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壓力
2024-10-04 13:12:17
作者: 朱維堅
當李斌良順著走廊,快步走向省公安廳廳長林蔭的辦公室,忽然有一種酸酸的東西從心底生出,向上升起,想從眼睛裡冒出來,他極力克制,卻仍然難以抵禦這種感覺。而這種感覺,只有兒時在外邊受了委屈,回家見到母親才有過……
可是,現在忽然出現了,這種感覺,讓李斌良意識到自己承受著多麼沉重的壓力,多麼需要強有力的支持,也讓李斌良更加清晰地認識到,林廳長在自己心目中是個什麼人。他是領導,也是知心朋友,可以交心的人,也是鼓舞自己這麼多年堅持警察職業卻初衷不改的人。
因為,他也是一名真正的警察。
李斌良與林蔭的接觸,最早可追溯到當年在白山縣委書記鄭楠妻子被害一案,在那段時間裡,兩個人都徹底知道了對方是什麼人,有一顆什麼樣的心,相互之間產生了一種深深的認同,因為,他們都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後來,李斌良調到奉春,在面臨不可承受的壓力時,又是林蔭調到了奉春任市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局長,支持他打掉了任大霖、袁萬春犯罪集團。再後來,又是他幫助自己調到了荊原省公安廳,成為碧山市公安局局長。
正因為以上種種,李斌良對林蔭絕對的信任,不只信任,還有欽佩和敬仰,覺得他是官場中罕見的正直領導。這麼多年過去,升到現在的位置,他經歷的一定比自己還多,可是,他的本質沒有一點兒改變,更沒改變生活原則。只是,和自己比,他要成熟得多,遇到同樣的不平之事,自己忍不住發泄出來,而他的表現往往更為含蓄,內斂。當然,如果跟前沒有別人,有時也會拍案而起,顯露出他真實的一面。只是,這種情況只有自己和他兩個人在場的情況下才發生。
走到林蔭辦公室門口,李斌良平靜了一下才敲門,聽到林蔭的應聲,推開門走進去。林蔭迎過來,和他緊緊握手:「壓力不小吧,是不是?」
不用廢話,雙方的心一經相碰,李斌良完全明白,林蔭找自己來,肯定是為了同樣一件事。瞧,就因為查了個黃賭毒的場子,要打擊其保護傘,居然驚動了省公安廳廳長。李斌良問:「這麼說,也有人找你了!」林蔭苦笑著說:「不過,找我的人可比找你的人來頭大多了,跟你說吧,我的壓力比你小不了多少啊!」
「這都有誰?有譚副書記吧?他說什麼了?」
「這你就別打聽了,怎麼樣,妥協一回吧!」
妥協?
李斌良沒想到,見到林蔭,他的第一句話卻是讓自己妥協,雖然直來直去,顯露著親密無間,可是,李斌良仍然無法一下接受。怎麼妥協?妥協的後果是什麼?你想過我的處境嗎?
