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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50:36 作者: 徐大輝

  在煤礦招待所的一個房間裡,梅國棟審問劉寶庫,局長親自審問他,給他造成極大的心理壓力。

  「劉寶庫,知道我們為什麼請你來?」梅國棟問。

  「知道。」

  「那你說說。」

  「卐井發生了透水,當班的十四人,有十三人淹死在礦井裡……」劉寶庫竹筒倒豆子,嘩啦啦地都說了。

  「你的老闆是誰?」

  

  「海建設。」劉寶庫透出幕後老闆。

  又是嘩啦啦地倒。

  「殺郭德學是誰的主謀?」

  「是張揚。」劉寶庫說,「我做傀儡礦長,老闆的命令都是他傳達給我,我去執行。」

  「誰殺了郭德學?」

  「四黑子。」

  「使用什麼兇器?」

  「繩子,四黑子習慣用繩子殺人。」

  「你親眼目睹嗎?」

  「事後聽四黑子親口對我講的。」

  「李作明怎麼死的?」

  「假車禍。」

  「誰主謀?」

  「張揚。」

  「誰去干?」

  「四黑子。」

  劉寶庫的態度特好,刑警問什麼他知道的全說出來。

  「為消滅罪證,決定炸毀卐井,你參與了嗎?」

  「參與了。當時我主張把屍體弄上地面燒了埋葬,張揚不同意。後來他把炸井的事告訴我,為掩人耳目,我率礦上人阻止炸井……這期間,張揚派我去了受難礦工葛大眼的老家將軍嶺……」

  「你還有什麼沒交代的?」

  「有。」

  「我睡了一女孩,她叫許俏俏……」劉寶庫不問自說起來。

  「好啦,這件事以後再說,你講件白狼洞的情況。」梅國棟說。

  劉寶庫的交代令梅國棟大吃一驚。他說:「幾天前四黑子綁架了兩名大學生。」

  「綁架大學生?」

  「兩名大學生在卐井前,四黑子聽到他倆的談話內容,四黑子急忙告訴我,我做不了主,就請示海建設,他讓把他們帶到白狼洞看押起來。」劉寶庫說。

  「大學生說了什麼?」

  「透水,說卐井可能發生了透水。」

  「他們是哪個學校的學生?」

  「煤院的。」

  「叫什麼名字?」

  「女生叫叢眾,男生叫海小全。」

  「劉寶庫你再說一遍,男生叫什麼名字?」

  「海小全。」劉寶庫說完補上一句,「我的小外甥。」

  「他們現在怎麼樣?」梅國棟最關注被綁架的大學生的安全。

  「我安排給他們好吃好喝……」劉寶庫說。

  「幾個人看著他們?」

  「守衛白狼洞的五個人,加上四黑子一共六人,他們分別守著上洞下洞。」

  警方不清楚白狼洞的結構,自然不知道上洞下洞。

  「為了安全,炸藥儲存在上洞,人就呆在下洞。」

  「上洞和下洞距離多遠?」

  劉寶庫用手指從自己的左眼角斜劃到右邊嘴角,表示出上洞下洞的位置。他說:「他們倆就在下洞裡。」

  「說說下洞情況。」

  「給我支筆,我給你們畫圖。」劉寶庫說。

  劉寶庫沒有受過繪圖的專業訓練,邊說邊畫,或邊畫邊說,總之他是把白狼洞說清楚了,把警方所要的情況講明白了。

  警方清楚了白狼洞,對四黑子的圍捕難度增加幾倍。初聽說有炸藥,擔心四黑子利用炸藥和警方對抗。現在,有兩個人質在他的手上,警方更被動,更不敢輕舉妄動。

  「小安,你迅速核實一下你弟弟和叢眾的情況……」梅國棟說,「連夜核實,天亮前我就要結果。」

  海小安帶人趕到煤院,敲開值班院長的門。

  「我院確實有兩名學生失蹤。」值班院長向刑警講了海小全和叢眾失蹤前前後後的經過。

  「我們找了學生的家長,因為家長不同意報警,所以事情一直拖下來。」值班院長說。

  海小安一行從煤院出來,他對司機說:「去我爸家。」

  在這個特別的夜晚海家發生的事,海小安全然不知。當然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他能預見的。

  車開到樓下,海小安見父親家樓亮著燈,整座樓只亮著這一盞燈。他叫上一名刑警同自己上樓,其餘的人等在車裡。

  陳慧敏一個人在家,沒有睡下,甚至衣服都沒脫。兩個小時前,海建設突然打來電話,說的速度很快:「煤礦出了事,我回不去家啦。」

  「你在哪裡,老海?」

  電話關了。

  陳慧敏知道丈夫出了什麼事,幾天前他把實情告訴她。

  「沒有挽救的措施?」

  「死了那麼多人,我罪責難逃。」海建設絕望地說。

  「可是你還沒認女兒啊。」陳慧敏遺憾地說。

  「下輩子吧!」他說得十分蒼涼。

  厄運的腳步比陳慧敏預料的來得快,轉瞬間就到身邊。小全和叢眾也在這個時候失蹤。

  陳慧敏望著茫然無助的秋夜,發出如此嘆問:「禍不單行嗎?」

  誰都想救誰,可是誰又沒能力救誰。陳慧敏眼睜睜地望著丈夫掉進深淵,她想救他,自己實在無能為力。最折磨人的莫過於見死不救,沒能力又如何救啊!

