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2024-10-04 11:57:50
作者: 徐大輝
「打扮人」「打扮人」:木場子派出招收放排人的把頭。的將人領到北溝鎮,總管常喜天到大車店看望江驢子們(苦力)。
「總管,能讓我們看場二人轉嗎?」江驢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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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常喜天爽快答應。
木把出身的常喜天,深知放排的艱苦和危險,《木把苦》歌謠云:
操他爹,日他娘,
是誰留下這一行,
冰天雪地把活干,
到死光腚見閻王。
「我給你們請紅蘿蔔班子。」常喜天說。
「紅蘿蔔,紅蘿蔔……」江驢子們雀躍起來。
去年冬天常喜天帶著百十號人上山伐木,白狼山林莽間響徹喊山喊山:伐木過程中給人找方向的喊聲。的聲音:
——排山倒!
——順山倒!
一棵棵樹木帶著雪霧倒下,腿腳不靈便的福貴躲閃不及被迎山倒的樹砸成一個扁兒。
常喜天派二櫃何萬夫到亮子裡請紅蘿蔔戲班子,他說:「帶上酬金,請薛神漢來。」
木營二櫃何萬夫騎馬直奔亮子裡,在牤牛河邊的沙坨子裡突然躥出幾個人來,槍口對著他,喝道:
「蘑菇、溜哪路?什麼價?」(什麼人?哪裡去?)
「干山活的(伐木),借一條路,奔湊子(趕集)。」何萬夫不慌不忙地用黑話答道。
鬍子左右打量何萬夫,放他過去。
那個年月隨時隨地都能碰上土匪,何萬夫經常和他們打交道。壓防軍的綹子最近壓在牤牛河一帶,窺視北溝小鎮,伺機劫掠。木營二櫃不去細想這些,土匪和木幫各干各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
到了亮子裡,請紅蘿蔔班子沒費什麼事,講好價錢,約定兩日後到北溝鎮演出三天。何萬夫扔下定錢,便去找薛神漢。
木幫信奉山神老把頭,一說山神爺是老虎,一說是孫良孫良,一個放山的人,死後變成在山裡的幹活人的保護神——老把頭。《中國東北行幫》(曹保明著)載:有人說老把頭當年死時是站著死的,怎麼推也不倒,後來乾隆巡邊路過此地,覺得新鮮,就來林子裡看,果然如此。乾隆說:「你不倒,是讓我封你個老把頭啊?」話音剛落,老把頭坐下了。,常喜天他們供奉的祖師爺是謝老鴰謝老鴰,木幫的祖師爺,名叫謝鴻德,外號「水老鴰」。。木場或放排開始,都要舉行祭拜山神,祈求保護。
薛神漢在三江一帶很名氣,手持驢皮單鼓,腰系銅鈴,迎神、安神、送神,神漢行規的口頭謠:風不刮樹不搖,你不定香我不到;風不刮樹不擺,你不請我不能來。
何萬夫來定香,薛家人說神漢去袁槍鋪了。
「您請上屋喝茶。」薛家人說。
也只好等人回來,何萬夫問:「袁家是洪司令的親家吧?」
「是,」薛家人說,「春起(初春)那陣子,袁老闆的夫人病危,料子(棺材)都攢(手工組裝)了,後來扎痼好啦。」
袁槍鋪老闆的夫人大病癒後,香主請薛神漢燒還願香,當地風俗燒香有年景好五穀豐登的「太平香」;盼望早生貴子的「報答香」;還有父母過世後三年名字寫在家堂神龕上的「上名香」……為使今天的讀者感受一下當年跳神的氣氛,再現薛神漢在袁家迎接佛祖點眼光娘娘神頭的場景,他
唱道:
哪州生,哪州長,
哪州哪縣有家鄉。
遠望南山有一家,
一家所生姊妹仨。
大姐南京去採藥,
二姐北京去摘花。
剩下小妹年紀小,
手拿捻珠拜菩薩。
雲磨傘,傘磨雲,
雲磨山上出仙人。
金簪撥開千里霧,
五指點破一天雲。
薛神漢對迎請的神頭來歷作一番介紹……
直到傍晚,何萬夫等到薛神漢回來。他說:「常總管派我來請你。」
「捎個信來不就結了,勞駕二掌柜親自跑一趟。」薛神漢客氣地說,吩咐家人,「做飯,我們喝幾盅。」
「到街上吃吧,我請客,順便找個客店。」何萬夫說。
「住什麼店,今晚住我家,咱們好好嘮嘮流送(放排)的事。」薛神漢誠心誠意留客。
他們的友誼很深厚,每年放排都請薛神漢,全程跟到底,一直結束回到亮子裡。儘管如此,何萬夫還是說:「不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的,家裡寬敞你打把式住。」薛神漢說。
晚餐很豐富,今後放排的日子裡就沒好吃的,放排一路要闖無數哨口,隨時都可能喪命。
「今年留送不一定順利。」薛神漢說。
「噢?」何萬夫重視神漢的話,「你看到什麼?」
「不是看到,是聽到。」薛神漢說。
袁家燒香請神,熱鬧非凡。巡防軍司令攜二姨太袁鳳蘭回來參加燒香,中途有事洪光宗先走,留下她。偶然的機會,薛神漢聽見陶縣長和袁鳳蘭的談話,內容涉及放排內容。
「司令沒動靜?」陶縣長問。
「沒有。」袁鳳蘭答。
「有人盯著白狼山那批紅松,你時刻注意巡防軍的動向……」
關乎到朋友的事情薛神漢認真地記下他們的談話,打算馬上轉告常總管他們,恰巧二櫃來了。
「縣長說有人指的是誰。」薛神漢問。
何萬夫想到巡防軍、縣府、土匪……唯獨沒想日本人,陶縣長說的就是日本人。幾天前,橋口勇馬對陶縣長說:
「要放排了。」
「立秋後。」陶縣長說。
「這批紅松材質很好,我們要是能加工……」橋口勇馬說理想是將這批百年紅松原木原木:採伐下未加工的木材。運回亮子裡加工,然後運回日本。
講到木材加工,陶縣長有些苦惱,傾其家資和原黑龍會合建的木材加工廠,因無木材可加工,機器閒置著。白狼山有的是木材,巡防軍看著弄不到手。
「放排必走老虎渦子。」橋口勇馬說。
兇險的老虎渦子,白狼山的木材運出來必到此地,然後決定是北流水,還是南流水。橋口勇馬準備在往前走一程的大姑娘砬子動手,具體的計劃他不能向陶縣長透露得特多,最大的障礙是巡防軍,必須掌握洪光宗……紅蘿蔔一時指望不上,火燒眉毛了,急著在洪光宗身邊找到個人,他自然想到陶縣長,想到司令的二姨太。
「不管是誰,我們加小心就是。」何萬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