,如今又進了宮,誰知陛下對她有何想法?我們可不能沾惹此人!
杜牧忙說:孫兒也猜知,陛下可能對秋娘姐有想法,因而很為她擔心!
杜佑斥責道:咄!這是天家大事,輪得到你我來關心嗎?那裴俊身在其中還管不得,只好離席退開。這才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孫兒,以後不可跟旁人提起,明白嗎?
杜牧只好點頭答應,卻憂心忡忡,不知秋娘姐姐今後命運如何?
此時宋若昭也怏怏地回到宋府,這是一個古色古香,頗具文風的院落。
管家迎上來說,大小姐,今兒回來得可早!宋若昭點點頭,又問幾位小姐都在嗎?管家忙說:二小姐帶著四小姐和五小姐在書房讀書,三小姐外出了。宋若昭有些不悅地說,她又出門遊玩了?這個不長心的,總有一天要鬧出事兒來!管家乖巧地說,不妨事,有大小姐罩著。宋若昭瞪他一眼,又問少爺回來沒?讓他立刻來廳堂見我!
她進了廳堂,這裡布置得很雅致,四壁掛著字畫,案上供著祖宗牌位。一個牌位上寫著:大學士宋氏庭芳。另一個牌位上寫著:誥封王氏夫人淑賢。宋若昭點上一柱香,供在牌位前,神情肅穆地說:請父母大人放心,若昭絕不會辱沒我宋氏門庭!
宋申錫自她身後走進來,恭敬地笑道:大姐,何來此言呀?伯父伯母雖已仙去,但大姐常教導我們姊妹,要做清高而有節操的人,品行尤其要端方。
宋若昭回頭看見他,笑著拉他坐下:堂弟,你這一向讀書,可有心得?
宋申錫微笑道:年歲雖少,可師長兮。行比伯夷,置以為像兮。
宋若昭眼睛一亮:這是楚辭的「桔頌」。好,有桔樹有「不遷」和「難徙」等特點,可與伯夷的行為相媲美。你雖年少,卻是宋家唯一的男兒,為姐有事只與你商量。
宋申錫笑道:大姐謙遜了!大姐治家井井有條,是否在宮中有了為難事?
宋若昭嘆道:是啊,為姐在宮中多年,一向擔任怡心苑總管,是五品女官,又被人尊稱為中丞或學士,不料如今,卻遇到一個勁敵了!
宋申錫有些吃驚:大姐說哪裡話?宋家五姐妹乃名門之後,誰能與之爭鋒?
宋氏五女確實慧質蘭心,其美麗嫻雅之名傳遍京城,不但容顏俱佳,且都聰明絕倫,具有獨世奇才。遣媒求聘者甚眾,她們卻不輕易言嫁。所以才蒙皇家寵幸,召大姐入宮,讓她負責天家的文化怡養及娛樂事宜。誰知近來歌舞皆不如人意。今日太后生辰,宮中大擺壽宴,陛下竟不要怡心苑上歌舞,還另捧了一位江南女子,讓她好生懊惱……
宋申錫聽後才明白:原是太后命那隱娘為五品女官,竟與大姐同掌怡心苑。
宋若昭嘆道:這名字一聽就假,卻不知她是何來歷,無法應對,故此煩惱。
宋申錫不解地問:但是大姐叫小弟來,小弟也幫不上什麼忙啊?
宋若昭笑道:堂弟與杜相的孫兒杜牧是好友。為姐不便出面,你可否通過那個杜牧去問問杜相,這隱娘是何來歷?為姐須得弄清這一點,才知該如何應付她?
宋申錫忙說:那么小弟遵命,即刻就去。
他當即去了天華館。天色向晚,這裡依然人聲鼎沸,文人雅士雲集。宋申錫等了一陣,才見杜牧匆忙而來,他接到宋申錫派僕人傳去的紙條,待祖父睡下後才溜出來。
杜牧坐下來便問:哎,你大姐也把你看得挺嚴,你又怎麼溜出來的?
宋申錫坦然道: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就是大姐派我來的!
杜牧不禁笑起來:行啊你,原來是大姐有所差遣,出來替她辦事了?
宋申錫也笑道:我自己也挺好奇。今日太后生辰,在宮中舉辦詩人盛會之事,已傳得沸沸揚揚了。大家都在猜,那能歌善舞博得陛下歡心的江南女子,到底是誰?
杜牧怔了怔,隨即漫不在乎地說:她呀,她叫隱娘……
宋申錫指指他:知道嗎?每當你撒謊時,就會裝得滿不在乎。
杜牧立刻醒悟:原來是你大姐遇到對手了,才讓你來找我打聽隱娘的底細?
宋申錫含有感情地嘆道:我從小便失去父母,是在伯父家長大,宋氏姐妹待我猶如親兄弟。大姐對我更好,長姐若母,我怎能不聽她的話,替她辦事呢?
杜牧點頭說:你大姐學識頗高,但有些愛妒忌,見了隱娘這般才貌,於是……
宋申錫當即明白:算了,你什麼也別告訴我,我就跟她說,沒打聽到。
杜牧抓住他的手:不,我要告訴你。因為這事擱在我心裡正如貓抓似的,不知怎麼辦才好。你是出了名的少年老成,或許能讓我定靜?因為我早就認識那隱娘!
他附在宋申錫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宋申錫大吃一驚:什麼?這隱娘就是……
杜牧連忙制止他:哎,你可別聲張啊!
宋申錫忙說:我知道,這事兒肯定不能聲張。可是,陛下他知道不?
杜牧嘆了一口氣:看來陛下也知道了,所以今天在宮中,才有那麼大動靜!
宋申錫也嘆道:這可怎麼好?陛下若來個霸王硬上弓,你的秋娘姐姐該如何處?還有她的未婚夫,裴俊裴相又該如何處?那可是個大忠臣啊!
杜牧苦笑道:是啊,這陛下很英明,這忠臣也很梗直,若他們爭起一個女人來,那麼朝廷上下都不會安寧。所以祖父再三叮囑我,不可參與此事。
宋申錫皺起眉頭:那我回去也不能告訴大姐,只讓她別參與此事。
杜牧又感嘆道:是啊,秋娘姐姐隱藏身份進了宮,肯定會掀起滔天巨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