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得不說，阿提姆的提議很有吸引力。

  想要贏得最後的勝利，最根本的在於了解對手的能力，並找到對策。與此同時，所有人都在盡力隱藏自己，以至於賭局時間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半小時，羅星對大部分人的底細還是雲裡霧裡。

  然而，如果能夠不經過其他人同意，自行決定規則，就可以將比賽向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引導！

  「我同意。」羅星第一個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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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同意。」月影立即響應。

  「你們隨便玩吧，我不參與。」勞倫斯嘴角微微上翹，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陸冰站起身來，與身後的利德和東老師討論了幾句。少頃，他轉過身來，咬著牙說道：「我接受。」

  簡單商量後，四人統一了遊戲規則：籌碼方面，包括勞倫斯在內的每個人手中都有一枚「遊戲規則變換」的金色籌碼，不可用人口兌換；遊戲方面，每個人會拿到五張暗牌，每一局僅有一次選擇是否放棄的機會。當手中持有「任意變換」籌碼的玩家一致同意結束時，回歸正常規則，每擁有一枚籌碼，便有了一次改變規則的機會。

  大家之所以同意這樣的規則，是因為如此一來，窺視底牌和換牌的難度會大幅提升。將玩家逼到極限，更有助於辨別對方的能力並想出對策。

  換言之，這一次將是孤注一擲的生死局。

  月影在指尖撥弄著代表了「規則」的金色籌碼，問道：「真的可以隨意變換規則嗎？那我豈不是可以制定那種自己必勝的規則，例如『凡是名字叫作『月影』的獲勝，否則失敗』？」

  23答道：「這種規則是無效的。金色籌碼有兩個限制：其一，規則對所有玩家必須公平；其二，必須是我能力範圍之內能做到的事情。例如，你想要將地球的公轉速度作為籌碼，這就是無效的。」

  「你的能力範圍該怎麼理解呢？」月影追問。

  「你可以簡單地把它理解為質量和空間範圍。我的能力影響的質量不能大於月球的質量，而空間範圍必須在半徑10 000千米的球型空間內。」

  「把注意力放在賭局上，我來分辨他們的能力。」法拉小聲在羅星耳邊說道，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羅星輕輕點頭。每一次執行任務，法拉都是他堅強的後盾。

  比賽一開始，羅星立即開啟了熵視野。陸冰額頭的溫度比身上的高一些，想必是緊張或激動所致；月影依然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心臟跳動的頻率卻比之前高了些；阿提姆……儘管被拿走了一半運算能力，但他身上熵的流動卻一如既往，羅星一度懷疑他可能是個機器人。

  掃視一圈後，羅星將視線放回23手裡的牌堆，可他卻驚訝地發現，牌堆在熵視野中變成了烏突突的一片，就連最上方一張牌也無法窺視。

  怎麼回事？

  羅星暫時關閉了熵視野。此時23剛剛將牌堆切成兩等份，準備用交錯式洗牌法洗牌。他雙手的大拇指和中指捏住牌的兩端，當食指抵住牌中心時，眉頭微蹙，隨即改用切牌法洗了起來。

  羅星沒有放過那一瞬間的細節——23的食指壓向牌堆時，撲克牌沒有彎曲。交錯式洗牌法需要藉助牌自身的彈性，如果牌無法彎曲，自然就無法使用這種洗牌的方法了。

  牌漸次分發到玩家面前，形勢也逐漸清晰起來。再次開啟熵視野後，羅星看到了月影和阿提姆的牌，可陸冰面前的五張牌卻是黑匣子一般，無法窺見分毫。

  毫無疑問，就像第一場比賽中無法透視的骰盅一般，這是陸冰或者東老師的特殊能力。就目前而言，他們做到了兩件事情：其一，使撲克無法彎曲；其二，撲克在牌堆以及陸冰面前時，無法被透視。

