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人，總是不肯拒絕美麗的事物，而且傳銷描繪的美麗又是如此容易獲得。沒錢的女人，使用簡單的化妝品，有錢的女人，大把花費。她們一個月花在化妝品上的錢，差不多占了收入的20%或30%，也就是說，相當於每天都在不停把一張張鈔票貼在臉上。但是她們願意，甚至節衣縮食也心甘情願。

  美麗的消費，從某種角度上看，似乎完全正確。「在你年輕的時候，可以獲得讓人羨慕容貌的時候，如果你沒有珍惜、保養，那麼到了容華失盡的時候，只剩遺憾。」

  

  這也是曾經很不女性的馮靜，後來如此珍惜自己的一個原因吧。

  可馮靜沒想到，就在她全身心投入時，下屬人員出事了。

  她根本沒想到，黎琳等人吹得天花亂墜的產品，會有人反映產品在使用過程中，出了問題。

  那天中午，馮靜正和幾個一起奮鬥的銷售督導們吃飯，電話響了。馮靜拿起電話，聽到一陣嘈雜聲，然後終於有人說話了。

  「馮姐，我是小達啊，你快過來一下啊，這邊出事了啊。」

  「啊？什麼事情啊。」

  「我上次給一個朋友送去了兩瓶蛋白粉，她說給她老公和小孩用的。結果今天她來找我說，老公和小孩最近都覺得身體不好，經常頭痛，而且小孩有一次輕微休克。」

  「那跟我們的產品肯定沒關係，他們不是用了其他什麼產品？也可能是別的地方出了問題啊？」

  「不會啊，她是我親戚的一個同事。她現在反映了這個情況，我們也不好給她什麼解釋，您看馮姐，您能不能抽空來一下啊？」

  沒辦法，這樣的麻煩事也只有馮靜自己出面了。她簡單吃過飯，開車到了小達家。走進客廳，她看到一個女人很是無助地呆坐在沙發里，馮靜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馬上就安靜下來了。

  女人總是有些缺點，似乎很多年也無法改變。在一個清晨，她化好妝出門，倘若遇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女人，或者一個剛剛結束夜生活的風塵女子，心情會立刻好起來，覺得自己有如森林裡等待王子的新娘般美麗。

  若出門遇到的一個打扮入時，年紀較輕的女孩。她的一切似乎都變得陰暗，歲月不會聽從任何人挽留。所以她會暗嘆曾經的青春，如水東逝！

  接到小達的電話，一時間還真有些慌亂的馮靜，一邊開車一邊思想如何擱平這件事，她設想了很多種方案，最終咬牙決定，如果對方難纏，說盡好話也不能解決問題，就只能退款，再賠給她一點錢，權當蝕財免災吧！

  她知道，一旦有人鬧了起來，就會有可能產生連鎖反應，所以，必須儘可能把這第一次事故處得恰到好處。

  可二十分鐘後，當在小達的家裡看到那個頹然的女人，她的心立時飄了起來。暗自猜測這個年紀應該差不多的對方，其經濟狀況和社會地位，一定較之她相差甚遠。

  面容，那是來自一種內在的自信和外在的浮華。她認為一個人長得怎樣，是自己無法決定的，就連父母也無法決定。但三十歲以後的人，特別是女人，如保有了十足底氣的面容，則是由心情和生活環境決定的。現在她還不到三十歲，但她知道，比很多二十多歲的女人面容還好。

  錢是那麼現實，在這個讓人不容思考的年代。它給男人帶來了自信，給女人帶來了美麗，同時也帶來了很多骯的東西。人的心都被它弄得難以把握。錢啊，真是個奇怪的東西！

  馮靜讓小達重新泡了一杯香茶給那個女人。然後考慮了二十秒，開口了。

  「聽說您家裡的人用了我們的產品，出現了一些不好的情況，是嗎？」

  「嗯，我在小達這裡買了二瓶蛋白粉，是給愛人和小孩子用的。我愛人經常工作很辛苦，我擔心他的身體，所以就給他花錢買了很多補品……」

  「哎，就在這裡了，您都用了些什麼補品呢？」馮靜及時抓住了那女人慢慢述說著的話頭。

  「哎呀，挺多的，有安利的維生素，也有其他牌子的番茄紅素什麼的。」

  「對了，問題就在這裡，您知道嗎？每個品牌的產品都有不同的匹配原則啊，有些時候就會發生藥物的匹配問題。說簡單點吧，比如您用洗衣粉浸泡衣服，然後再用肥皂去洗它，那麼肯定洗出來以後，會覺得總也沒洗乾淨；再比如您每天早晚用的護膚品，是什麼牌子？」

