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意外的邂逅
2024-10-08 17:40:51
作者: 唐達天
許少峰調到政協後,林茹也仿佛覺得自己在人面前矮了一頭,過去她是局長夫人,走在人面前也覺得很光彩,現在卻不同了,她只是政協的一個部委的主任的夫人,級別還是那個級別,有權和沒權截然不一樣,不光自己覺得不一樣,別人看你的目光也不一樣。
自從許少峰到了政協後,每天下班後,他都按時回到家裡,再也沒有什麼應酬了。過去從不做家務的他,有時候竟然還做起了家務活,這使林茹感到非常難過,她不由得痛恨起了陳思思,要不是這個小妖精勾引了許少峰,許少峰也落不到這步田地。他現在才四十五歲,正是年富力強,幹事業的大好時機,又是地級幹部的候選人,沒想到因為一個女人,就將多年打拼得來的成果白白斷送了。有時候,她看到他鬱悶的樣子,就寬慰他說:「算了,想開一些吧,人生不過幾十年的光景,何必搞得那麼辛苦?到政協也有政協的好處,輕閒自在,也沒有什麼是非,好好養養身體吧,只要身體好,比什麼都強。」
許少峰就勉強地笑著說:「是不錯,過去一天忙得團團轉,老是擔心單位上的事,人到了家裡還惦記著工作,要是再那樣下去,我真的快要崩潰了。現在好了,單位里也沒有多少事,心閒了,人也感覺精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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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茹知道他嘴裡說的不是心裡的話,也罷,這都是你自找的,你要是檢點些,能有今天這麼狼狽?按你做下的事情,只要能保住處級幹部的位子已經不錯了。她不想戳穿他,更不想在他的傷口上撒鹽。
又一個星期六到來了。每次周六的早晨,陶然都要打電話過來,邀她一起去練瑜伽,自從她和陳思思鬧翻後,她總是以種種理由拒絕了陶然的相約。直到後來收到了那封匿名信,她卻主動給陶然打了電話要去練瑜伽,她有一個想法,就是向陶然,向所有的人證明,她與陳思思沒有什麼隔膜,她們仍然像過去一樣親熱。當然,陳思思也相當的配合,當著陶然的面,親切地一聲一個林姐地叫著她,她也熱情地應著,她知道,她們倆都在演戲,是為了同一個男人在演戲。兩個女人的戲還沒有演完,男主角已經下台了,那她們也就沒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她只好草草收場。自從那次後,她就再沒有去練瑜伽了,也不想再到那種場合去露面了。
在這個周六的早晨,林茹一邊幹著家務,一邊想著怎麼應付陶然的邀請,一直快到11點了,陶然還沒有打電話過來。她就笑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人家說不準早就忙別的事情去了,你還惦記著怎麼應付她,真是好笑。想著,就拎了一個環保袋去市場買菜。她想看看有沒有牛尾,她要買一條牛尾來,好好煲個湯,再把胡小陽叫來一起吃。那個小蹄子也知道了匿名信的事了,也知道許少峰下台了。胡小陽知道後,馬上就要找那個小保安去興師問罪。她拉住她說:「別說風就是雨,有氣的風箱慢慢扯,急什麼?現在剛剛平息下去,你一查,別再查出什麼麻煩來了,等過一個階段,徹底平息後再去追查也不遲。」
胡小陽說:「這個小保安也太缺德了,竟然拿我們開涮,下一次見了他非要好好收拾收拾他,他還算個男人嗎?」
她說:「小保安雖然可惡,他只不過是一個馬仔,隱藏在他背後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大惡。」
胡小陽說:「姐,那個人會是誰呢?你應該知道吧?」
她當然知道想把許少峰整下台的去是什麼人,除了張明華沒有第二個。但是,她不想把這些猜測告訴胡小陽,就含糊其辭地說:「現在猜測也沒有用,等到我們查出來後才能知道是誰。不過,話又說回來,光怨恨別人也沒有用,他要不去拈花惹草,就是別人想鑽他的空子也鑽不上。」
一想起這些,再看到許少峰成天灰溜溜的樣子,林茹就感到鑽心的難受。夫貴妻榮,老公成了這個樣子,做妻子的哪裡有光彩?她仿佛覺得她也猛然老了許多,心態老了許多。
她正低頭走著,忽然聽到了汽車喇叭聲,抬頭再看時,卻看見了一輛黑色的小車停在了她的眼前,陶然從車上下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朝她笑著說:「林姐,你到哪裡去?」
她說:「去買菜呀?你從哪裡來?」正說間,她看到了馮海蘭從車的另一邊開門走了出來,心裡一堵,便假裝與陶然說話,避開了馮海蘭的目光。
陶然說:「海蘭姐叫我去爬山,我們剛剛從山上下來。」
