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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47:33
作者: 徐大輝
許俏俏掀起帳篷的一角,捲起一片河水反射的星光,那時滿天的星辰都掉進了鯰魚河,平靜的河面星羅棋布。她盯著劉寶庫鑽入林子,像只懷孕的母獾子那樣笨重,踉踉蹌蹌。
「我去見位朋友。」劉寶庫揣起手機,說。
「荒郊野外的,哪來的朋友啊!不是狐狸精吧?」許俏俏開玩笑。
劉寶庫看一眼許俏俏,心仍舊忐忑不安,自從接到這個電話後,他就惶惶然。因而猜測是不同尋常的電話。一個時期以來,他一直給這個電話控制著,牢牢地控制。許俏俏的感覺絲毫沒有錯,儘管每次電話來,他都有意避開她,許俏俏還是偷偷摸摸地聽見他的隻言片語。
特別的使命在肩,隻言片語對她來說,相當重要。她成為一個間諜,將劉寶庫的隻言片語天才地組合,破譯,用發簡訊形式提供急需用的人。說得白一點,她開始為了錢,還覺著好玩和刺激,影視劇中的間諜、臥底她羨慕不已。她曾經愛過的人叫她來,她就來了,應該說做這件事與愛情沒關係,可是任何事情都錯綜複雜,不是一碗清水。
做好一件事有時取決於興趣,分析研究劉寶庫不連句的回話,成了她樂此不疲的事情。她深信自己在戰爭中成為王牌間諜,為自己出色表演自豪。
「他去和一個人在林子裡見面。」許俏俏發出一條簡訊。
回復很快,是一個指令:弄清與誰會面。
顯然這是道難題,天黑看不到他們的具體位置,無法接近他們,偷聽是不可能的。她仔細想想,還是不動作的好,長期隱藏下去的話,就不能有一點的暴露。
張揚獨自駕車來的,特地趕來,有重要的事情對劉寶庫說,主要是傳達老闆的指令。
他始終高度警惕,注意周圍風吹草動。有一隻臨時棲在枝丫間的鳥,突然飛起,他的手迅速伸進腰間,這是他的反應,也是一種習慣。來時他帶上武器以防不測。
「荒山野嶺的,揚哥放心。」劉寶庫說,「哪裡會有第三隻眼?」
「河邊的那一位……」張揚提及許俏俏,說,「她別是李雪峰的人。」
「不會。」劉寶庫說,「頭腦簡單的女人,除了擗腿,她不會幹別的。」
張揚仍心存疑慮,說:「你睡覺最好睜一隻眼……」
「是,是!」劉寶庫惟命是從的樣子。內心卻想,睡覺睜一隻眼,世上有這種功能的動物,但不是人。我睜一隻眼看誰?看俏俏?笑話!
「老闆……」張揚確定是一隻被夜出動物驚起的鳥,放下些心來,說,「老闆說公安部門發現了具無頭屍體。」
「那個農民礦工……四黑子親手處理的。」
此話,劉寶庫說得多此一舉了。處理農民礦工郭德學,是張揚親自指揮,過後他才告訴劉寶庫。
「事情有些蹊蹺,有人趕這具無頭屍出現在礦區。」張揚說,「老闆說恐怕是項莊舞劍哪!」
「老闆啥意思?」劉寶庫沒有更多的學問,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的典故他不知道。
「趕屍的玄機在屍外。」張揚講了一番。
「噢,」劉寶庫才明白,明白了也覺得十分可怕,他說,「是什麼人啊?他們是不是聞到透水事故的味了。」
「完全可能。」
「天吶,此事暴露了還了得嗎?要坐牢要殺頭的呀!」
「慌啥?警察不是沒上門來嘛!」張揚瞧不起膽小如鼠的人,目光鄙視。
「找上門來,可就晚啦。」劉寶庫如驚弓之鳥。此刻,他想的最多的是老闆,老闆能呼風喚雨,有指環王魔戒的力量,化險為夷。他問:「老闆怎麼說?」
「讓你睜大眼睛,看住身邊有無可疑的情況,可疑的人……」張揚提醒他,說,「你可別讓女人給灌了迷魂湯。」