「斌良,我知道這對你很難,可是,你聽我說件事:當年我在清水當公安局局長的時候,也是和當地的黑惡勢力保護傘鬧僵了,勢不兩立,這時候,我的上級,當年的白山市公安局谷局長……啊,他早退休了。他當時對我說,不能當一名短命的公安局局長。所以,我現在也對你這麼說,而且不只對你,也包括我自己,我不想當一個短命的公安廳廳長。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斌良當然明白,看來,碧山的帝豪盛世事件,不但直接影響自己的命運,甚至連林廳長的命運也受到了影響,他們的能量也太大了。可是……
林蔭停了停又說:「和這種惡勢力,鬥爭是必須的,可是,要講策略。」
李斌良說:「林廳長,現在可是十八大以後了,難道他們還……」
「斌良,如果不是十八大以後這種形勢,他們不會採取這麼迂迴的手段,他們會有更多的選擇把你我拿掉,明白嗎?斌良,妥協不是不再鬥爭,也不是放棄原則,只是,我們要充分認識到鬥爭的長期性、艱苦性,所以,不要在乎一時一地的勝負,而是要著眼最後勝利。我們表面上妥協了,沒有完全達到目的,可是,我們並沒有放棄跟他們的鬥爭,而是採取更加隱蔽、更加藝術的手段罷了。」
李斌良說:「可是,怎麼妥協?難道,帝豪盛世不查處了,啥事也沒有了,那我怎麼交代?」
「那倒不必,帝豪盛世,你們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
「那,你要我妥協什麼?是張華強的問題嗎?林廳長,這個問題更不能妥協,你不知道這個人,實在太不像話了……」
李斌良把自己掌握的張華強罪行和他在帝豪盛世事件中的所作所為詳細講了一遍,然後問林蔭:「難道,他幹了這麼多壞事,好不容易被我抓了現行,還要放過他,讓他繼續在碧山公安局給我搗亂?那我怎麼當這個局長?」
林蔭聽著李斌良的講述,臉色越來越難看,聽到生氣的關頭,居然罵了一聲「他媽的!」可是,聽完之後,臉色又漸漸平靜下來,思考半晌後說:「這樣的害群之馬,確實應該收拾,可是,他既然有這麼大的能量,咱們就不要指望一下子達到全部目的,也得講究策略……」
講究策略的結果是:李斌良和林廳長吵了起來。
「林廳長,你到底什麼意思啊?告訴你,別的都好說,這一條我絕對不能答應,我跟他不可能再共事,更不能在一個班子,現在是有他沒我,你要是想保他,乾脆就把我撤了,讓我回省廳來,讓他當公安局局長。對,你讓他當局長行,那我得先聲明,我一定要上訪、告狀,他不是有人嗎?省里我告不出去,我到北京去告,到中紀委去告,對,連你一起告,你要承擔保護他的責任……」
李斌良的聲音太大,對門的常務副廳長古澤安聽不下去了,急忙走過來:「斌良,你這是幹什麼?怎麼跟林廳長幹起來了,太不像話了……」
「他不堅持正義,不支持我工作,反而保護張華強。你們一個廳長,一個常務副廳長,我把話說到這兒,你們要是想把張華強留在碧山公安局,我就辭職,然後上北京,上中央,上訪告狀……」
古澤安又哄又勸地把李斌良拉出去,拉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古澤安的辦公室在林蔭對門,進屋後古澤安就關上門,責備他太過分,不該跟林廳長這麼吵,李斌良說:「這能怪我嗎?古廳長,我知道你和張華強關係不錯,可是,你如果處在我的位置,會怎麼辦?我實話跟你說,我跟張華強實在弄不到一起去。可是,自譚書記去過碧山後,我也努力克制著,想和他和平共處,可是誰知他惹出這麼大的事來,好多媒體已經報導,網上傳得鋪天蓋地,這種時候,還讓我保他,我怎麼保?如果那些記者問我,為什麼不處理張華強,我怎麼回答?古廳長,你說,我怎麼辦,你給我想個辦法!」古澤安說:「這個……是不好辦,不過……」
「古廳長,你別勸我,勸我也沒用,誰勸也沒用。別的事情,我都可以聽你們的,可張華強的事絕對不行,他惹出這麼大的事,不能讓我替他背黑鍋。古廳長,這也是為他好,如果他還繼續當碧山公安局副局長,媒體都饒不了他。包括包庇他的人,你們都得受到牽連。」古澤安說:「這……說得有道理,可是,剛才林廳長他……」