馮海蘭「喲」了一聲,才說:「是林姐,去買菜?」
林茹這才將目光投向了馮海蘭說:「是海蘭呀,爬山去了?」
馮海蘭說:「是呀,我喜歡戶外運動,聽說林姐在練瑜伽,今天咋沒去?」
林茹不由得氣上心來,真沒有想到小人得志後就是這副模樣,平時見了面,恨不得舔你的尻子,沒想剛剛當了局長太太,就張狂了起來,綿里藏針,話中帶刺,好像對我有多恨似的。再看陶然,一臉的尷尬,活像個變色龍,前些天還在拼命地巴結她,現在突然轉向到了馮海蘭一邊,這真是人情淡如水,便也笑了一下,柔中帶剛,話中藏鋒地說:「陶然陪你爬山去了,我就不去練瑜伽了。還是爬山好,減肥效果顯著,我看你好像苗條了許多,一直堅持下去,肯定會變苗條的。」
馮海蘭也不是吃素的,不緊不慢地笑著說:「林姐呀,我再鍛鍊也練不到你那麼苗條,心寬體就胖,你說這有什麼辦法呢?」
林茹說:「要是真的這樣,誰也沒有辦法,那就讓它橫向發展吧。好了,不跟你們說笑了,你們忙吧,我要買菜去了。」說著向她們象徵性地擺了擺手,走了。
她聽到陶然輕輕說了句:「林姐再見!」
回頭再看,她已上了車,馮海蘭也跟著上了車。
林茹聽到身後汽車開走後,心裡才覺得像吃了一隻蒼蠅似的難受。她突然想起三個多月前,也是在這裡,她坐著陶然的車,看到了馮海蘭去買菜,陶然還問她需不需要停下來打聲招呼,沒想三個月後物是人非,她們倆到了一起,換成了她去買菜。陶然肯定又像當初問她一樣也問馮海蘭,需不需要停下來打一聲招呼?馮海蘭肯定回答說,停下來打一個。馮海蘭不僅要在她面前顯擺一下,更主要的是想諷刺挖苦一下她。細細想想,我並沒有得罪過馮海蘭呀,她為什麼會對我這麼恨呢?難道就是因為許少峰與張明華之間的矛盾所引發的嗎?
人吶,為什麼都這麼善變呢?過去說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三年都不到,甚至三個月都不到,就會從河東到了河西。從許少峰的浮沉中,她深深感覺到了人心險惡,世態炎涼。也許就在這一刻,深深地刺傷了她,她由此下了決心,為了爭一口氣,為了讓這些小人們為今日的所作所為而後悔,她一定要想辦法再下下于娟秀的功夫,讓許少峰東山再起。
權力是男人的臉面,男人又是女人的臉面。男人靠權力體現人生的價值,女人靠男人展現個人魅力。男人可以沒有權,但是,決不可有了權之後再丟權,女人可以不當官太太,但是,卻受不了光彩過後被冷落。
快到菜市場的時候,她手機突然響了,她打開一看,是胡小陽的,她正好要叫她來吃飯,沒想她卻打來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胡小陽卻緊緊張張地說:「姐,不好了,陳思思大出血被送到了醫院。」
她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等胡小陽又說了一遍,她才聽到了事情的原委,就說:「看你大驚小怪的,什麼不好了,她大出血與我有什麼相干?」
胡小陽說:「你不知道,她挺嚴重的。」
說實在的,當林茹這幾天看到許少峰灰頭土臉的樣子,她早就把陳思思恨死了,恨不得讓她出一次車禍,血肉橫飛了才好。此刻,聽到她大出血,她一點都不感到同情,反而覺得這正是罪有應得,就不覺脫口而說:「活該!」
胡小陽說:「姐,你別說氣話了,她挺嚴重的,你能不能到醫院來救救她?」
林茹有點不高興地說:「小陽,今天我休息,醫院裡有值班醫生,我去算啥?讓人家覺得我不放心她似的。別人的事你少管,過會上家來吃飯,我給你煲湯。」說完便掛了機。
林茹把手機裝到包內,才又想起剛才怎麼沒有問一問,是什麼原因導致了她大出血?小陽又怎麼與她黏糊到了一起?她不是口口聲聲地堅持要孩子嗎?如果真的大出血,她還要個鬼?這也是老天有眼,不該她得的,她想得也得不到。算了,沒問就沒問,電話中也不好講,等小陽回到了家再慢慢詢問也不遲。
沒想到的是,林茹剛進了菜市場,院長從辦公室里打來了電話說,讓她趕快到醫院裡去搶救一個大出血的病人。她知道那個病人是誰,就對院長說,不是張醫生在值班嗎?院長說,是張醫生在值班,問題是她現在還在手術台上,一時下不來,其他的人又控制不了病情,否則,也不會打電話給你。林茹幾乎不假思索地說:「好,我馬上趕來。」
掛了電話,回頭擋了一輛的士,一邊向醫院趕去,一邊給許少峰打了電話,告訴他醫院裡送來了一個病人,人手不夠,需要她去搶救,中午就讓他湊合著吃點東西吧。掛了電話,才想,可能是陳思思有生命危險,否則,院長是不會讓她去加班的。
陳思思病情真的很嚴重,因失血過多,面色如紙,人已處在了昏迷狀態。
