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是什麼原因導致了自己的禁衛軍譁變呢？他們本來應該是保衛皇帝的，但結果卻反噬皇帝，關鍵人物就是這個司馬德戡，他是整個鏈條上的第一個環節，是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牌。

  因為這一年的三月份，他突然發現，自己面臨一個死局。

  當時在江都城內外，駐紮的有十幾萬驍果禁軍，這是大隋朝的最精銳部隊，是楊廣從長安一直帶過來的。

  近半年來，由於天下大亂，農民起義風起雲湧，各地的交通阻塞，盜賊遍地，駐紮在江都的軍隊也開始人心惶惶。

  這支軍隊中的絕大多數軍人都是關中人，他們跟隨楊廣來到江都已經幾年了，現在一天天感到國家的形勢是江河日下，分崩離析，距離滅亡那一天已經為時不遠了。隋煬帝楊廣什麼時候去見閻王，似乎已經是指日可待。大家都急切的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因為幾乎所有的人都明白，這大隋朝沒救了，完蛋是必然的。

  從統帥到士兵，大家現在心裡就一個念頭，不能為楊廣殉葬，划不來，那是個昏君，早就該有這一天了。我們犯不著為一個混蛋皇帝賣命，找到機會逃亡是最好的選擇。幾乎每一天部隊都有軍官和士兵逃亡。

  消息傳到上面，大將軍宇文化及也害怕楊廣知道了這些情況，追究他的責任，於是就讓司馬德戡發布命令，誰敢逃亡，只要被抓住，一律處死。

  確實，好多逃跑的軍人在半路被追上，立即就被處死了，有些還是高級軍官。

  

  這樣，每個人的生命都受到了威脅，首先最危險的就是這個司馬德戡。

  因為所有的驍果都是他的部下，逃亡了那麼多，如果他一直瞞報下去，總有穿幫的那一天。隋煬帝楊廣一旦知道了真實的情況，肯定會追究責任，那第一個死的就是他司馬德戡。

  如果選擇實事求是，現在就直接向楊廣匯報部隊真實的情況，那他很可能面對的是，話還沒有說完，自己的命就沒了。按照楊廣的脾氣，他肯定會氣急敗壞，大喝一聲：「來人，把這個蠢材拉出去，砍了！」

  一句話，他司馬德戡現在攤上事了，怎麼著都是一個死。

  要想不死，只能選擇逃亡。

  所以，他決定帶領一些比較信任的部下，大家一起逃亡，這樣勢力大些，安全係數也大些，就是有追兵，自己的人多，也能夠抵擋一陣子，至少能夠跑掉，活下來。

  他召集一幫死黨，大家商量了方案，都同意他的想法，大家一起逃亡。

  由於想逃亡的士兵和軍官實在是太多，幾乎一呼百應，因為大家都是老鄉，有感情，思鄉心切，於是個個都非常非常認同，做好了準備，等待著一起逃亡。

  有一個軍官叫趙行樞，他和宇文化及的弟弟宇文智及關係非常好。還有另外一個軍官叫楊士覽，他是宇文智及的外甥。這兩個人把消息就告訴了宇文智及。

  這宇文智及詭計多端，從小就是個壞孩子。

  歷史記載，他和哥哥宇文化及靠著他老子的權勢，在京城裡無惡不作，欺男霸女，打架鬥毆，曾經是長安城有名的衙內，他哥哥的外號叫「輕薄公子」。

  因為長安的老百姓經常在街道上看到這一幕，年輕的宇文化及在十幾個家丁的護衛下，他們個個騎著高頭大馬，挾弓持彈，在大街上呼嘯而過。

  宇文智及比他哥哥更壞，壞得連他老子都看不下去了，於是，他老子宇文述看他早晚會給整個家族帶來大禍，於是就想殺死他。

  宇文智及和哥哥宇文化及感情很好，所以宇文化及就在父親面前苦苦求情，才救了弟弟一命。從此以後，宇文智及就和自己的哥哥感情更好了，狼狽為奸，無話不談，在楊廣面前都成了寵臣。

  宇文智及知道了這些情況，就找到司馬德戡說：「聽說你準備逃跑？」

  司馬德戡大驚，問：「你從哪裡得到了消息？」

  宇文智及說：「這個你就不用問了，你身邊有我的眼線，什麼情況能瞞得了我？」

  司馬德戡於是拔出劍，問宇文智及：「你想死嗎？」

  宇文智及淡定地擺了擺手說：「將軍，別激動，我想要你死，你還會活到現在嘛？快把你的劍收起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商量商量。」

  司馬德戡於是合上劍，沖宇文智及說：「說吧，什麼事？」

  宇文智及說：「逃亡不是上策，風險很大，一路上你都會被追殺，即使不死，路上還有無數的強盜。我以為我們不能這樣干，要干就干一旦大的。那樣才能萬無一失。」

  司馬德戡不解的問：「你明說，到底怎麼幹？」

  宇文智及說：「我們乾脆把楊廣幹掉，大家不都安全了。再說了，他一死，那些宮女、無數的金銀財寶，不都是我們的了。軍隊還有十幾萬歸我們指揮，我們殺向哪裡，不是所向披靡，到時候殺回長安，直接做皇帝，也未可知吧。」

  司馬德戡想了想，一拍手說：「高見，高見。」

  於是同意按照宇文智及的思路辦。

  司馬德戡說：「幹這樣大的事情，總要有個挑頭的，我級別不夠，怕到時候不能服眾，還是你哥哥宇文化及出面比較好，他是大將軍，到時候他出來做皇帝，也是可以的。你們家血統本來就高貴嘛！」

