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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45:36
作者: 徐大輝
花斑狼叼來的草藥十分神奇,小松原斷腿不痛了,也能慢動作地挪一挪,他爬出鴨絨睡袋,再爬到樹洞邊上,將身體完全沐浴在陽光里。
初冬的太陽很暖。
花斑狼送來的食物夠吃上幾天,即使它不來也不會挨餓。事實上,花斑狼天天傍晚時分來,叼著獵物來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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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狼的悉心照料下,小松原的腿傷奇蹟般地好轉起來。眼下還站不起來,但站起來的日子也不會太遙遠。
小松原恨不得一夜間腿傷就好了,花斑狼叼來的這隻睡袋,令他惶恐。他熟悉這隻軍用睡袋,是配備給關東軍的。就是說,花斑狼從某軍營弄來了睡袋。據他所知,方圓百里沒有駐軍,即便有軍營也設在城鎮,狼不會去城鎮裡叼這東西。
如此推理下去,小松原緊張起來。這睡袋可能是亮子裡鎮憲兵隊的,自己的睡袋和它一模一樣啊!
「隊長正率隊追來,營地就在香窪山。」小松原越揣測越怕,感到危機四伏。
脫離險境的唯一出路,趕緊離開此地,走出香窪山。目前的身體狀況,這些只是一種很不切合實際的幻想,傷筋動骨一百天,恢復到能走路的程度,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時間。
林田數馬已不給小松原任何喘息時間,他帶領憲兵在幾十分鐘後就發現他的藏身地。
林田數馬他們向山上搜索而來,比他們搶先一步到達的花斑狼,這次叼來沙雞,剛捕獲不久的沙雞嘴還流著血。
「謝謝你!」
花斑狼聽了無數次謝謝,似乎聽懂了謝謝指的是什麼,它對謝謝的理解與人類有差異,認為這是友好的表示。每說一次謝謝,他們之間距離縮短几分。
「實在感謝你照顧我。」小松原動感情地說著。
花斑狼走近他,用嘴拱了拱小松原的傷腿,它是在看看傷口情況。狼顯然是在關注他的腿傷。
忽然,花斑狼抬起頭來,豎立起耳朵向樹林望去。
「怎麼啦?」小松原問。
花斑狼仍然警惕地眺望遠處。
「有隻狗和他在一起。」曹長大竹說。
憲兵們躲在石頭後面。
林田數馬打開望眼鏡,望了望,說:「一隻狼。」
曹長大竹迷惑不解:「他怎麼和狼……」
林田數馬瞪眼部下,命令:「包圍上去!」
花斑狼發現了端槍的憲兵摸上來,用強有力的嘴巴撅了下小松原的胳膊,告訴他危險出現了。
小松原看見刺刀底下飄動的太陽旗。
花斑狼用嘴撕扯他的衣服,努力地幫他逃走。
逃走已不可能,小松原見到林田數馬的軍靴閃閃發光。他對花斑狼喊:「快走,你快走!」
花斑狼遲疑不決,它不想瞥下小松原不管。
「快走啊!快呀!」小松原使勁推了狼一下,花斑狼才跑向樹林。
一隻閃亮的軍靴跺在小松原面前,小松原順著軍靴望上去,是一副猙獰的面孔。
「你用的睡袋是誰的?」林田數馬開口便是這樣一個問題。
小松原沒想到隊長會這樣問,他答:「隊長您的。」
「狼叼給你的嗎?」林田數馬問。
「是。」
「你為什麼逃走?玉米呢?」林田數馬似乎心平氣和地問。
小松原了解林田數馬,他殺人時從來不發怒,怒髮衝冠時從不殺人,心平氣和時才要殺人,他說過:殺人是一種樂趣。
「我欺騙了你。」小松原一邊整理衣衫,他想死得體面,一邊望著林田數馬眼睛,說,「玉米死啦。」
林田數馬頓時感到一隻眼睛灼痛。
「我給你弄了只狼眼……」小松原得意地說。
林田數馬抽出軍刀,劈向小松原的瞬間,驟然一股冷風從背後襲來,撲倒他。
「狼!狼!」憲兵驚慌喊叫。
隨之一陣槍聲。
兩個物體遭到槍擊,小松原和花斑狼倒在血泊中。
「埋上嗎?」曹長大竹淺聲問。
林田數馬擦拭滴血的軍刀,下了一個令他的部下大為意外的命令:埋葬花斑狼。
憲兵不敢問為什麼,遵命葬狼。山地土已結凍,掘出個墳坑很難。曹長大竹想出辦法,找到一個膝蓋深淺的石坑,將狼放到坑裡,撿些碎石塊當土培墳。
「慢!」林田數馬叫住往下扔第一塊石頭的曹長大竹,「拿過睡袋。」
曹長大竹從小松原屍體下取來睡袋,和狼葬在一起。
石頭堆起一座狼塚!