「他不支持我,居然讓我妥協,息事寧人。你說,有這麼幹的嗎?我剛才說了,要不,他撤了我,要不,就嚴肅處理張華強。可是,他要真撤我的職,那我一定告到底,我不但告他當廳長的處事不公,還要告張華強,根據我掌握的材料,他那些事要是認真追究起來,不判他個十年八年算怪了。古廳長,你信不信?」
古澤安說:「這,我信,下班時間到了,乾脆,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嘮。」
李斌良為難地說:「古廳長,謝謝您了,就算了吧,我還沒見著苗苗呢。」
「對對,還有沈靜,乾脆,把她倆也找著,咱們一起吃頓飯。」
古澤安說著,拿出手機,很快找到沈靜的電話,撥通,聲明身份,告訴她李斌良回來了,要她把苗苗帶來,一起吃晚飯。古澤安居然有沈靜的電話號碼,從他說話的語氣上,他們之間好像已經處得相當不見外。李斌良冷眼看著這一幕,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古澤安和李斌良先到的飯店,在等待的空隙,古澤安問起苗苗的情況,對現在的工作是否滿意。李斌良意識到古澤安說這些話的意思,但是,只能說苗苗和自己都很滿意,感謝古澤安的關照。古澤安急忙說這不算啥,他正在想法托關係把沈靜調到市區中心醫院來。李斌良急忙說,苗苗的工作安排了,自己已經莫大地感激,沈靜的事他就別操心了,否則自己欠他的情太多,無以為報,會讓他不安。古澤安急忙說,他是心甘情願幫李斌良的忙,絕對沒有要他回報的意思。李斌良又說,古澤安雖然這麼說,可他的心不安,還說,張華強的事,要是別人講情,自己不但不理,還會和他掰交,可是,他古廳長開了口,自己就覺得特別不好拒絕。古澤安聽了,急忙接口說,其實,他並不想替張華強求情,可是,有人託了他,他實在推不掉,才不得不找李斌良,請他好好想一想,能不能給自己幾分面子。
李斌良聽了古澤安的話,嘆了口氣,臉上現出為難的表情,好一會兒才說:「古廳長,我可是連林廳長的面子都沒給呀,可是,你這一開口,我要是一點兒面子不給,實在說不過去。古廳長,你要我怎麼辦,說吧!」
古澤安急忙說:「當然是放張華強一次,就一次,沒二次,怎麼樣?」
李斌良說,張華強是市管幹部,怎麼處理他,不是自己說了算。古澤安說,可是,他的態度非常重要,如果他堅持追究張華強,恐怕沒人敢保他。李斌良聽後想了想又反問:「古廳長,你替我想想,我跟張華強已經鬧成這樣,如果你是我,會怎麼辦?讓他繼續跟我對著幹,天天給我搗亂?」
「這個當然不能這樣,斌良,你看這樣行不行,張華強出了這麼大的事,肯定不會毛都不掉一根就過去,只是,市里做出什麼決定,你別提異議行不行?」
「古廳長,我要是不給你面子,那就太不是人了,但是,我也不能一口答應你。我不是非把他逼到死路不可,可是,市裡的決定,一定也得讓我有面子,不能讓我威望掃地。要是那樣,我今後還怎麼在碧山干?」
「嗯,那是,那是。哎,苗苗和沈靜來了,快坐,坐。我就點了兩個菜,苗苗、沈靜,你們再點幾個,想吃什麼點什麼,我結帳……」
古澤安飯吃到一半說有事就先走了,只剩下李斌良和沈靜及苗苗三個人,吃罷飯,三人走出飯店,沒有急著叫計程車,而是踏著薄暮向回家的路漫步。此時,李斌良看著身邊的兩個女人,一種溫馨的感覺湧上心頭。
沈靜默默地向前走著,一言不發。李斌良悄悄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還是以往那副沉靜的表情,李斌良感覺到,暮靄中的她更像寧靜,一種親近感再次從心底生起。可是,路燈忽然亮起,她的輪廓和表情似乎變了,又不是很像了。這種變化,讓李斌良心裡不知什麼滋味,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走著走著,女兒苗苗漸漸落到了後邊,只剩下李斌良和沈靜並肩而行。這時,沈靜扭過頭,觀察起李斌良,眼裡漸漸出現挑剔的目光。
「才去幾天哪?你好像黑了不少。」
啊,原來是為了這個,不奇怪,在碧山那個環境,要是不黑才奇怪了。