  羅星控制著熵，試圖像上一把那樣，將牌的顏料層切割下來。可他立馬就察覺到了不對，撲克牌上的分子完全不聽使喚，他甚至無法在紙牌上留下任何痕跡。

  羅星招招手，對俯下身子的法拉說出了剛才的事情。法拉點點頭，右手扶住下顎，飛速思考著。與此同時，羅星再次看向陸冰，他又在故技重施地敲擊著桌面，一圈圈隱失波漣漪一般蕩漾開來。通過操控熵，羅星能夠一舉破壞他的窺探手段，但這樣一來陸冰就會像勞倫斯一般每把都放棄，也就失去了賺取他手中金色籌碼的機會。

  必須利用他引以為豪的千術，反手將他一軍。

  羅星拿起桌上的五張牌，小心翼翼地展開成扇形。他相信月影和阿提姆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牌，但該有的把式還是要做足的，否則會顯得很不專業。

  一對10和一對K，算是不錯的牌。羅星看向另兩名玩家，月影只拿到一對7，而阿提姆有三條4，是三個人中牌面最大的。

  截至目前，鬼牌還沒有出現。

  這時，23開口道：「阿提姆先生，這個賭局是您的提議，由您開始決定是否下注。」

  「放棄。」阿提姆想都沒想地說道。

  按照順時針位，下一個做決定的是羅星。羅星毫不猶豫地放棄了，既然有著三條4的阿提姆都放棄了，再頭鐵也沒有任何意義。

  「真沒勁，放棄。」陸冰將手中的牌丟在桌面上，羅星最終也沒能看到他拿了什麼牌。

  第二局，羅星拿到了一對A，阿提姆和月影手裡都是散牌。

  「請羅星先生決定是否下注。」23說道。

  羅星將五張牌牌面向下握在手裡，在指尖不停撥弄著。思考期間，法拉俯身小聲說道：「擲骰子的時候，陸冰的骰盅也無法透視。我不清楚他用了什麼手段，但無論是骰盅還是撲克牌，都接近於一個物理學中的概念，絕對黑體。同樣，連世界級罪物23都無法彎折的撲克牌，可以將其視為物理學中的絕對剛體。因此我猜測，『幽紅』那邊掌握了一項非常特殊的能力，可以將某種物理性質『絕對化』。」

  「絕對」的物理性質，是對現實世界物理現象的抽象與簡化。例如，牛頓在提出第一定律時，假想了「絕對光滑的平面」，現實中並不存在這樣的平面。而所謂「絕對黑體」，就是表面可以在任何溫度下完全吸收任何波長能量的物體，因此在熵視野中就像一個黑洞；「絕對剛體」則無論受到多大的外力都不會發生形變，即便是世界級罪物23也無法把它們彎折。

  羅星回想起來，「紅」對這場賭局並不抱希望，想必如此可怕的能力並不屬於陸冰，而是神秘的東老師。從陸冰對待東老師和利德截然不同的態度來看，東老師並非從屬於「幽紅」，應當只是合作關係。

  順著法拉的提示，羅星繼續思考下去：

  「絕對黑體」是物理學層面的概念，東老師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僅對陸冰網開一面，所以陸冰應當也是無法窺探牌堆的。那麼月影和阿提姆呢？他們有沒有本事掌握到陸冰和牌堆的信息？

  想到這裡，羅星注意到一個細節：在上一把中，阿提姆明明有著最大的牌面，卻選擇了放棄。如果他不是在故弄玄虛，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性——他能夠看透陸冰的牌。

  陸冰本人被拿走了30%的運算能力，他的底氣又從何而來呢？回想起陸冰在之前比賽中完成的「換牌」，羅星有了一個假設：如果他的「換牌」是某種類似於瞬間移動的空間技能，那麼即便撲克牌變成了「絕對剛體」，也依然能夠完成換牌，無效的只是「剝顏料」的換牌方式！