  「哦，是美加淨的。」

  「那麼你會不會把兩種品牌的護膚品同時擦在臉上呢？」

  「那肯定不會了，怎麼可……」

  「就是啊，這您就明白了吧？不同品牌的同類產品，也有時候會有不匹配的情況，所以我建議您，在使用內得瑟絲蛋白粉的時候，千萬不要用其他牌子的保健品了。如果您需要的話，我們也有啊，也有維生素、番茄紅素這些產品的。回頭讓小達拿給你就是了，給您打個八五折，如何？」

  接著，馮靜口若懸河，給那女人講了一大通有關營養品的搭配問題，聽得那女人堅起了耳朵瞪大了雙眼還張大了嘴巴：「原來，還有那麼多講究！」

  「哦，您看這事弄的，本來是自己沒弄明白，還耽誤您吃飯了吧？改天我一定請您喝茶賠罪。您可一定要賞臉啊！」

  「得，您客氣了。以後還要多為我們的品牌做宣傳啊。」

  「一定，一定……」

  「……」

  馮靜在那女人走後,心重語長地對小達說：「同樣一種產品,為什麼有的人不能夠把產品銷售出去，而有人就成了銷售組的骨幹、精英？人和人的差別，在於你怎麼去與對方溝通，將對方需要的東西抓住，然後給予他想要的，得到你自己想得到的。以後多用腦子，弄清多方想的什麼，你就會很快成功。」

  這樣一樁「小事兒」雖很快過去了。但是在馮靜心裡，這塊石頭壓了幾天。她打電話給黎琳，也說了發生的這個情況，語氣中，對產品表示了懷疑。

  在黎琳信誓旦旦保證下，她也姑且相信了自己說的那些話。

  人活在到這個份上的確是不容易的，騙所有人都是可能的，騙到自己都相信自己的假話時，人的心還是承受了太多壓力的。

  後來也發生過幾次同樣的事情，都讓馮靜恰到好處應對過去了。

  看到銷售隊伍越來越大，自己在香港銀行帳戶的存款越來越多，馮靜心情便格外好。心情好了起來，應付突發事故的理由和經驗，也就越來越多，在有關產品使用不當之類理由，她解釋得更加透徹清晰了。也就使越來越多的人相信了自己的選擇，跟著馮靜在這條沒有明天的路上，極度病態地奮鬥著。

  馮靜的團隊越做越大，可是趙洋卻離她越來越遠了。她不明白為何趙洋不支持她現在的生意，認為他腦子肯定進水了。

  最終她的結論是；也許這個男人就只是一個假口岸，真的不能託附終身。

  她有時候也到酒吧去坐坐，看看那些擁有青春和激情的男孩女孩怎樣揮霍自身財富。也有幾次有人想約她出去玩，但那些人不是看上了她的錢，就是迷戀她漂亮的臉蛋和身材，沒有一個真心愛上她，願成為她事業上的夥伴和人生旅途的伴侶。

  她越來越覺得加入傳銷，是最正確的選擇。以前那些跟著某一個男人，隱居在僻靜山野，傍晚於夕陽里等男人背著一捆柴歸來的夢,再也沒有出現在腦海里。

  她不再是年輕的小女孩了，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需要的東西，不可能像初來成都那樣，整天做些不現實的夢了。

  對於家，對於吳剛，她早就失望。現在，對趙洋，她也感到了深深的失望。

  唯一可以寄託的，是女兒長得很好也很聽話。這或許也算得上她辛苦掙錢的一個精神支柱了吧？

  一般人生意做得越大，膽子越小。因為知道今天的一切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每走一步都小心謹慎，生怕以前的努力瞬間不再。再沒有那麼多時間了，也不可能再有那麼多精神去付出了，任何人，都輸不起時間。

  馮靜不一樣，她在傳銷生意中越做膽越大，以至白日黑夜都不歸家，成天四處奔波為團隊的壯大不余遺力。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如黎琳所說，每周有十萬元至五十萬收入。而且她堅信有能力使團隊越做越大，掙到的錢越來越多。

  去他媽的情啊愛的，去他娘的家庭！讓吳剛之類的混蛋、趙洋之類情聖見鬼去吧！除了錢，本女士現在對什麼都沒有興趣。咬緊牙關苦上幾年，掙到幾千萬帶著女兒出國！她不止一次暗自對自己說。

  因為她突然覺得自己雖還有幾分姿色，但是畢竟已經到三十年齡段和孩子的母親，不可能把今後希望託付在男人身上。所有一切，都只能依靠自身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