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紫禁城的宮殿有如迷宮，但最輝煌最宏大的當數乾清宮了！當晚我就換了一身宮中的服裝，在太監的指引下來到乾清宮。太監走了，我躲藏在帷幕下往宮中看去，見康熙伏在龍案上，正聚精會神地看廷報，批奏摺。我心裡也有一陣感動，這年青皇帝還挺勤奮治國的！但不一會兒，我就打消了對他的這種好感，看到了康熙的另一面。

  康熙當時沒發現我，突然叫道：子清，你快來……

  曹寅也沒看見我，他從屏風後轉出來，忙說：皇上是有話要問嗎？

  康熙指了指他：你就是個猴精！你怎麼知道，朕郊遊回來，有話問你？

  曹寅湊近他悄聲說話，但我仍能聽得見：皇上，就是關於那個小書僮吧？您有沒有看出來，那小書僮本是個女兒身？

  康熙突然笑起來，指指他：你是第幾次看見他？看見這個小僮兒？

  曹寅忙說：很多次了！在明府上，還有今兒的農家樂……

  康熙伸出三個指頭：可朕是第三次了，一次是今兒，一次也是在明府上……在此之前還有一次，那就是在西城廟會的燈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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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寅回想起來，拍拍自己的腦門：原來如此！怪不得，怪不得奴才每次看見她，都覺得很眼熟呢……還是皇上好記性！

  康熙又笑起來：這小妮子也會作弄人，她換了男裝，比女裝還好看。

  曹寅也笑道：是啊，這小妞兒還想糊弄人，可皇上早已慧眼識人了！

  康熙點頭笑道：朕早就從她婀娜的身姿、清脆的嗓音和甜蜜的微笑上，辯認出她是個女兒身……

  我躲在帷簾後嚇了一跳，還出了一身冷汗。進宮前作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在想如何跟皇帝周旋？沒料到他早就把我看穿了！看來今晚真有些麻煩呢！

  皇帝又說：子清，還算你和朕同步，不像那個書呆子，在這種事情上總是慢一拍！哎，你說容若有沒有看出來，他的小書僮是個女孩子呀？

  曹寅想了想：說不好，我看納蘭真是個情種，他確實很專情……但除了他喜歡和心愛的女人，其餘的任何女人，他看都不想看一眼！

  康熙起身走下龍案，沉思著說：朕也是個情種，可朕與納蘭絕不相同！過去朕也對貞格格專情過，沒想到朕身為天子，也無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自從貞格格死後，朕的心情就有些變了……何況這人間天上，又到哪裡去找一個專情的帝王！

  曹寅忙說：皇上不必多慮，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天下的女人，凡是皇上看上去順眼的，難道不應該屬於皇上麼！

  康熙展開眉眼，點頭笑道：你這小猴子，算是說到朕的心裡去了！

  他又站起來揮揮手說：朕今天心裡痛快……朕看了廣東、廣西、湖南、陝西等地的廷報，全都是些好消息，我軍連續收復失地，叛軍卻潰不成軍，朕就等著綠營大軍直搗黃龍，奪取雲、貴、川了！

  曹寅恭維道：恭喜皇上勝券在握，平叛大局已定，撤藩大功告成……這樣，皇上也就有一份好心情，跟那個小書僮調調情了？

  康熙也笑了笑，似乎很興奮，他又問：哎，小書僮呢？她在哪兒？

  曹寅忙說：在皇上書房裡，奴才去叫？還是皇上自己去？

  康熙聳聳肩說：朕自己去吧。

  我聽到這裡，連忙轉身離開，來到乾清宮的上書房。這時候夜已深了，我站在書架旁，假裝整理著書藉。不一會兒，康熙悄悄走到我身後，觀察了我一陣，卻沒出聲，我聽見他的呼吸，不禁緊張起來，手心也出了汗……