曹長大竹和憲兵望著樹洞裡的小松原屍體。
「餵狼!」林田數馬狠狠地說。
林田數馬帶領憲兵,飛馬回到了亮子裡鎮。
「太君,報告太君,」朱敬軒來找林田數馬,「我發現少爺洪達。」
「嗯?」林田數馬驚訝。
「他們在大林鎮。」朱敬軒說。
朱敬軒親自找到朴美玉的藏身地,鬍子大櫃九海他沒指望上。
好煙好酒女人陪著,大櫃九海半月沒動地方,朱家大院像塊吸鐵石,牢牢地吸住九海的屁股。
「這如何是好啊!」救兒心切的朱敬軒急得直搓手。讓王青龍透個話吧,生怕九海多心。哪個鬍子不是牲口,要順毛摩挲。他私下對柳絮嘀咕:「破大盆你也得捧住,別讓他白占香油。」
「東家你的好主意喲,逼我搭條身子,那鬍子把我當馬騎。」柳絮說著掉下委屈的眼淚,是真是假莫論,話說得令朱敬軒感動:「別看少爺不是我生的,為救他別說賠上身子,就是搭條命我也心甘情願。就是對不住你……把身子給了別人。」
「難得你還不恨我,」朱敬軒有些傷感,擦了下眼角說,「熬過這場災難,我一定娶你做三姨太。」
「那個鬍子頭太饞,太饞。」柳絮紅著臉訴苦道。
「忒好了!」鬍子大櫃九海拉起綹子沒少與女人廝混。真正讓他不思槍馬,不惦念壓在老巢的綹子,唯有這個柳絮。
「大哥,你在外面日子挺長了。」商先員白給蔓來找大櫃九海,見大當家的已墮入情網,擔心誤了綹子大事,提醒你:「朱家的事要抓緊辦,綹子撒手久了怎麼成呢?」
「忙個屁!」大櫃九海眼裡心裡被柳絮塞得滿滿登登。其它話全當耳旁風,一刻見不到她心裡就刀絞磨亂的,他對柳絮說:「辦完朱家的事,你就跟爺爺當壓寨夫人。」
另有所圖的柳絮微微一笑,表情叫人難以捉摸。情迷心竅,至此九海也看出這是一個圈套。請九海那日讓柳絮沏茶倒水,朱村長原本是在鬍子面前顯示一下他金屋藏嬌,大櫃九海見到美女,可沒鄉紳小吏那般隱諱和不露聲色。鬍子就是鬍子,見到喜歡的東西就想弄到手,而且是無所顧忌,目光射向柳絮渾圓的屁股。
阿諛奉迎找不到方式的朱敬軒,因救兒心急心切,忍痛割愛。當向柳絮說這件事時,似乎才清醒才後悔,眼裡噙滿淚水。割捨不得還是良心發現,還是被人奪走所愛的痛苦,總之是天知道,鬼知道。曾是風塵中煙花女的柳絮,心裡沒朱敬軒那麼複雜,見他眼淚汪汪竟認為他萬般無奈捨不得她,眼淚是定心丸,告訴她事畢他將對她更好更疼愛更寵更嬌。在朱家作傭人只是掩人耳目罷了。
鬍子大櫃九海的願望就這樣輕易地實現,原想嘗嘗鮮,誰知這一嘗就上了癮,並匪氣十足地說要娶她。
「接回少爺村長自然高興,那時你提出娶我,才會答應你。」柳絮牢記朱敬軒叮囑,小嘴甜甜地哄:「日子長著呢,早點找回少爺,咱們也消停待在一塊兒。那多好啊!」
「鞴馬,就走。」鬍子大櫃九海對商先員白給蔓說,「去魔鬼沼。」
魔鬼沼,愛音格爾荒原最恐怖的地方,有著種種駭人的傳聞。這裡坑坑窪窪,雜草叢生,方圓百里沒有人煙。清晨藍色霧氣蒙蒙,並有奇怪的叫聲,傍晚血色的雲氣在流動,夜間則到處跳躍幽幽鬼火。這裡的死亡氣氛濃厚,晴天麗日,也沒一隻鳥飛過魔鬼沼,誤入的人畜很少有生還的。
大櫃九海進入魔鬼沼來找朴美玉,殺殺砍砍的鬍子竟被面前的景象嚇呆了,急急撥馬,忽聽一陣大笑,騎在大紅騾子上的朴美玉一抱拳:「堂堂九海大當家的也不過如此。」
「噢,我正是來找你。」大櫃九海表明來意。
「要領回朱少爺可以,但是你們從南到北穿過魔鬼沼。」朴美玉提出條件。
「這有什麼?」大櫃九海說。一個娘們兒都敢進魔鬼沼,我們襠里長著硬邦邦玩藝兒的漢子,闖他娘的一闖。
驅馬仗著膽子往裡鑽,半個時辰的工夫,身左側的白給蔓突然媽呀怪叫一聲,連人帶馬陷進稀泥,說時遲那時快,轉瞬間就沒影了。黑色的稀泥漿翻騰,捲起他的破草帽,這是白給蔓留下的唯一遺物。
大櫃九海倒吸口涼氣,望著吞噬白給蔓的泥漿,十分悲痛,掏出手槍朝天鳴放:砰——砰——砰!為死去的弟兄莊嚴送行。
坐騎咴咴叫著,前蹄蹴地,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九海警覺,睜大眼睛朝前看,只見草地蛇般蠕動起來,頓時裂開幾道口子,黑黢黢泥漿直往外冒,呈噴射狀。他回過神來,撥馬便跑。再回頭看,剛才站腳的地方,倏地沉下去。
「媽的,好險呵!」大櫃九海有些後怕,心裡說:「我可不白白為朱敬軒送死。」
大櫃九海顧不得對朱家找回少爺的許諾,逃之夭夭。
「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朱敬軒說。大櫃九海去魔鬼沼數日未歸,他賠了柳絮卻沒一點效果。
朱敬軒終於失去了耐心,慨言:「鬍子就是鬍子,九海充其量是個言而無信的流賊草寇,指望他就是個錯誤!」
朱敬軒騎上一匹好馬,自己去找朴美玉和少爺洪達,在大林鎮發現了他們。
「開客棧?」林田數馬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