「瞧你的脖領子,怎麼也這樣,幾天沒洗了?」
她說的是衣領。對了,來吃飯的時候換了便衣,可是,白襯衣穿在裡邊沒有換。李斌良苦笑著:「不是幾天沒洗,就是一天一洗也這樣。」
他大略地講了講碧山的空氣品質,講了煤灰和粉塵的囂張氣焰。沈靜聽著聽著現出緊張的表情:「怎麼這樣?時間長了,能不能得肺癌呀?」
「有幾百萬人生活在碧原,多數還都平安無事。」
「多數……那肯定有少數人不平安?少數人占多大比例?對,我早聽說過,碧山是肺癌高發區,斌良,咱們別在那兒幹了,跟廳領導說說,早點兒調回來吧!」
「沈靜,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不至於吧。我有一天會回來的,可是不是現在。」
「你是說,你還要留在碧山,攪和進這些爛事裡邊去?」
「沈靜,不能這麼說。嗯,咋說呢,我想,我要是能在碧山多干幾年,或許,能為碧山的改變,做點兒貢獻。」
沈靜不再說話,而是大睜著眼睛看著他,然後扭過頭,輕輕地嘆了口氣。
李斌良聽到嘆息,心為之一顫:「沈靜,怎麼了,為什麼嘆氣?」
沈靜不答,李斌良逼問不已,她卻轉了話題:「這……我是擔心,我調市中心醫院的事,不知能不能辦成。」李斌良的心又顫了一下,腳步慢下來,看著沈靜的側臉。
「斌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好警察,可是,我只是個平常的女人,我對生活沒有過高的要求,只要能過上平安穩定的日子就行了。」李斌良心再次顫了一下,沒有馬上搭腔。沈靜確實是個質樸真誠的女人,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可是,她現在的話,是不是一種宣示?是不是想要自己一個回答?
這是個簡單的問題,回答起來不難。可是,李斌良卻覺得像山一樣沉重。因為,他不敢保證自己會讓她過上她希望的平安穩定的日子。多年以前,苗雨曾經對他說過,說他很難把握,和他在一起缺少安全感,一度曾離他而去。而現在,沈靜又提起同樣的問題。是啊,她的要求過分嗎?不過分,太簡單了,太平常了,可是,這簡單平常的要求,他卻不敢保證給予她。
終於,他用平靜的口吻回答了她的話:「沈靜,你的要求一點兒也不過分,誰不想過平安穩定的日子,我何嘗不想這樣?可是你知道嗎,如果大家都去過平安穩定的小日子,壞人就會越來越猖狂,那樣,更多的人就過不了平安穩定的日子。」
沈靜聽後沒有馬上回答,沉默片刻後反問:「你的意思是,你要繼續這樣下去?」李斌良說:「不是我要這樣下去,我並不想這樣,可是,這不是我能決定的,我是身不由己。」
「可是,你為什麼不能像別的公安局局長那樣?你看,你剛去碧山幾天哪,這種事情就一樁一樁的,就不能換個當法嗎?」
李斌良說:「可我就是這樣的人哪!你希望我當什麼樣的公安局局長?利用手中的權,去發財致富,當腐敗分子?可是,一旦敗露,就會萬劫不復啊……」
「我不是讓你當這樣的公安局局長,我是讓你當……當一個普普通通、不惹這麼多事的公安局局長,不行嗎?」
「普普通通的公安局局長?不是不行,可是,你不知道碧山的情況,不知道碧山公安局的情況,如果我想當普通的公安局局長,就要忍讓,那就是個弱勢的公安局局長,受他們欺負,任他們為所欲為,欺負善良百姓,如果你是碧山的普通百姓,希望我做這樣的公安局局長嗎?」
沈靜沒再說話。李斌良看著她的側影,心裡感到一絲涼意。苗苗走上來:「爸,咱們打車吧,我走累了!」上了計程車,李斌良把沈靜送回她的家,分手。這段時間,她始終沒再說什麼話,只有淡淡地道別,再見,分手……
苗苗看出了什麼,問爸爸怎麼了。李斌良想敷衍過去,她卻不答應,對李斌良說,沈姨是個好女人,他不在時,完全是沈姨照料她,二人處得很好,她不希望他失去她。李斌良勉強笑著說:「誰說失去她了,你別胡思亂想,我們沒事。」
