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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2:51:50 作者: 薛濤

  鼠輩做瘸龍的馬仔兼乾兒子。

  斑虎可不願意跟這個人混,儘管他說過它的好話。它把人類看得很清楚,他們說的話大多不是發自真心,常常抱有其他目的。斑虎當天就離開鼠輩,四處尋找網小魚的蹤影。斑虎出發的時候信誓旦旦,最終餓得搖搖晃晃,還是回到富翁居。沒辦法,斑虎已經依賴上這塊地方。斑虎能做到的就是不搭理瘸龍。瘸龍有時候給斑虎一條小魚,斑虎從來不吃。瘸龍嘿嘿笑,他還不在意斑虎作為一隻貓的自尊。斑虎對瘸龍沒有一點好感,也無絲毫期待。

  

  鼠輩白天跟著瘸龍在工地上砸鋼筋,他不用動手幹活,只是幫瘸龍遞只煙、倒杯水。瘸龍一邊照顧工地上的項目,隔幾天還要趕到財富居收廢品。鼠輩就抱著斑虎,坐在瘸龍的三輪車裡,他覺得自己很像一個囚徒。有一天他們的車子在彩票站門口經過。鼠輩又難過又難堪,低下頭想矇混過去。不料,還是讓善財看見。

  善財問瘸龍:「這不是鼠輩嗎?谷哥呢?好幾天沒來買彩票。」

  瘸龍裝作沒事的樣子,說:「我把他送到一個好地方,那地方最適合這幫小孩。」

  善財居然沒覺出這其中的蹊蹺,還說瘸龍心眼好使。鼠輩心裡想,人們為什麼如此愚蠢呢?瘸龍就這樣從善財眼皮底下矇混過去,鼠輩真想戳穿他的老底。

  又過幾天,那些鋼筋換成厚厚一疊鈔票揣進瘸龍的腰包。

  那些鈔票本來是谷哥的。鼠輩想。

  當天晚上,瘸龍從那些鈔票里抽出幾張塞給鼠輩。鼠輩沒客氣,接過來揣進衣兜,然後再把手伸過去。

  瘸龍愣一下,說:「叫聲乾爸。」

  鼠輩打定主意要把谷歌的錢騙回來,便清清嗓子,說:「乾爸。」

  瘸龍馬上又遞過來一張,鼠輩收下。

  瘸龍得寸進尺,又說:「叫爸。親爸。」

  鼠輩搖搖頭。

  瘸龍說:「你叫,不白叫。十二年沒聽別人管我叫爸。」

  鼠輩說:「給三百。」

  瘸龍點頭。

  鼠輩從嗓子裡擠出一個字:「爸。」

  斑虎閉上眼睛,把頭扭過去,不看鼠輩。斑虎又在想該不該徹底離開這裡。跟著鼠輩沒勁,太沒勁。斑虎反而漸漸喜歡上那個叫谷哥的。可是太晚,他見不到谷哥。

  瘸龍兌現自己的諾言,給鼠輩遞過去三張鈔票。

  鼠輩抹去一把眼淚,兩年沒有爸媽的消息。他快把他們完全忘記。

  瘸龍突然說:「兒子你猜猜看,我讓小魚也管我叫爸,她能叫不?」

  鼠輩肯定地說:「你給她五百塊,她也不能叫。小魚比我有出息。」

  瘸龍點點頭,「兒子你說的對。小魚不應該有我這樣的爸。」

  鼠輩看著瘸龍說:「乾爸你說的對。你不配做小魚的爸 ,她有自己的爸。」

  瘸龍嘆口氣,不再說這個話題,反過來對鼠輩說:「叫爸。快叫。我心裡難受。」

  鼠輩嘟囔一句,應付過去。

  那天下午,瘸龍在財富居收到一車廢紙盒,卻沒有運到廢品站換錢。瘸龍告訴鼠輩,最近紙張要漲價,他要把廢品囤積一段時間,等著賣高價。

  瘸龍講到興奮的地方嘆口氣。他沒有貨倉啊。

  傍晚,瘸龍還在為貨倉的事發愁,喝乾好幾瓶啤酒。這幾個月,瘸龍的日子好過,啤酒肚腆起來,氣質也往大老闆上發展。瘸龍額頭油汪汪地揚起來,跟鼠輩說,「兒子,再給我買三瓶……還是這個牌子,兩瓶冰鎮,一瓶常溫。兌著喝味好……」

  瘸龍要是喝醉,睡覺的鼾聲像跑火車。這個錯覺讓鼠輩很難受,好像自己又回到候車室睡覺。他和谷歌在候車室睡過半個月,整夜是火車的轟隆隆,差點發瘋。

  鼠輩說:「讓我買酒,不能解決貨倉的事。」

  瘸龍舌頭硬硬的,「讓你買你就去買。你是我兒子,就得給我跑跑腿兒。不的,我要你這個兒子幹啥?」

  鼠輩說:「要是有貨倉,你還喝酒不?」

  瘸龍說:「有貨倉,不喝酒。」

  鼠輩說:「我有貨倉。」

  鼠輩沒說謊,他把瘸龍帶到空蕩蕩的富翁居。瘸龍一下子就醒酒,當晚就把廢紙運到一樓。

  瘸龍誇獎鼠輩是孝順兒子,鼠輩果然得到鈔票。鼠輩每當得到錢,都會這樣想,假如這筆錢是谷哥的,他會多麼高興,夠他買一疊彩票的。一疊彩票,還不中上一張嗎?一想到這個,鼠輩便難過。所以,鼠輩一得到錢就會莫名其妙難過一陣子。

  鼠輩敢向天發誓,他一天都沒忘記給谷歌和網小魚報仇。鼠輩觀察過,他的腿還沒有瘸龍的胳膊粗。瘸龍喝醉的時候,鼠輩試探著偷襲他。比如掐他的脖子,可是他的脖子上的肉越來越厚,根本掐不住。鼠輩決定在瘸龍的酒菜里下點瀉藥,讓他拉肚子,趁身體虛弱再襲擊他。鼠輩到處打聽賣瀉藥的地方。沒人告訴他哪裡賣瀉藥,還用古怪地表情看著他。鼠輩就去金蟾蜍網吧上網搜索,果真找到很多賣瀉藥的連結。鼠輩便跟「SDF226的個人空間」聯繫。

  鼠輩按照操作方式把錢匯過去,一周後鼠輩收到一盒藥。當天晚上,鼠輩悄悄把藥末倒在啤酒杯里,然後逃出房子。一個小時後,鼠輩偷偷摸回來看效果。瘸龍果然歪倒在酒桌上,酒桌上還多一個白酒瓶子。大嘴虎居然也來湊熱鬧,朝著鼠輩壞笑兩聲,搖搖晃晃歪倒在沙發上。鼠輩以為自己得逞,這時卻聽見瘸龍和大嘴虎的鼾聲。

  鼠輩舔舔那種藥末,澀澀的,很像蘇打粉的味道。

  鼠輩衝進網吧,恨不能把滑鼠捏碎,狠狠把大罵一頓。「SDF226」留下一個鬼臉,閃去。這個傢伙讓鼠輩想起小狐仙。想起小狐仙,鼠輩又想起蛐蛐。他還是相信有一種懂咒語的蛐蛐。瀉藥不好用,鼠輩又把報仇的指望放在蛐蛐身上。鼠輩重新瘋狂地挖蛐蛐,一挖就是很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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