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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44:20 作者: 徐大輝

  「狼屎?」索菲婭見到昨晚蹓蹄公狼拉的屎,新鮮的。

  索菲婭用蠟台砸死林田數馬,她以為砸死了他,其實是砸昏,連夜逃出亮子裡鎮,直奔玻璃山而來。

  遠山老闆半夜讓人叫醒。

  「老闆出事啦!」有人慌張來報告。

  「怎麼了?」遠山老闆問。

  「林田數馬讓人給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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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遠山老闆臉一下就白了,「死……死啦?」

  「腦袋咕嘟往外冒血。」

  遠山老闆跑到黃樓,見林田數馬赤裸裸的,臉朝下趴著,頭部流著血。鮮花簇擁著他,與殺人現場氣氛極不協調。

  遠山老闆仗著膽子走過去,將手伸到林田數馬的鼻子下,觸到微弱的呼吸,喊道:「活著,快送醫院。」

  醫院對林田數馬進行搶救,三天後他奇蹟般地醒來。

  「隊長已經脫離了危險。」醫生向憲兵說。

  十幾名荷槍實彈的憲兵在林田數馬的病房外設了警戒線,連只蒼蠅也難飛進來。

  「抓住她。」林田數馬在病床上下達了逮捕索菲婭的命令。

  憲兵隊長遭到暗算,此事非同小可,憲兵司令部派人到亮子裡鎮調查,緝捕要犯。

  不久前尋找逃兵小松原,憲兵把亮子裡鎮底兒朝天,這次又掘地三尺地找。沒人知道索菲婭是何許人也,沒人見過她。林田數馬將她弄來,軟禁在遠山造酒株式會社近四年,接觸她的寥寥幾人,不外乎遠山老闆,逃走的玉米,和接替玉米的女傭人。

  憲兵司令部的人詢問了遠山老闆,了解到事實真相,排除了抗日分子的暗殺,緊張的氣氛緩和了許多。林田數馬因男歡女愛引出的血案,不宜對外太張揚,便草草收場,回新京交差去了。

  林田數馬讓女人砸傷,覺得大丟面子,憲兵司令部的人走後,他頭還纏著繃帶支撐著坐在隊長的椅子上,指揮抓捕索菲婭。

  「只要她沒逃出愛音格爾荒原,我們就能逮住她。」林田數馬說。

  索菲婭暫時不離開愛音格爾荒原,她計劃先找到韓把頭,殺掉他只是其中一項內容,看他找沒找到孩子是主要目的。

  爬犁出事到今天四年了,索菲婭仍心存一絲希冀,兒子活著,同她一樣被誰救起。

  「人呢?」索菲婭呆呆地站在狩獵隊空蕩蕩的院子裡,頹然的目光落在一張風乾的馬皮上,蛆蟲蛀咬,馬毛一團一團地掉,像風吹某種花絮一樣飄蕩。

  四年前可不是這般瘡痍景象,她在狩獵隊裡的日子是快樂的,荒原掩埋了盧辛,跟韓把頭來玻璃山為伺機復仇,生下根兒後,準備動手半路發生意外,使精心策劃的暗殺擱淺,一擱淺就是四年。

  歲月的飄逝帶走許多東西,包括恩仇,索菲婭心中的仇恨究竟被沖淡了多少呢?仇還是要報的,找到韓把頭再說。

  嘎哇——!烏鴉的叫聲在林間迴蕩著,打破黃昏的沉寂。

  索菲婭的心裡蒼茫起來,往下做什麼?

  突然,烏鴉叫聲的空隙里傳來熊吼的聲音,那聲音足可使地動山搖。久違了這種山野的聲音,遠山造酒株式會社粉碎高粱的聲音人磨牙齒似地聽來不舒服。

  人有時願聽到一些粗暴的聲音,看到粗暴的形象,做些粗暴的事情。索菲婭回憶起刀子戳死鬍子大櫃鐵雷的愉快,毫無疑問,有粗暴的事情擺在面前,她立馬去做。

  狩獵隊員的宿舍是廂房,門都大開著,不是那種自然的開啟,也不像風吹開的,是什麼人粗暴開的。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疑問。

  韓把頭的房屋門破壞得最厲害,門扇完全掉下來。她走進去,屋內零亂不堪,狼皮平鋪在火炕上,一個人形被筒,有人睡過的痕跡,還不止一個人,挨排擺著兩隻枕頭,過去自己就和韓把頭這樣睡覺的。

  「他又有了女人?」索菲婭酸溜溜地想。

  從打被鐵雷綁架上山、匪巢相遇,韓把頭就愛上自己,從他眼神里流露來。儘管火炕上他們同床異夢,或者說她懷有別的目的,他沒有,專一地愛自己。

  索菲婭往下寬容地想韓把頭,四年讓一個身體健康的男人什麼都不干,誰這樣誰就有病。何況自己也不想和他……索菲婭邊想邊四處看,目光觸到一景物上,視線驀然針一樣折斷。

  北窗口塞著一具白骨。

  「天哪!」索菲婭戰戰兢兢走過去。

  白骨水煮一樣乾淨,沒一絲肉在上面。形態上看此人正通過窗口,被弄死,動物啃光了筋肉,剩下標本似的骨骼。

  「是韓把頭嗎?」索菲婭往屋主人身上猜。

  對白骨也只能做種種猜測,她沒有人體解剖學的知識,笨拙地尋找表明是韓把頭的跡象。

  是不是韓把頭她無法確定,反正這間屋子不能再待了,整個院子都不能待了。夜間一個人到林子裡去是相當危險的,野獸出沒……在這兒過夜她又不敢。到此時,她又想起韓把頭,想他別死去來陪著自己。

  嗷嗚——!初到狩獵隊,她聽見狼很近的嗥叫,恐懼感從心底升起。風吹窗戶紙呼嗒呼嗒地響,酷似狼的腳步聲,狼半夜鑽進屋子裡的事情經常發生。

  索菲婭走近虛掩的門,黑暗中他們如下對話:

  「你來啦。」

  「我怕狼。」

  「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你兩條腿,兩條腿的狼我不怕,我怕四條腿的。」

  「我是只餓狼。」

  「那我來餵你!」

  一隻狼在一個夜晚開始它的美餐。

  唉!索菲婭悠長的一聲嘆息。拋卻仇怨不說,單從情愛上講,這是一個好故事,她懷念這個故事。

  索菲婭走出狩獵隊的院子,黑暗潮水一樣漫上來,頓時把她包圍。雙腳再也無力向前邁動。

  同野獸出沒的林子比,院落還是安全的。

  索菲婭退回到院子,黑森森的屋子她感到可怕,索性待在院子裡,坐在井沿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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