李斌良和女兒回到了家中,心情十分複雜。算起來,自己去碧山的時間並不長,為什麼卻產生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是一幢再普通不過的居民住宅樓,這就是他,一個正處級幹部,碧山市公安局局長的住所,而且,就連這個住所還是租的。因為,他的工資,在省城根本就買不起房子,何況,這些年家事迭出,他那點兒錢,除了日常生活,很大一部分都用來給苗苗治病了。有時想到這些,他也感覺有點沮喪,所以只能不去多想。
走進屋子,環顧著兩室一廳,他再次產生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家在碧山,這裡只是他的臨時住所。他努力讓自己從這種感覺中掙扎出來,想著愉快一點兒的事情,想什麼呢……對,能和寶貝女兒在一起,本身就是愉快的事情。可是,苗苗進屋後,只是親了他一口,就回了自己房間。李斌良一個人安靜片刻,覺得無趣,想和女兒說說話,就敲了她的門,卻沒有馬上得到回應。他走進屋子,卻看到她歪在床上,全神貫注地敲著手機。他湊到她身旁,攏住她,她急忙把手機轉向一旁:「爸,別偷看,人家在跟朋友說話。」
李斌良說:「怎麼?我的寶貝有隱私了?對,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有了,怎麼了?」
「真有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他是誰,幹什麼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對呀,不知道。」
「那你處的什麼朋友,怎麼會什麼也不知道?」
「他是網上的,說話挺投機的,沒事就瞎聊一陣子,當然不知道他是誰了。」
這……如今的孩子,真的難以理解和把握。
「苗苗,爸爸是認真的。如果真的有男孩兒追你,或者你喜歡了哪個男孩兒,一定要讓爸爸知道,不能胡來,你還小,不知道人的複雜性,一定要潔身自好。這關係到你一生的幸福,懂嗎?」
苗苗的目光離開手機,似懂非懂地看著李斌良。
「老爸,還有什麼教誨,說吧!」
「苗苗,爸爸真有話說,你聽嗎?」
「聽,說吧?」
「苗苗,爸有個想法,你答應不生氣,爸就跟你說。」
「爸,你要說什麼呀?我為什麼會生氣呀?」
「因為,我想讓你從荊陽集團退出來……」
「爸,你說什麼?我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退出來?對,我們主任說了,很快還會給我漲工資,將來,還要分房呢。爸,你為什麼說這話呀,出什麼事了?」
「這個……我覺著,你在荊陽集團,影響我開展工作。」
「影響你什麼工作呀?爸,你能直說嗎?我在荊陽集團工作,怎麼就影響你的工作了?」
李斌良不知怎麼對女兒解釋,可是,不解釋又說不服她。只好含蓄說明:她的工作安排讓自己欠人家的情,而這份人情可能會影響自己在碧山的工作。可是,苗苗還是不明白,讓他具體解釋。他不可能跟她詳細解釋,於是她堅決拒絕了他的提議,還說對現在的工作非常滿意,哪兒也不去。李斌良很是苦惱,可是,想到她曾經有過的抑鬱症,不敢跟她發急,只好暫時把這事放下。
李斌良帶著憂鬱的心情回到自己的房間,睡下,入夢。夢中,他又在和沈靜並肩徜徉於街頭,他感覺到很美好,悄悄地打量她的側臉,打量著打量著,發現她忽然變成了苗雨,他感到很是奇怪,他拉著苗雨,問她這幾年去了哪裡,為什麼一直不跟自己聯繫,可是,苗雨又忽然變成了寧靜,他先是欣喜地抓住她的手臂,問她怎麼忽然出現在這裡,這些年她都去了哪裡,為什麼找不見她,忽然又感覺,自己的雙手空空,什麼也沒有抓住,進而忽然想到,她已經死去,吃驚地抬起眼睛盯住她,她對他溫暖地笑著,卻無論他怎麼問也不說話。他忍不住大聲喊起來:「寧靜,你說話呀,說話呀……」直至把自己喊醒……
再也睡不著了,可是,李斌良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屋頂,思念起夢中的兩個人。想著想著,李斌良感覺自己的眼睛濕潤了,淚珠從眼角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