  宇文智及說：「這個沒有問題，我去說服他。」

  於是，兩個人分工，由司馬德戡去聯絡軍官和士兵，他放出假消息，說由於驍果軍逃亡得太多，楊廣很生氣，已經讓手下的人準備了足夠的毒酒，準備把大家全部毒死，以絕後患。

  大家一聽更是群情激奮，表示要服從長官的命令，大家一起行動，和楊廣徹底攤牌。

  宇文智及就找到他哥哥宇文化及，挑明了要發動兵變的事情。

  宇文化及一聽，嚇得頭上冒汗，他沒有思想準備，有些猶豫不決。

  宇文智及勸他說：「哥哥，事已至此，你就是不同意，他們也會發動兵變的，你已經騎虎難下了，要麼同意一起干，要麼現在就得死。」

  宇文化及想了想，做了最後的決定，說：「好吧，那就干吧！」

  於是大家約定，三月十日晚上發動兵變。

  當天晚上，江都宮外燈火通明，人聲喧譁，馬匹嘶鳴，聲音一直穿到宮內，影響了隋煬帝楊廣休息，他很生氣，起來聽了聽，問身邊的宇文化及說：「愛卿，外面怎麼如此喧鬧？」

  宇文化及騙他說：「皇上，驍果軍營里失火了，他們正在救火，過一會兒就好了。」

  隋煬帝楊廣聽了，將信將疑的回了寢宮，睡覺去了。

  司馬德戡的部隊分頭行動，迅速接管了宮門的各個崗位，提前宇文智及已經安排魏氏，把幾百個「給使」放出了宮門外，楊廣身邊現在幾乎是不設防的狀態。

  其實，幾天前有個宮女已經知道了兵變的消息，她告訴了蕭皇后，蕭皇后不敢向楊廣匯報，於是就對這個宮女說：「你去直接告訴皇上吧。」

  那個宮女以為自己得了一個立功的機會，於是興沖沖的到了楊廣身邊，說：「皇上，我在外面聽到，驍果正在醞釀造反，我告訴皇后了，她讓我直接告訴你。」

  楊廣現在已經不是一個正常人，他不管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他首先考慮的事情是，這麼重大的事情，是你這個低賤的宮女操心的事情嘛！你這樣不守本分，想幹什麼？貪圖富貴嘛！你配嘛！給我砍了！」

  於是，旁邊的警衛立即把那個宮女拉出去砍了。兵變的事情，楊廣不以為意，他覺得沒問題，自己防範得很嚴密嘛！況且那些將軍，都是自己非常信得過，他們能有今天的富貴，不都是我給他們的。背叛我有什麼好處呢！他不信，也不敢信。你說他自我麻醉也好，得過且過也好，反正他根本就不相信，不在乎。

  又過幾天，又一個宮女得到了確切的消息，她也找到蕭皇后，蕭皇后說：「算了，前面的一個什麼下場你不是不知道，天下到了今天這樣一個境地，已經完全沒辦法補救了，匯報給皇上，讓他徒增煩惱，沒什麼意思了。我們混一天是一天算了。」

  於是，大家誰也不再說話。

  等司馬德戡帶兵進入了楊廣的寢宮，楊廣才如夢方醒，知道壞菜了，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來了。

  士兵把楊廣捉住，扶他上馬，去找大將軍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正忙著呢，你們幾個趕快把他弄死吧。」

  於是，楊廣又被帶回了寢宮。

  司馬德戡命令手下的幾個人拿著刀，準備動手。楊廣最喜歡的兒子趙王杲，當年才十二歲，他站在楊廣的旁邊大哭不止，被士兵立即斬殺，血濺到了楊廣的衣服上。

  楊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遭此劫難，他雖然是個殺人狂，但得了現世報，此時此刻也心如刀絞，於是無奈地看了司馬德戡一眼說：「愛卿，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干，我難道對你們還不夠好嘛！你們富貴已極，要什麼有什麼，還想怎麼樣？」

  司馬德戡說：「陛下有大罪，全國的老百姓被你禍害得簡直太慘了，你說你幹了那麼多多烏七八糟的事情，挖運河，修東都，征高麗，樂巡遊，因為你，全天下的老百姓死了上千萬，整個國家民不聊生，狼煙四起，那篇《為李密檄洛州文》你一定還記得吧，其中的一句話現在是婦孺皆知，『罄南山之竹，書罪未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你看你乾的都是什麼事！還敢說自己沒有罪？」

  楊廣想了一下，確實看過這句話，當時他氣得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即抓住李密，碎屍萬段。

  沒想到今天卻死到臨頭，得到了報應。

  楊廣於是有些泄氣地說：「我確實對不起天下的百姓。」

  司馬德戡說：「這不就得了嘛！來，趕緊上路吧！」

  於是就吩咐楊廣跪下，準備砍他的腦袋。

  楊廣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拿毒酒來。」

  司馬德戡說：「這個時候你還擺什麼譜啊！哪裡有毒酒，少囉嗦，趕快吧！」

  楊廣於是接下自己的腰帶遞給身邊的士兵說：「來吧，用這個。」

  於是，楊廣被當場縊死。

  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暴君——隋煬帝楊廣終於一命嗚呼，去閻王爺那裡報到去了。

  一個時代終於到了落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