又說到了許俏俏,劉寶庫的心裡不是滋味。說死他也不信許俏俏給自己灌了迷魂湯。在當地,年長一些的人清楚迷魂湯一詞的來歷,是遙遠娼妓時代的窯子堂子裡的術語,與一首窯調兒有關:「哥哥你攆我進了高粱地,小奴回身脫了衣,又白又胖又胖又白,就等你前來把奴抱起。」
「你回礦後,問問四黑子扔到河裡的屍體會不會出問題。」張揚擔心出意外,四黑子做事有時毛手毛腳。
「早餵了鯰魚。」劉寶庫說,「聽人講,鯰魚一夜能啃光一頭千斤重的牛。」
「真的餵了鯰魚,還省事了。」張揚惡狠狠地說。
劉寶庫回到帳篷里,許俏俏扳過他的頭,聞了聞,說:「空殼了吧?」
「聞什麼呢?」
「狐狸味。」她做戲。
「聞到沒啊?」
「桑粒兒味。」
劉寶庫說:「用檢查嗎,一會你叫不叫什麼都證明了。」
河邊不久貓叫響亮,劉寶庫因證明沒讓狐狸掏空殼兒,特別賣力,使那隻貓忍不住大叫特叫。
監獄牆外最近有隻貓老是叫,似乎它的夥伴給圈在這裡。事實上,布設電網的高牆,貓根本就進不來,監獄裡也沒有貓。
李雪峰聽見貓叫時眼睛向外飄揚一下,用眼睛聽聲音而已,哪裡看得見什麼貓?不知道為什麼,聽見貓叫後他開口,說:「趕屍的事是我一手策劃的。」
「你在裡邊,怎麼來指揮?」李軍說,「說圓了嗎?」
劉升交代出幕後的主使人是李雪峰,刑警決定連夜提審他。海小安主動迴避,當年李雪峰報復的正是自己的父親,自己去審問他不合適,有官報私仇之嫌。他派李軍帶人去提審李雪峰。
「遙控。」李雪峰含有輕視和自負的語氣。
也只能用遙控的說法能解釋通李雪峰指揮趕屍。按監規服刑人員不准配手機,更不能隨便與外界聯絡。他指揮劉升要通過第三者。
「誰給你們通風報信?」李軍直截了當地問。
「沒有哇。」李雪峰鎮靜自若,他料到刑警要問這個問題,早做好了回答準備,他矢口否認。
「劉升交代屍體是你提供的,可你在裡邊怎麼弄到的屍體?」李軍緊叮一句。
李雪峰隱瞞這一細節,實際上是隱藏一個人。他決心不說出這個人,是因為他的計劃靠這個人去實施,沒他不行。
「你不肯說,我們先不逼你說。我問你,屍體是誰?」李軍問。
「不知道。」李雪峰答。
「不知道?」李軍提高聲音,問:「你不知道?」
「不知道。」
「你承認屍體是提供給劉升的,你不知道?」
李雪峰搖頭。
「那你說屍體哪來的?」李軍問。
「撿的。」李雪峰說得輕鬆。
「屍體是隨便可以撿到的嗎?」李軍責問他。
李雪峰一口咬定就是撿的。
刑警問:「你能掐會算?」
李雪峰答:「不會。」
刑警再問:「那你怎麼知道哪裡有屍體?」
李雪峰答:「反正知道。」
「說說你的反正。」
「沒什麼說的。」李雪峰說。
又一個至關重要的話被李雪峰不配合的態度堵死,李軍不得不問另一個問題:「你趕屍的真正目的?」
「引起你們的注意。」李雪峰直說。
「殺人大案,報案我們都重視。」
「不,讓你們注意鬼臉砬子煤礦。」李雪峰說。
「鬼臉砬子煤礦怎麼啦?」李軍不解。
「人肯定是他們殺的。」李雪峰語出驚人。
刑警們一愣,李軍說:「李雪峰,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殺人……」
李雪峰反問:「我為什麼亂說呢?難道我今生今世不想出去了?」
「既然你想出去,就態度端正,老實交代。」
「我有幾個腦袋,敢不端正。」李雪峰說,「你們要問我憑什麼說人是鬼臉砬子煤礦人作的案,其實你不了解鬼臉砬子煤礦,那裡貓兒膩很多,劉寶庫根本不是礦長。」
「你想說什麼?」刑警迷惑不解。
「哦,看我都說了些什麼嘛。算我沒說。」李雪峰突然後悔自己說的話。
兩個小時的審訊記錄,以李雪峰不肯簽字而告終。
「我要見你們的梅局長,見到他我對他說。」李雪峰還沒頑固到底,給自己留條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