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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3:09:55
作者: 朱維堅
郎書記還在辦公室內,一臉憂慮地坐在寫字檯後邊。今晚,他不想回家了。
他有一種不安全感,又抱有僥倖,心裡還不停地給自己壯膽:「你怕什麼?你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不就是和金顯昌關係密切一點嗎?可他殺人也不是你讓殺的呀,賣地那事又能怎麼樣?那不是賣,是承包,是為了開發荒山,即使錯了出發點也是好的,也是改革中的失誤。改革就是要交學費的嗎!頂多是個決策失誤,免職撤職,黨政處分,還能怎麼樣?真要這樣也好,找個機會就往國外一溜,省得象這樣成天提心弔膽的……至於金顯昌的錢……誰看著了?誰能證明?只有金顯昌,他能承認檢舉嗎?他要檢舉,我是受賄,他也是行賄,好不了我也跑不了他……」
這麼想著想著,郎書記漸漸有點放了心,也漸漸覺得有點長夜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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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忽然響起輕輕敲門聲。
已經很晚了,是誰這時候來找自己?為什麼沒有打電話預約?郎書記很是奇怪。還沒等他開口問,門外一個好聽的女聲傳進來:「郎書記,我是白冰。」
「白冰?!」
真是意外,郎書記心中一喜,什麼也不想了,急忙站起來,把門打開。
白冰閃身進來,立刻把門關好,並按上了暗鎖。這更讓郎書記喜出望外,心跳加速,連準備都不用,伸手就要擁抱白冰,忽然又想起什麼,急忙走到窗前拉上窗簾,回身驚喜地:「白冰,這時候,你怎麼來了?」
白冰帶點神秘地一笑:「怎麼,不歡迎我?」
郎書記:「歡迎,太歡迎了……不過我真沒想到你這時候會來,都快半夜了……來,快坐,坐這兒,這時候還不好意思什麼!」與白冰並排坐在沙發上,用手臂攬住她。「……對了,你來了,小喬呢,他知道不知道?」
白冰慍怒地:「別說了,我正是因為他才來的……怎麼,今天他又來向你要錢了?」
郎書記:「你知道了?是有這回事,把我氣壞了,張嘴就要一百萬,還說要帶你出國……對,他跟你說過這事嗎?你真的跟他走嗎?」
白冰臉暗了下來:「我就是為這事來找你的……你說,我跟他去嗎?」
郎書記:「這……這是你的事,得你自己拿主意呀!」
白冰:「可是,還有人說過,走到哪兒就把我帶到哪兒,不知還算數不算數了!」
郎書記聽了這話一下激動起來,一把拉住白冰的手:「你……你是說,白冰,你難道不相信我嗎?怎麼不算數?我說的話永遠算數……白冰,你來找我,我太感動了……你想想,小喬那兩下子,離開我,他能活下去嗎?就算我給他一百萬能怎麼樣?錢總有花完的時候……到國外要憑本事吃飯,他這樣的,最後不得去要飯哪……白冰,你不能聽他的,聽我的……」
郎書記摟緊白冰,白冰半推半就地:「可是,他說要出國,也挺打動人心的呀……」
郎書記:「這算什麼?我也可以帶你出國呀,過些日子,我就要出國考察,就帶你去……白冰,我跟你說實話吧,夏城這個破地方,我早干夠了,要不是為了撈倆錢,我能熬這麼長時間,我都打算好了……先看看形勢,看新來的省委書記到底怎麼樣,要是還能提拔,我就再干幾年,要是形勢不好,我們出國就不回來了。憑我的身份,搞好了還可以來個政治避難,還能得到各種優待……白冰,你來得太好了,我正在想你……走,咱們到裡屋,今夜我說啥也不讓你走了!」
郎書記往裡間拉白冰,白冰故意妞妮地:「不,我剛才路過值班室,值班室的老頭問我幹什麼,我說有個材料要寫,不出去他會怎麼想啊……」
郎書記:「沒事,有我在,你怕什麼,他要敢亂說,我解僱他……」
郎書記拉著白冰向裡屋走去,興奮得腿都有點軟了。
可是,他註定沒有這個艷福。因為,此時有一輛轎車正在向著縣委大樓駛來。
車中是金顯昌和才經理。
才經理故意對金顯昌道:「大哥,都過半夜了,這時候找他好嗎?」
金顯昌:「有什麼不好的?媽的,要錢的時候找我,一遇風吹草動就想閃開,沒那麼便宜的,我非找他不可,還非要讓他辦這事不可!」
才經理?「大哥,這可是頂煙上啊,省委書記要來,摸不清底細,他敢嗎?再說了,這時候你也得小心點啊,別讓人抓了典型!」
金顯昌:「屁,新來個省委書記有什麼了不起?我頭上又沒有烏紗帽,怕啥?錢撈到手了是大爺,見勢頭不妙,我給他來個腳底抹油,也他媽當外國人去,誰能把我怎麼樣?!再說了,也別聽那些高調,省委書記也是人,我不信給他二百萬他不動心。等有機會的,我跟他也掛上一勾,交上朋友,那我就不在夏城混了,要打入省城,打入北京……」
話實在有點狂,不過,這也是他的人生體驗,他說的也不是一點道理沒有。有人說過:在中國,沒有好辦的事,也沒有辦不成的事!