這次大出血,與陳思思最近的心情有著直接的關係。自從出現那封匿名信後,陳思思的心裡一直很鬱悶,她過去終始覺得愛誰是誰,那是她個人的事,誰也管不著,沒想到人生卻是這麼險惡,官場又是這麼齷齪。在你不經意中,就充當了政治對手的工具,反而成了投向自己心愛的人的一顆手雷。自從紀委的同志談過話後,她本來以為這一切都過去了,許少峰不會由此而受到什麼影響,沒想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當她得知許少峰被市委免去了局長職務,調到市政協後,她真的如五雷轟頂,一下子傻眼了。她感到無比的後悔,也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與自責,忍不住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少峰,聽到你的事我很難過,這都是我的錯,讓你承擔了我給你帶去的傷害,如果你心裡難受,就來罵我一頓,打我一頓吧,只要能泄去你的憤懣,我都願意。可我,卻真想依偎在你的懷裡大哭一場。永遠愛你的思思。
寫完發出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倒頭伏在床上嚎啕大哭了起來。她感到委屈極了,為了他,她放棄了多少選擇的機會,還蒙受了林茹的冷嘲熱諷。這些,如果還能夠接受的話,最使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許少峰在官場中失意後,突然像消失了似的,再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也沒有發過信息。難道我真的就那麼令他厭惡了嗎?我是長得不如人,還是哪點不如人,老天為什麼偏偏捉弄我呢?這樣越想,就感覺越委屈,哭聲也就越大。
她哭了好久,才聽到手機嘀嘀地響了幾聲,她知道是許少峰發來了信息,就趕快拿過手機,擦了把眼淚看了起來,只見上面寫著:
思思,我不恨你,我也沒有理由去恨你,恨的只是我自己,還有那些背後放冷箭的人,請你千萬不要自責,要好好保重自己,等到過了這個風頭,我會去看你的,請你理解。
看完信息,她感到心裡好難受,她為許少峰,也為她自己,難道,這就是無言的結局嗎?心裡頓時泛起洶湧波濤,又忍不住撲到床上大哭了起來。她一直哭了將近一個小時,等她哭完了,才仿佛覺得把多少天來積壓在心裡的鬱悶和委屈一下傾瀉了出來,人也突然變得輕鬆和堅強了許多。
漸漸地,她的決心也似乎下定了,不管許少峰有多麼失意,也不管許少峰將來對她如何,她都不再給他帶去任何麻煩,卻一定要把肚中的孩子生下來,即便是為了當初的一個承諾,抑或是自己的一個心愿,她也要堅守到底。
今天早上,她又到瑜伽中心上課去了,為了肚中的孩子,她打算再上幾節課就休假不上了。開車回到地下停車場,深圳的馬多多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說她與她的男朋友情感方面發生了一點事兒,剛剛處理完,準備儘快上趟省城去找人說說情,爭取拿下圖書館工程,希望許少峰再頂一頂。她無言以對。心裡只覺得愧對這位大學的好友。
馬多多說:「思思,你說話呀,你到底怎麼啦?」
她這才不好意思地說:「多多,實在對不起,他下台了,被調到了市政協。」
馬多多說:「怎麼回事呀?」
她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讓人抓了他的把柄,把他整下去了。」
馬多多說:「那他是不是與他老婆離婚了?」
她說:「沒有。」就這樣,她一邊接著電話,一邊朝樓梯口走去,卻忘記了從車上帶包下來。
馬多多說:「你呀,我早就說過,你們不會長久的。算了算了,你也別難過了,不是你的,你難過也沒有用,有空我到海濱去看你。」
她說:「好的。」
掛了電話,她的心裡一下空空的像失去了什麼。細細想想,才知道失去的不是別的,正是殘留在她心底里的那縷幻想。
出了電梯,來到門口,才知道鑰匙裝在包里,包又落在了車上,就又踅身下了樓。最近一個階段,她總是丟三落四的,像失了魂一樣。
出了電梯,向停車場走去,還要下幾個台階,沒料一腳踏空了,她只感覺頭重腳輕,就一頭栽了下去,然後接連滾了幾個台階,才落到了地上。她頓感下身像撕裂了一般疼痛難忍,腿也好像被摔壞,動一下都感到痛。她硬撐著使勁爬起來,還沒有站穩,腿一發軟,又摔倒了。再看地下,已經流出了一大攤血。
她心裡一驚,知道這是大出血,就想給112急救中心撥打電話。但是,這時候,她的手已經開始發抖,她根本無法準確地摁到鍵位,她只好隨便摁出了自己的聯繫人,她看到了陶然的名字,她覺得最好不要讓她知道她的事,就跳過去,下面是林茹的,她覺得更不能給她打,又跳過去,一連跳了好幾個,許少峰的名字突然出現了,剛要摁鍵,她又跳過去了。她不想再牽連他了,就是死也不想牽連他了。她又看到了胡小陽的名字,這才一摁鍵,撥通了胡小陽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