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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5:36 作者: 徐大輝

  丁丁!篤篤!

  敲打聲從靠山鎮藍狐養殖場內神秘小紅樓里傳出。周圍的樹木便有了丁篤的回聲。一隻隼在死寂一般的場區上空盤旋,未敢落下,最終飛走了。

  二樓一個房間裡,儼然小銀器作坊的布置,工作檯十分簡單,透著遙遠時代的氣息,一個小鐵砧子,一把小鐵錘,一個燃著燈草的油盞。張經綸套著套袖,腰扎圍裙,戴副保護眼睛的水晶石眼鏡。他敲打一陣銀坯,不時用尺量量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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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制銀器是他主要業餘生活內容,從已故父親老銀器匠那裡學會這門手藝,他從來沒扔過。一有空閒他就打制銀器,現在他正努力完成一個宏偉的計劃:給三千多名員工的陽光集團每人打制一枚徽章,圖案是他親手設計的。

  「張總,」天剛拿手機進來,他是張經綸的心腹干將,「電話。」

  張經綸放下手中的活兒,接電話:「啊,克艱,是我。擺平就好。今天趙春玲帶人到紅星閥門廠?嗯,調查姜雨田案子,恐怕不止吧,你盯緊點。」他結束通話後,沉思一會,撥個電話號碼,「老六哇,讓小九記住點什麼,照規矩,這事你親自辦,好了。」

  張經綸將手機交給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的天剛,問:「最近有朱良的消息嗎?」

  「他在東北,改了名換了姓,很老實的。」天剛說。

  「你去吧。」張經綸綽起錘子,繼續做銀器活兒。丁篤聲再度響起。

  濱海路口的亮眼睛婚紗影樓,三樓一間臥室內,邱老六摟著赤身裸體的川妹眉凝接完張經綸電話。

  「接著要吧六哥。」川妹嬌嗔道,「人家剛滋味……」

  川妹叫眉凝,今年二十三歲,是亮眼睛婚紗影樓的經理。誰人不知,影樓真正老闆是邱老六,這昔日在三江幫人打架的小賴子,如今腰纏萬貫。開這家影樓只是做做幌子,掩蔽著他的『大買賣』。眉凝和他姘居後,他把影樓全權交給她管理。

  眉凝被邱老六看中,是她小姑李惠蘭做的秀。她倆一起從家鄉大山溝里出來,最先讓邱老六弄到手的是李惠蘭。川椒豆花村開張,他找尚俐莉安排李惠蘭做了經理。李惠蘭看出邱老六不僅有錢,在三江他想辦的事就能辦成,當得知邱老六炒了廣東女孩魷魚——影樓原經理,李惠蘭把眉凝送上邱老六的床。

  眉凝是邱老六在三江耍弄一百名女人的計劃進行中,相貌頂平常的一個。也是他最喜歡的一個。他有一個癖好,與他上過床的都留下一張照片,收藏在相冊已有六十八張女性照片,眉凝是第六十九,尚未入冊。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邱老六問。她說不清楚。他學四川口音說:「耍時,你咬人哩!」

  邱老六今天在他床上作業沒做完時,接張總電話的。

  他說:「我不行啦。」

  「饞人!」眉凝艾怨道,這個情慾女孩依然興致勃勃,喊叫道,「不舒服死啦!」

  邱老六穿衣服,瞋某些不雅動作的裸體一眼,床上安靜下來,他說:「老實呆在床上,聽見什麼動靜也不准出屋。」

  臥室隔壁有間密室,邱老六規定眉凝只在二樓臥室過夜,三樓的房間更不准她進。邱老六出去,眉凝心裡那樁美事被破壞殆盡。她把自己卷在毛巾被裡,像具木乃伊,等著邱老六回來打開。

  走廊響起腳步聲,她聽出不是邱老六的,夜半來的人走路抬不起腿,向墩布拖地似的。

  邱老六正襟危坐,瞧著小九,示意他坐在下。

  屋內只點一盞瓦數很小的壁燈,藏在昏暗裡的邱老六,讓小九脊背發涼。

  「六哥,別一臉的冬天好不好。」小九緊張,心掛旗杆上似的悠蕩。試探著問,「有活兒?」

  「狗×活!」邱老六開口便罵,小九目光懵然。

  「搶計程車的活兒是你乾的?」

  「手頭緊,我摽上那個靜,她要錢。靜你知道的,大腿內側你給紋……」

  「閉上臭嘴!」邱老六怒道,「沒錢你沖我說呀。我們做的是什麼活兒你他媽的明白不?惹事讓警察盯住?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

  小九灰在那,知道自己闖禍了,打罰隨便,有張總面子照著,量你不能把我咋地。邱老六狠著呢,但分跟誰。一次他舉著手槍把在歌廳唱歌十七歲的靜,變成小婦人……靜和小九在一起,她直白地說你多時沒錢,我就跟別人。小九沒錢,就去搶計程車司機。

  「規矩你知道的。」邱老六掏出一把尖刀撂在桌子上,「你來,還是我來?」

  小九看到了懲罰其他人的血淋淋場面,挖腳心、挑筋……最輕是斷指。干點私活兒(搶劫),不是反水告密,充其量掉一根指頭。他想到一個讓他免受懲罰躲過斷指災難的人,瞧邱老六的來頭、氣勢,肯定又是那個人的授意。算啦,不就是一根指頭嗎?!他說:「就不用六哥費力啦。」

  邱老六見鋒刃霹靂一閃,一截白白的東西躺在桌子上。他掏出兩張百元鈔給他:「去醫院包紮,傷好了立馬來找我,有活兒做。」

  有活兒做第一重要,小九右手攥著剁傷的左手,血正從指縫間汩汩流出,臉上擠滿快樂。

  邱老六將那截手指扔進床頭櫃一隻空玻璃杯里,乒!

  裹在毛巾被裡的眉凝問:「是什麼?」

  「你也長啦。」邱老六躺在床上一夜沒說話,也沒去打開毛巾被。

  現在杜大浩躲在自己家裡,臉的青紫瘀血退色花朵似地顏色淡了,打活動的一顆牙,還不時提醒他別忽視它的痛苦。一位戰友打了他,原因是恨他墮落,未爭辯、未反抗,他默默地承受委屈。挨痛打的那個晚上,他走進有人期待的房間。

  「誰這麼缺德!」馬爽見臉青腫、嘴角還流著血的杜大浩,她忙扶他坐在沙發上。護士職業發揮作用,擦洗、處置……一滴淚珠清涕似地掛在鼻尖,她問:「疼吧?」

  「你太善良了。」他雙手托著她的臉,說,「有你在身邊,就不疼。真的,爽,我不騙你。」

  「我太感動了,浩哥,一個風塵女子……」

  「不是,你不是!」他打斷她的話,「爽你是一部書,我才讀了兩頁。倘若可能我願意讀完它。」

  她將臉貼在他寬闊胸脯上,發自肺腑之言:「我這本書沒有你,還能稱其書嗎?」

  那夜,她回答了川椒豆花村最美的是什麼,罌粟。用罌粟殼煮湯做菜特殊的香,食之上癮。

  「罌粟花,世界上最美麗的花,不是麼?」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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