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詐降尋機 1
2024-10-04 11:19:14
作者: 徐大輝
女兒和外孫子棍子離開參幫營地神草溝,把頭黃皮子心裡的疙瘩(難解的愁事)未解開,波浪式的過去一波又湧來一波,丫兒他們母子離開肯定安全了,有小六子護送,不用擔心出什麼問題。新湧來這一波,涉及參幫的命運……他坐在地倉子前足足抽了一個上午旱菸。
「老把頭,」邊棍田效顯走過來,挨他坐下來,接過把頭推過來的煙口袋,卷了一根紙菸,抽一口,說,「小姐今天下晌(下午)就到了,去兔子牙這條道不背(不偏僻)。」
「有小六子護送我放心。」黃皮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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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效顯望著參幫把頭,心想那你還愁啥?
「效顯啊,我們在此地拿棒槌不安穩。」黃皮子說出他的憂慮,「萬老闆滾回城裡,他能老實嗎?」
大車店萬老闆來給小姐下奶,遭到黃把頭羞辱,灰溜溜逃走。田邊棍也看清下奶只是個見面的藉口,為日本憲兵當說客才是真實目的。黃萬兩家因兒女婚事撕破臉,嚴重到反目成仇。萬老闆竟然抓大臉(厚臉皮)來見黃把頭,還真能張開嘴下得牙(好意思)。他說:「車伙子有多大尿水?別勒(搭理)他!」
「這個鱉犢子吃紅肉拉白屎,什麼事兒都能幹得出來。」黃皮子說,內心極其後悔的一件事不能說,以前曾經在酒後高興,向大車店老闆透露不該透露的秘密,說鬼哭嶺有寶級的老山參,說完他立刻後悔了,不該說!當時,丫兒剛跟福生定親,心想早晚將找參的絕技傳授給女婿,這才向萬老闆欠了縫兒,好在只欠了條小縫——說得不多,沒講老山參太多情況是後悔中的慶幸的地方,「他倒泚尿我倒不怕,只是他對二鼻子下蛆(說壞話)……」
本地人言自己坑害自己謂倒泚尿。泚是澆、射的意思,排泄稱泚尿,順風泚尿正常,迎風泚尿則弄到自己褲子上,就叫倒泚尿。黃皮子說萬老闆倒泚尿,害自己人的意思。
「唔,他長得兔頭蛇眼,干出來了。」
「二鼻子是線螞鮷(水蛭),叮上你就不肯鬆口。」黃皮子說,他因了解日本鬼子本性才心有愁疙瘩,「萬老闆為憲兵跑腿,我們不同意,他沒辦成事,光是他不說好話還不怕,二鼻子的話在咱們這兒不好使,沒臉……」參幫把頭的分析符合邏輯,日本憲兵是太上皇,在三江是皇帝金口玉牙,沒有做到說一不二,必然惱羞成怒。
「日本憲兵能嗆(奔)上來?找我們彆扭……」田邊棍說。
「不是彆扭,對咱們下手。」
並非危言聳聽。日本憲兵得罪得起啊?田邊棍說:「我們離開白狼山,躲開他們。」
「大家靠棒槌吃飯,離開白狼山到哪裡去拿棒槌?」黃皮子說,參幫靠挖參養家餬口,不挖參吃什麼?每一個把頭都是靠山吃山應運而生的產物,白狼山誕生了黃把頭,泰山誕生是張把頭李把頭,對地理環境熟悉是寶貴財富,人參藏在熟悉的一草一木下才能找到。黃皮子走進白狼山的林子如同鑽入自己女人的被窩,熟悉哪裡的一切,換句話說,到一座陌生的山上,未必找到人參,他也做不成參幫把頭,「生地方不成,咱們不能離開白狼山。」
「那日本憲兵來找茬兒……」
「二鼻子沒有我們熟悉白狼山,咱們跟他們玩藏貓貓。」黃皮子說,女兒走後的一個上午他不停地抽菸,思維也沒停,萌生帶參幫暫避風頭,躲藏起來叫憲兵找不到的念頭,「兄弟,咱們挪窯子。」
挪窯子是土匪黑話——搬家,參幫也用。行幫有些話通用,至少都聽得懂。
「去哪裡?」
「往山裡邊走,找個背靜的地方……」黃皮子也想好具體地點,莽蒼的山林中藏身的地方多得是,九個人的參幫隱藏在哪裡都很難找到,「收拾一下,我們儘快走。」
「地倉子?」田邊棍問如何處理住過的地倉子,是扒掉還是留下,每年輟棍下山地倉子都留著,轉年可能還繼續住,如果找到新的場子,重新蓋地倉子。
「留著,咱們興許回來住。」黃皮子說。
其實地倉子拆毀和留下都沒什麼意義,沒有一件材料用得上,到了新的地方,掘坑砍樹搭建就成。邊棍問拆與留,顯露出心胸狹窄,地倉子不拆掉,擔心別的參幫就方便來住,不願意讓他們白白地住現成的地倉子,要住自己搭建,別想不勞而獲,你又不是誰的兒子!
「神草溝是個好地方啊!」黃皮子留戀這個地方,此一走不知還能不能回來,訣別總讓人無比心酸。此處對他來說意義非凡,太多的值得記憶的東西蘑菇一樣生長在這裡——孟姜女、山么妹,愛屋及烏覺得地倉子特別可愛。生命的搖籃啊!丫兒在這裡誕生,棍子也出生在這裡,兩個女人及女兒和外孫,四個鮮活生命編織他的生活繁花似錦,喃喃道,「我們回來,回來……」
「老把頭,我去準備。」田邊棍說。
「去吧,爭取明早挪窯子。」黃皮子在邊棍田效顯走後,目光在營地蜜蜂採花一樣飛翔,回來,一定回來!要回到這裡的人有孟姜女、山么妹、丫兒……思維停在丫兒身上,她是最早、最可能回來的人,如何告訴她找不到自己留在本地別動,我將回來……哦,他起身拿起索撥棍,朝木驢台走去,徑直走入山洞,把索撥棍埋在烏拉草下,相信女兒一定到山洞來,也一定能發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