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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9:05
作者: 徐大輝
大車店老闆狼狽逃走,情形上看參幫把頭勝了,黃皮子的高興時間小麥開花一樣短暫。陰霾貼地雲似的飄來,預示一場雨的到來。萬老闆再厲害也只是一條狗,仗義主人而兇惡。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裡,但是不能不把他的主人放在眼裡。二鼻子,尤其是二鼻子憲兵,被他們盯上則沒好!要人參幹什麼?要槍要炮打仗,要人參……再細想,二鼻子什麼都要,僅白狼山上的東西:木材、金子、野菜、貂皮……要人參不奇怪。
「要棒槌,有本事自己拿(挖)去呀!」黃皮子這樣想。
沒有答應二鼻子的要求,從此難有安寧日子過。萬老闆沒高抬自己,充其量跑趟腿,學次舌。憲兵不會指望他辦成事,最後憲兵出面,先禮後兵,堅持下去,二鼻子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地倉子裡突然傳來嬰兒哭聲。近日棍子哪兒不舒服,經常哭鬧。奶水不充足,他可能吃不飽。黃皮子提出送他們母子下山,黃丫兒不肯走,她不願再回到三江城裡去。
「棍子餓的哭鬧,怎麼辦?」父親問。
「爹,我嚼奶布子給它吃。」女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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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奶布子——把小米包在布里用嘴來嚼,用這樣嚼爛的飯擠出的汁兒餵嬰兒。
「棍子那么小,嗓子眼兒細,吃那玩意行嗎?丫兒,去縣城吧,賣只奶山羊……雇個奶媽也行。」
「爹我不去!。」黃丫兒一再表示不願下山,父親沒再逼。
這次,丫兒跟棍子都得走了,二鼻子要來,參幫營地不安全。去哪裡?去處還是進城,條件好些。丫兒不願去,怕遇到萬家人,想起傷心事,觸碰傷疤,心情可理解,可是照顧棍子,不進城咋行?他耐心說服女兒。
「丫兒,這兒你不能呆啦。」
「怎麼啦?爹。」
「今天誰上山來了?你想不到。」
「誰?」
「萬老闆。」
黃丫兒一愣,問:「他來幹什麼?」
「給你下奶。」
她嘟囔道:「誰用他下奶。」
「帶來的禮物我揚掉了……」他說,像是很解氣,「他的東西我們從哪兒往下咽,哼,咽不下去。」
「揚得好,卷他面子對,」女兒支持爹。
「別以為他良心發現,下奶是假,為二鼻子辦事是真。」
「他為日本人辦什麼事?」
「勸我給二鼻子拿參。」
「哦,爹答應他了?」
「除非叫我死。」黃皮子說,他明確地講不會為日本人做事,「捆我也不給他們干,大不了撅了索撥棍。」以不挖參來對抗日本兵氣話而已,挖一輩子參,除了吃這碗飯會幹什麼?
「我跟爹在一塊兒。」
「以前行,現在不行,你帶著個孩子。」黃皮子說出他的打算,萬老闆來之前就有了的打算,說,「今年我也不下山了,輟棍後留在山裡。」
「地倉子那麼冷,咋呆人?」女兒想的問題很實際,數九寒冬地倉子住不了人,大雪幾乎將地倉子埋在下面,開春積雪融化才能露出來。
「傻閨女,爹能老實擎得著凍死啊!」黃皮子說他帶輟棍不回家的挖參人,在山裡找落腳的地方,建房子,開闢一個村子,計劃宏偉而遠大,但也不是絕對不可實行的事情。
「那我跟爹走。」
「聽話,丫兒。」黃皮子勸一番女兒,最後說服她,同意聽父親安排,他說,「這就對了。」
「我跟棍子去哪裡啊?」
「往山里走。」黃皮子認為走得越遠越安全,白狼山脈綿延數百公里,深山密林中有村落,他不是毫無目標讓女兒走下去,打算送他們母子去的地方叫兔子牙(崖),有一耿姓獵戶,兩口子膝下無子嗣,朋交多年,他說,「送你們到兔子牙,二鼻子到不了哪兒,絕對安全。」
「爹,你一個人……」女兒放心不下父親,說。
「怎麼是一個人呢?我的參幫,一伙人嘛!丫兒,你好好帶孩子,棍子大一大再離開兔子牙。」
「見不到爹,我想你。」
「過年我去看你們。」黃皮子說,「收拾一下,三兩天就走,小六子送你過去。」
小六子按把頭的吩咐,下山去三江城買回一頭騾子,做了一副馱子,黃丫兒抱著棍子坐在騾子背上,一旁馱些行李。由小六子牽著,朝兔子牙走去,她回了幾次頭,都見父親站在地倉子前目送她,揮動著手臂……
黃丫兒絕對沒想到,這是父親留在她生命里最後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