  我回頭看見他，假裝吃驚地跪在地上：小宛子叩見皇上！

  康熙上前拉住我的手笑道：起來吧，小書僮，你終于歸朕了！讓朕好好看看你，看你能不能把朕，給侍候得舒舒服服的！

  他抓住我的手不放，仔細打量我，看得我渾身不自在。我急忙抽出手說：皇上，小宛子是書僮，只能侍候皇上讀書寫字，不會做其他事兒，只怕皇上會不滿意。

  康熙指了指滿壁的書架：好呀，你來看看，朕的書藉字畫，比明府可是強多了！朕每天下朝，就在這兒做學問，讀西語，看字畫，還學什麼天文數字、聲光化電、幾何測繪，最近又有西洋人日日進講……朕忙得不亦樂乎，也真需要一個能幹的小書僮！

  我連忙低頭說：是，皇上，小宛子一定當個合格的小書僮。

  康熙又看了看我，說：好，那咱就先對個對子吧，對上了，我才能決定要你！

  我嚇了一跳，有些緊張，表面上卻裝得平靜如水：皇上請講……

  於是博學多才的康熙開了口：公門桃李崢嶸日。

  好一個絕頂聰明的皇帝！竟然猜到了我的心思！細想回到清朝的這些日子，真是「崢嶸歲月稠」啊！我看他那作古正經的模樣，想跟他開一個玩笑，幾個字便溜出了我的嘴邊：法國荷蘭比利時！

  他用驚異的目光注視著我。據說他有一個名叫南懷仁的外國老師，所以他應該知道這些古怪的國家名兒，也明白我是在打趣他。我瞧著他臉上升起的不悅之情，只想偷著樂！這皇帝，肯定沒想到會有人對他如此大不恭吧？

  他呆怔了半天，可能想放過我，再另作文章，就輕描淡寫地說：對得妙，對得好，朕沒想到，你還會有這種急智……好了，你起來吧，朕說了半天，口都說渴了，想喝杯茶，你還不快給朕倒去！送到寢殿，朕在那兒等你！

  我連忙起來，故意扭著身子盈盈走開，我知道，康熙準是望著我的背影發呆。唉，我真願他讓我給倒酒，而不是倒茶，看來我只有把他給灌醉了，才能混出乾清宮，去找那個偏殿。今天真奇怪，乾清宮的寢殿竟悄無一人，四處靜靜的，可能皇帝已經把太監們給遣散了？我在帷簾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倒茶，同時思量著自己的處境……看來歷史都是皇帝寫的，清史上說這康熙是一個好皇帝，但他也難免偷雞摸狗的行為。我還得小心來侍候他，否則今天就無法脫身了！

  我倒了一杯茶，轉身正要端去，又發現康熙色迷迷站在身後。我嚇了一大跳：皇上，您是天子，怎麼總喜歡這樣，偷偷摸摸地出現在人家身後，嚇了小宛子一跳！

  康熙不禁哈哈大笑：是啊，朕是天子，還是個興高采烈、志得意滿的天子！小宛子，你今兒運氣好，碰上朕心情愉快，什麼話都好說……如果再碰巧了，比如說，只要你把服朕侍好了，朕什麼事都會答應你！你就是想上天去摘星星，也不是難事！

  我呆呆地端著茶，心裡卻飛快地思索著，要不要把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他？如果皇帝知道我是個天外來客，或許就不想打我的主意了？

  我正想著，不料康熙卻好似站立不穩，突然身子一側，把我手上的那杯茶給碰翻了，而且全都潑在我身上！我又是一驚，康熙卻不在意，卻連忙上前拉住我的手，關心地問：哎，你燙著沒有？

  我裝作驚惶失措的樣子，急忙擺手：沒有，只是又衝撞了皇上！

  康熙微笑道：沒關係，朕已經習慣你的衝撞了！

  我低頭看看，發現自己的衣服都濕了，這時皇帝已高聲叫道：來人啊，小宛子的衣服給弄髒了，你們快給他準備浴盆，再讓人來，給他沐浴更衣！

  我一聽，嚇得雙手亂搖：皇上，用不著別人，還是我自己來吧！

  康熙忙說：好好好，那你就在朕的寢殿備好浴盆，獨自沐浴吧！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在您的寢殿裡？皇上，這不行，不行！

  康熙笑道：這有什麼不行的？朕就把這寢殿，暫時讓給你一人，把他們都給轟出去，讓你獨自洗浴……這總可以了吧？

  我只得說：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