不過,金顯昌還是錯了,因為這個世界上畢竟還有跟他不一樣的人,還有和郎書記不一樣的領導。
車到了縣委大樓,金顯昌和才經理下車,發現郎書記的窗子還亮著。金顯昌一指:「瞧,他肯定還在,我這就去找他!」
金顯昌往樓內走,才經理欲跟隨,金顯昌回頭說:「哎,老才,你就別上去了,在外面等我!」
才經理只好站住,看著金顯昌走進大樓,然後回到車內,打開手中的皮包,現出裡邊的一個小錄音機。
才經理擺弄著錄音機,錄音機中傳出金顯昌的聲音:「怕什麼,錢撈到手是大爺……」
才經理真是豁出來了。可是,他今晚的計劃卻沒能實現。他聽了聽錄音機,又失望地關了,把它塞到包里,扔到車座上。
此時,郎書記正在辦公室裡屋的床上忙乎著,一邊脫白冰的衣褲,一邊還說著:「……快,那天的興頭讓小喬給破壞了,我恨死他了,今天說啥也得幹了……」
可茶几上的電話鈴又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興頭。他想不接,可響個不停,只好整理了一下衣服,抓過電話,沒好氣地:「誰?有什麼事……」
電話里的聲音:「郎書記,我是值班室,金縣長要見你……」
郎書記大吼道:「我誰也不見!」
然而,電話里傳來打耳光的聲音,接著有人「哎呀」一聲:「郎書記,他闖進去了,我擋不住他……他還打我一……」
郎書記:「這……媽的……」放下電話,對白冰:「是金顯昌,值班室更夫沒攔住她,你在裡屋等著,別出去!」
郎書記說著穿好衣服,走出辦公室。
聽到外間關門的聲音,白冰從拎包里拿出一個袖珍錄音機,飛快地跑到外間,放到郎書記的寫字檯上,又拿了幾張報紙蓋上。
這時,門外響起腳步聲和金顯昌的說話聲:「咋的?為啥不見我?是不是有哪個小蜜在屋裡呀……」
白冰急忙閃進裡屋,關上門。
金顯昌推開外屋門闖進來,郎書記緊跟在後邊,生氣地:「你小點聲,吵什麼,注意影響!」
金顯昌:「啥影響?花我錢時咋不怕影響……」猛地推開裡屋門:「我看看哪個美人在這兒呢……」
郎書記想阻攔金顯昌,來不及了。可是,金顯昌開門後卻沒有看到人影。
原來,白冰藏到了門後。
金顯昌拽把椅子坐到郎書記寫字檯對面,「我還以為打擾了領導的娛樂活動呢……還不讓我進來,跟我劃清界線,是不是晚一點了?!」
郎書記坐臥不安,沒好氣地:「你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吧……快說!」
金顯昌嘿嘿一笑:「說就說,要說咱就從頭說,把話說透,再把今後的事說透,用你書記的話說,是總結經驗,吸取教訓,開拓未來,對不對……」
兩人說了起來。好象天意,金顯昌動了感情,回顧起自己和郎書記交往的經歷,把一些年來大大小小的事都掏了出來,說得郎書記也顧不上白冰了。白冰在裡間聽著,心中又緊張又高興,深感不虛此行。
只是,急壞了在外面等著的才經理。
才經理在縣委大樓外等著,不停地在車旁來回踱步,抬起手腕看表。已經是凌晨2點多了,金顯昌還沒出來。
才經理一邊踱步一邊思考著眼前的事情。因為過於聚精會神,扔在車內包里的手機響起來,也沒有聽見。
電話是從他的家中打來的,是他的女兒打來的。思敏沒聽到爸爸的聲音,立刻就慌了。放下電話後想了想,開始採取行動。
郎書記的辦公室內,郎書記和金顯昌的談話終於到了尾聲。他們誰也沒想到面前就放著錄音機,二人說話時,手還不時地碰一下蓋著錄音機的報紙。
金顯昌對郎書記:「……聽明白了吧,咱們最後幹這一把就夠過了,這不是什麼大事,你只要把工程的包底透給我,五百萬就歸你了……別害怕,有錢就是大爺,就算以後出什麼事,你可以帶著錢出國定居,就是到外國,五百萬也夠花一氣了,到那時,誰能把你咋樣……」
郎書記沒有表態,而是盯著金顯昌,突然問了一句:「老金,你跟我說實話,那事到底是不是你乾的?」
金顯昌一愣:「啥事?」
郎書記忽然又不問了,改口道:「啊,沒什麼,你還有事嗎?!」
金顯昌卻覺出了什麼,盯住郎書記:「我的話等一會再說,你剛才說的到底是啥意思,出啥事了?把話說明白呀!」
郎書記:「沒什麼,我想起來了,這事和你無關!」
金顯昌:「郎書記,你有話可得明說!」
郎書記:「這……真的沒什麼,好了,你說的我都明白了,讓我想一想,只要我在夏城,什麼事都好辦,咱們倆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你還不知我的為人嗎……天不早了,明天我還有工作,得休息了!」
金顯昌盯了郎書記片刻,終於站起來要告辭:「好吧,咱們走著瞧!」
後來得知,郎書記當時要問金顯昌的話是我家人被害一事,可他問了一半怕真問出來什麼,自己不好辦,就沒再問下去了,這樣,萬一出事,他可以裝糊塗。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很難想像,這樣的人竟然是一個共產黨員,還是個領導幹部,掌握著一個縣幾十萬人的命運……他為了錢,竟然和殺人犯搞到一起。夏城在這種人的領導下,老百姓能能有好日子過嗎?!
對夏城內發生的一切,我當時一點也不知道。在郎書記同金顯昌進行交易的時候,我和小趙正沉浸在老黨員死去的悲憤之中,在埋葬他……這時,劉家堡人也都改變了對老黨員的態度,他們選了一處山坡,把他的骨灰深葬於地下,並為他立碑,我和小趙跟他們一起忙了一夜,一點也不知道城裡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