  「快些吧，梭哈已經超時了。」阿提姆提醒道。

  「賭局經過了全員的同意，不受半小時的時間限制。」23補充道。

  目前看來，除去月影的底細尚未摸清楚外，陸冰和阿提姆的手段都遠勝於自己。想到這裡，羅星將牌放在桌面上，說道：「放棄。」

  陸冰嘖嘖嘴，也選擇了放棄。之後，月影和阿提姆自然也沒有下注。

  彼此都處在試探階段，必須沉得住氣。羅星默默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

  這場以改變規則為籌碼的賭局，陸冰志在必得。輸掉30%的智力後，他明顯感到思考速度變慢了，但只要特殊能力沒受影響，自己就有信心勝過其他玩家。

  陸冰掌握的特殊能力，是操控「空間」的能力。

  與羅星操控熵的能力相同，陸冰對空間的操控，也是通過與「紅」合作，在體內注入納米機器實現的。他的能力可以簡單理解為「瞬間移動」，發動條件十分苛刻：為了讓物體能夠近距離移動，被移動的對象質量不得大於500克。

  儘管有著諸多限制，陸冰卻將這項能力與「幽紅」的科技相搭配，成了賭場中的常勝將軍。例如，陸冰在眼球中集成了光學探測器，擲骰子時，可以將指甲蓋大小的成像透鏡瞬移到其他人的骰盅里進行窺探。再例如，他可以通過「瞬間移動」交換賭桌上的兩張牌。

  在梭哈中，賭桌上的暗牌有5張，在特殊規則下更是達到了20張。配合上集成在食指間的隱失波探測，陸冰相當於可以在20張牌里隨意挑選5張，想要輸掉都難。

  當然，陸冰並沒有因此而輕敵。他以5件罪物為代價，換來了東老師3次「絕對化」的幫助。東老師的能力可以令物體擁有理想化的物理學性質。通過將撲克變成絕對黑體，陸冰得以掌握與其他人不對等的信息；通過將撲克變成絕對剛體，他又杜絕了一切利用撲克牌力學性質的作弊伎倆。

  截至目前，東老師那邊的3次機會已經全部用光了，但陸冰並不擔心，只要能夠贏得另三人的金色籌碼，拿下賭局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轉眼間，比賽已經進行到了第十三局。在前面的十二局比試中，另三人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放棄。陸冰清楚，與表面上沉悶的局面不同，玩家們暗地裡的較量波濤洶湧。

  陸冰最擔心的是來自「純白」的羅星，他也有著換牌的本事，是場上最大的不確定因素。這傢伙之前也是「幽紅」的罪物獵手，為什麼要背叛城市呢？

  從第三局開始，羅星那傢伙就用莫名其妙的手段為自己的牌築上了一道「圍欄」，隱失波探測不到他的牌面。不過，陸冰始終沒有放棄嘗試，終於，在3分鐘前，他的隱失波在羅星的「圍欄」上找到了一個缺口，對方手裡的牌瞬間一目了然。

  陸冰清晰地看到，羅星手裡有三條K，另外還摸到了一張鬼牌。

  四條，迄今為止出現過的最大牌面。這傢伙的手氣還真不錯。

  可惜啊，你遇到的對手是我。陸冰在心中暗想道。

  「我下注。」羅星丟出金黃色的特殊籌碼，將接力棒交給了陸冰。

  陸冰手中有一張紅桃7和一張紅桃8，其餘是湊不起來的散牌。他又窺探了月影和阿提姆兩人的底牌，前者有一張紅桃9，後者則摸到了一張紅桃J。

  贏了！

  陸冰的嘴角微微上揚。

  「我跟！」他雲淡風輕地說道。

  不出所料，月影和阿提姆放棄了。陸冰用手掌捂住自己的牌，悄悄將兩張散牌與紅桃9和紅桃J對換。

  關鍵時刻到了，必須在羅星沒有發覺的時候，將鬼牌置換過來。那傢伙的觀察能力十分了得，怎樣做才更加穩妥？

  「羅星先生，現在只剩下我們兩人了，我有個提議。」儘管只剩下了70%的腦力，陸冰還是很快想到了對策。他說道：「敢不敢和我交換一張牌？」

  對面只是簡單思考了幾秒，便答道：「聽起來很有趣。好啊！」

  陸冰挑出牌堆中唯一的散牌，順著桌面向羅星的方向滑去，羅星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當羅星的牌滑到面前的瞬間，陸冰立刻用手掌捂住牌的背面——

  那一刻，他發動了瞬間移動，將這張牌同羅星的鬼牌進行了對換。

  那個傢伙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丟過來的牌上，又怎會想到自己的鬼牌已經被換掉了呢？

