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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6:36 作者: 朱維堅

  李斌良回到家中,還是步行回來的,而且又經過了那條便道。

  現在,他已經形成了習慣,只要夜間下班回家,沒有特殊情況,就一定要經過這條曾經險遭不測的便道。當然,每次經過這條道,他仍然十分緊張,可他就是要走這條路,到底為什麼,他也說不清。他只覺得必須這樣做,必須走這條路。他在迎接一種挑戰,在進行一場搏鬥——和自己的膽量意志,和那殺手搏鬥。

  他平安地回到家裡。

  臥室的燈還亮著,妻子已經知道他要回來,在等著他。

  走進門廳時,妻子只穿著內褲和乳罩從臥室迎了出來,幫他脫下外衣,掛好。他聞到,她的身上還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好像剛洗過澡。儘管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她反常的行動,想起來就反感,但生理本能卻有了反應。已經好多日子沒和她親近了,有工作忙的原因,也有感情的原因。今晚,李斌良突然有了欲望,並且很強烈。

  妻子向他下部看了一眼,笑了。她的渴望更為強烈。

  他們上了床,已經不知是誰關的燈了,妻子迫不及待地迎上來。

  

  一陣急風暴雨,妻子甚至呻吟起來,這也刺激了李斌良。可是,就在高潮即將來臨的時候,他的眼前又出現了她的面影,她那明亮的眼睛……

  妻子感到從沒有過的滿足。風雨過去,她疲憊地摟住他的脖頸,喃喃地說著:「這樣多好,多好。你為什麼非要……今後,你可要改了,當上副政委,就是局領導了,一切都得注意,最主要的是別得罪上級領導,別做領導不滿意的事,你一定要記住……」

  李斌良好像被澆了一盆涼水,剛才的激情頓時無影無蹤。他覺得,自己被欺騙了,被她欺騙了。甚至,他為自己的激情感到幾分羞恥。

  他又想到了她,想到了寧靜。此時,她在幹什麼?也許,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的幫助。此刻,她睡著了嗎?或許,她也在和餘一平……

  他覺得心一疼,無法再想下去。

  此時,寧靜在家中。

  但,她並沒有睡,甚至沒有上床。她正在接受餘一平的審訊。

  「你必須說,那兩天你到底去哪兒了?我是你丈夫,有權利知道你的行動!」

  寧靜冷冷地看著餘一平:「我也有權利不讓你知道我的行動。對了,我還沒問過你,你經常後半夜回家,又都去哪兒了?」

  「這……我,我都是為了工作,為了應酬朋友,怎麼了?」

  「是嗎?」寧靜一笑:「我記得,你的工作單位是政府辦公室啊,到『黃色一條街』去幹什麼?你的朋友都是市委市政府的呀,一條街怎麼會出來那麼多朋友?而且,還有女性,從事的又是那樣的職業?這些你怎麼從來沒告訴我呀?!」

  「你……」餘一平語塞,繼而又氣急敗壞:「你胡說,你怎麼知道的?你看見了?我是男人,我有我的自由,我要有社會交際,哪方面的都有,當然可以去一條街,怎麼了?」

  寧靜輕輕一笑:「你小點聲,別把孩子驚醒。既然你有你的自由,我就可以有我的自由,咱們倆拉平了。你連『黃色一條街』都可以去,我到哪兒當然就不用向你請示了。何況我還沒去那種地方!」

  「你……」餘一平壓著嗓子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去地委找趙民生了是不是?我知道,當年,他和你爸爸關係不錯……你到底是誰的老婆?你有這麼好的關係,不幫丈夫的忙,卻幫一個不相干人的,到底怎麼回事?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寧靜沒有理睬餘一平,但,他的話觸動她心中的某處,不知為什麼,她沒有反駁。他早已猜到她去找過趙書記,而且,在她幫助李斌良擺脫困境後,還挨了他的幾下拳腳。

  現在,他又來了,好像占理了:「怎麼,這話說到你心裡了吧,怎麼不說話了?告訴你,別看李斌良他牛哄哄的,可像他這樣的人在如今的社會裡,不會有好下場,不信你就等著瞧!」

  這話又讓寧靜忍不住了。她溫柔的目光變得冷峻了,直刺著餘一平:「你不要太刻薄,他沒有好下場?依我看,他才是真正的男子漢,是個真正的人,而且,他的前途也比你光明,比你遠大。是,不假,你當上了政府辦的副主任,可你憑什麼當上的,你自己心裡清楚。告訴你,論能力,他比你強,論人品,他比你強……不,你們根本就不能相比,你跟他不是一類人。我就幫他,就不幫你。將來我還要幫他,我幫他是因為他是好人,能幹點好事,幫你你能幹什麼?只會爬官,溜須拍馬……」

  「你……」餘一平氣壞了,不由大叫起來:「你她媽的找揍……好,他好你找他去吧,你個破鞋,我早跟你夠了,要不是怕影響,早他媽甩你了,你給我滾,滾——」

  餘一平抓起一個水杯向寧靜砸去,寧靜躲了一下,但水杯仍然砸到她的額頭上,血頓時流了出來。餘一平有點害怕,卻仍然撐著,手指寧靜大聲地:「你給我滾,滾!」

  寧靜再沒說什麼,拿起自己的枕頭和被子,走進了兒子的臥室。

  兒子已經被嚇醒,哇哇地大哭起來,叫著媽媽。寧靜用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血,又擦了一下眼淚,然後把兒子摟在懷中,輕輕地說:「別怕,好兒子,媽媽在這裡!」

  她哄著兒子,撫著額頭的傷痕,忍不住流出淚水。

  在另一個臥室里,餘一平仍余怒未息。他在自言自語地說:「他姓李的能比我強?!好,你等著,看到底誰比誰強!」

  他說著彎下腰,打開床下一個上鎖的小木箱,從中拿出一個日記本。

  看上去,這個日記本已經有幾年了,紙已經微微泛黃。餘一平把本子打開,仔細地看著,臉上漸漸現出一種怪異的笑容。

  兒子已經在懷裡睡去,寧靜的心卻平靜不下來,回憶起自己的婚姻。她已經知道,在這人生重大的選擇上,自己犯了錯誤,是難以彌補的錯誤。對此,死去的爸爸要負有一定的責任。那時,自己還年輕,對人的識別能力還不強,父親的看法影響了自己。應該說,父親的出發點是好的,他是為女兒的一生著想,要給女兒找一個平民出身的青年,找個老實、樸實、穩重、可靠的丈夫,而餘一平基本符合這個條件,他出身於平民家庭,平日很會處事,看上去也很樸實,很老實,很穩重可靠……誰知結婚後、特別是父親離去後,他漸漸露出了真面目,什麼老實、樸實都是假象,他實際上是個官迷,是個一心想往上爬的官迷,為了當官,他可以出賣一切……現在,他知道了自己為李斌良幫忙,當然不能容忍……是的,他猜得對,趙書記當年是父親的下級,和父親關係很好。這麼多年,自己從沒找過他,這回為了李斌良,她卻找到了他,把事實真相告訴了他,而且,他也真很重視這事,過問了這件事。

  可是,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當然,是為了幫助李斌良,因為他是個好人。可僅此一點嗎?

  餘一平的罵聲又在耳邊響起:「破鞋,你這個破鞋!」話是那麼的惡毒。

  她閉上了眼睛,努力不去想這些,但李斌良的影子卻不可遏止地出現,並漸漸走近,走入她的夢鄉。夢中,淚水從她的眼角流下,洇濕了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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