  她想到兒子海小安,但很快否認了求他救丈夫和弟弟的想法,警察的承諾和職責高於一切,兒子是一名好警察。陳慧敏不至於糊塗到不曉大義的程度,何況她從來不糊塗。人們說貪官身後站著一個貪得無厭的妻子,公正地說,陳慧敏不貪得無厭,丈夫乾的許多事瞞她,比如開礦的資金她就不知其來路,她也從來沒問過。後來她想過這個問題,張揚在裡邊,張揚是能人,能人時代神話、財富……什麼奇蹟都能發生。

  「我該問問他呀!」事到如今她才覺得當初就該問清,起用弟弟做礦長,是自己力薦的,鑄成大錯有自己的份兒。現在看來,推丈夫和弟弟進深淵的,欲望以外的東西,自己算推波助瀾。

  「媽,小全回家沒有?」海小安問。

  陳慧敏愣然,似乎聽到很生僻的詞,她茫然:「家,家?」

  「媽你怎麼啦?」海小安隱隱心痛。

  「家破人亡……」淚水頓然在陳慧敏的臉上肆流,悲愴地,「我們還哪有家啊!」

  繼母像一棵蒼老的樹。

  「媽。」海小安給繼母揩淚,說,「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媽……」

  「小安,」陳慧敏忽然抓住海小安的手,「答應我,一定找回弟弟,找回妹妹。」

  「我保證帶他們回來。」海小安以極大的毅力忍著淚,說。

  離開父母家,海小安上車前給妻打了電話:「周蓉,你馬上帶船船到媽家來,陪好媽。」

  「海隊,我們?」刑警問。

  「回指揮部。」海小安說。

  調查的結果劉寶庫的話得到證實,被綁架者的身份清楚,是叢眾、海小全。白狼洞裡多了兩名人質,逮四黑子自然不會順利。

  「人質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我們重新制定圍捕方案。」梅國棟說,「現在應該叫解救人質行動。」

  警方改變行動,圍捕和解救是兩碼事。正如梅國棟所說,人質生命安全是第一位的,強攻肯定不行。

  「利用劉寶庫。」海小安提出大膽的計劃,還不止一套方案。

  讓劉寶庫以礦長的身份到白狼洞,去摸清洞裡的情況,四黑子不會對他產生懷疑。如果此計不成(難說劉寶庫百分之百地配合),第二方案是派蘭光輝去,藉口找四黑子說護礦隊的事去探聽虛實;第三方案最有效但是最難,找被拘捕的海建設,讓他給四黑子下命令,放了人質。

  「如果海建設肯下令,乾脆就令四黑子舉手走出來,或讓他向警方自首。」一刑警說。

  「也許他能顧及親情,虎毒還不食子嗎。」梅國棟說時眼望海小安,說,「你看呢小安?」

  海小安提出的方案,是否可行呢?尤其是父親的第三套方案,他更是心裡沒底。誰去說服父親,自己肯定不成,繼母最合適。他說:「有一個人可以說服我爸爸。」

  「誰?」梅國棟問。

  「我繼母,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配合。」海小安說。

  梅國棟思考一下,說:「來不及了,暫不實施第三方案,說服劉寶庫,我去和他談。」

  放棄第三方案是基於梅國棟對海建設的了解,輕易他不會配合警方。從辦案的程序上說,不能給他接觸主要嫌疑人的機會。再說了,老謀深算的海建設,不同於涉世較淺的劉寶庫,官場上幾十年,磨礪得差不多,悟得差不多,怎能輕易就範。

  事出警方所料,一直態度很好的劉寶庫,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不願配合。

  「劉寶庫你不是爭取寬大處理嗎?你不是想立功嗎?」梅國棟說,「想的話,去白狼洞就是一個機會。」

  「我想明白了,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我幹嗎去說,死後還要背著不仁義的罵名。」劉寶庫說。

  「你怎麼這麼想,誰說你死定了?」梅國棟問。

  劉寶庫就是不肯配合。

  梅國棟問:「海小全是外甥吧?」

  劉寶庫答:「是,不是親的。」

  幾個小時裡,劉寶庫變成了另一個人,回答話怪怪的。什麼是,又不是親的。

  「劉寶庫,你在和我們打囫圇語兒(含混其詞)。」梅國棟說。

  「不是,我姐抱養的,他姓莊。」劉寶庫說。

  即使劉寶庫說的不是糊塗話,梅國棟也聽糊塗了。海小全變成了莊小全,事件本身沒太讓他關注,如果海小全是抱養的,那麼是莊小全的話,海建設就更不能去救。

  劉寶庫不肯,不能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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