  「請二位開牌，從羅星先生開始。」23提示道。

  對面的羅星笑了笑，說道：「無論換來什麼牌，這一把，你都輸定了。」

  說罷，他將5張牌甩在桌面上，三條K。

  蹺著腿的勞倫斯嘖了一聲，即便只有三條K，也是今晚賭桌上出現過的大牌了。然而羅星的臉色卻很是難看，他拿起牌堆里的一張梅花七，想要說些什麼，卻無法開口。

  「哈哈，看來這一把，還是我的手氣更好一些啊！」陸冰噌地站了起來，將五張牌翻開放在桌上。

  眾人屏息凝神，當陸冰掃過自己的牌時，他愣住了——

  紅桃7、8、9、J，還有……一張梅花4。

  為什麼？

  鬼牌哪裡去了？

  他是怎樣換掉絕對剛體的撲克牌的？

  「陸冰先生，你最大的是一張J，這場比賽羅星先生勝。」23宣布道。

  「等等！他……」陸冰激動地叫了出來，可「出千」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舉證羅星。

  就在這時，陸冰看到對面的羅星高舉食指指向他，響亮地喊道：

  「他出千！」

  陸冰一愣，匆忙用瞬間移動將指尖的隱失波探測器和眼球上的光學傳感器丟去了別處。他也想過用空間能力栽贓玩家，但如果被對方察覺，反而弄巧成拙。正是因此，王子驍那個奇葩把場內最容易拿捏的軟柿子搞掉後，再也沒有人用類似的手段栽贓其他人了。

  23波瀾不驚地說道：「請舉證。」

  「他偷走了我的牌。」羅星踱著步子來到陸冰身後，拿起了桌面上的梅花4。他說道：「這張牌，我拿到手之後，悄悄在上面用螢光顏料畫了圖案，只要用紫外光照一下，就能證明我說的是真的。」

  「請說明，你畫了怎樣的圖案。」23追問。

  「鬼牌的圖案。」

  陸冰恍然大悟：撲克牌變成了絕對剛體，但表面並非絕對光滑，同樣可以附著其他物品。塗上螢光顏料這一招，不但可以誤導他的隱失波探測，還可以指證他出千，簡直是一舉兩得！

  「好的。」23接過羅星手裡的梅花4，食指射出一道紫色光束，撲克牌的正面頓時閃爍出了藍綠色的圖案。

  鬼牌的圖案。

  23將手中的牌展示給大家，說道：「舉證成功，羅星先生獲得陸冰先生的金色籌碼，同時我將對陸冰先生進行懲罰。」

  「等……」

  陸冰想要申辯什麼，可還沒等他開口，身形便消失在賭場中。太空電梯已經上升到2 500千米以上的散逸層，即便準備了降落裝置，也難保不會傷筋動骨。

  羅星暗自鬆了口氣。想到對付陸冰的方法後，他一面等待自己摸到好牌，一面在空間中提取微量的硫化鎘顆粒，製備螢光粉末。為此，他花費了大量的腦力，此刻的精神力只剩下不足30%。

  幸運的是，他終於在自己摸到一手好牌前完成了工作。

  23看向「幽紅」剩餘的兩位代表，問道：「你們要繼續代表城市參賽嗎？」

  「我與陸冰先生只是基於契約的協作關係，無權代表城市。」東老師答道，「不過，請允許我留在這裡觀戰。」

  利德看看賭桌上凌亂的籌碼，又看了看對面的女兒和羅星，默默坐在賭桌前。

  「我來參賭。」他說道。

  23點點頭，問其餘三位玩家：「還要繼續現行規則的賭局嗎？」

  羅星剛剛想要說放棄，一旁的月影卻搶著開口道：「我要求繼續。」

  「我奉陪。」阿提姆說道。

  羅星猶豫了。思索期間，法拉俯下身子，說道：「我建議你也繼續，幫助月影。」她無視了羅星的驚訝，繼續說：「她是真心實意跟你合作的。在之前的21點和梭哈中，她有兩次刻意放棄，將好牌留給了你。並且根據我的判斷，阿提姆更難對付，不能把他留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