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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昕飛入黨

2024-10-04 08:26:31 作者: 劉慶貴

  闕昕飛當上副中隊長以後,大膽抓試驗任務和技術訓練,還在全中隊篩選出7名文化程度較高、聰明勤奮的苗子加以重點培養,保證訓練時間,單獨給予輔導,讓他們儘快掌握運載火箭測試發射的原理。為了讓中隊的試驗操作技術水平上新台階,還在中隊範圍內掀起了一個苦練基本功的熱潮,並計劃六月份搞一次基本功競賽。當他把這一想法向隊長姜賢亮匯報後,姜隊長大力支持,並讓他好好準備一下,在支委會上研究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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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委會研究?」闕昕飛疑惑了,自己還不是黨員,怎麼能參加黨支部會議呢?

  姜賢亮很理解闕昕飛的顧慮,忙解釋說:「你提出的是一項重大的訓練計劃。中隊的重大問題都必須由支委會研究決定。你雖然不是黨員,但團里特批,支部研究一些試驗訓練問題時邀請你列席,你就放開思路,把你的設想提出來供大家討論。當然,要是最後需要表決的時候,你就沒有表決權了。」

  「只要讓我發表意見就行。」闕昕飛對組織的決定非常感激。

  姜賢亮又想起一個問題:「你的入黨問題團里總是不批。我問你,你家裡真有什麼歷史問題嗎?」

  闕昕飛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問題,我只知道我家是貧農,父親母親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一輩子耕田種地。祖父祖母死得早,聽我母親說是被村裡的族頭逼死的。而團里調查又說他們有歷史問題,但我一直不知道是什麼問題。」

  闕昕飛對自己家庭的歷史問題十分茫然。以前,他認為自己出身好,根正苗紅,一路順風順水。特別是參軍這一關,經過了嚴格的政治審查才被部隊招收。入伍後,自己所在的發射中隊是屢建戰功的英雄中隊,官兵政治上積極要求進步,軍事技術過硬,作風雷厲風行。在這個大熔爐里,他處處嚴格要求,各方面表現突出,中隊同年入伍的大學生中,他第一個受到嘉獎,曾兩次填寫入黨申請書,在中隊支部大會上均已通過,但上報團黨委都未被批准。指導員曾找他談過話,說自己的祖父祖母的歷史問題還需要進一步調查。不過闕昕飛是個天生的樂天派,一天24小時忙忙碌碌,也沒受到什麼影響,工作拼命干,年年受嘉獎。不過,現在當上了副中隊長,自己還不是黨員,他也感到工作起來有點彆扭。

  一天,闕昕飛正在宿舍思考後續訓練中的問題,姜賢亮興沖沖地進來,說:「又有新任務了。上海的運載火箭和衛星馬上就要出廠測試,袁團長叫中隊立即派人參加。你帶隊去吧,怎麼樣?」

  下廠學習這種好事,發射中隊的幹部都願意去,一來可以多學習點技術,二來也可以換換環境,到外面見見世面。闕昕飛當然願意去。不過,他感到中隊長姜賢亮去更合適。想到此,他搖了搖頭,說:「隊長,我已經下廠學習過好幾次了,這次還是你去吧。」

  「不。我再三考慮還是你帶隊為好。」姜賢亮已經對袁團長說了自己的想法,因為這次出廠測試事關重大,發射中心要求發射團去的人要切實能把關。闕昕飛懂技術,他去最合適。自己到中隊這段時間,發現行管還有不少問題需要抓緊解決,正好利用這段時間抓一抓。

  「這次我們中隊可以多去點骨幹,具體技術問題讓馬力奔他們處理。你只需要出馬坐陣就行。」闕昕飛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什麼事?」正在他倆為下廠出差的事爭論不休的時候,指導員師水璋突然開門進來。

  姜賢亮說:「你來得正好。上海馬上要進行出廠測試,團里讓中隊多去點人,去一名中隊領導帶隊。我正和闕副隊長商量呢。」

  闕昕飛搶著說:「我認為隊長去最好。」

  師水璋望了望姜賢亮:「你看呢?」

  姜賢亮說:「我在團里向袁團長報告了,就讓闕副隊長帶隊。」

  師水璋想了想,點點頭說:「就闕副隊長去吧!上海第一次搞大型運載火箭,問題肯定不少。根據以往經驗,出廠測試這一關能否把好,對進場試驗至關重要。這可是個得罪人的苦差事。老闕,你敢嗎?」想不到師水璋用起了激將法。

  闕昕飛胸脯一挺,說:「那有什麼不敢的。我去,非把這個關把住不可。」

  「就這樣定了。」姜賢亮一聽,高興地對闕昕飛說,「其他人員,你找幾個分隊長商量一下。團里要求我們後天出發,最遲不能超過大後天。」

  師水璋一聽,驚嘆一聲:「這麼緊呀?」

  「來得及,我一會兒就去找分隊長研究定人。」闕昕飛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要是這樣的話……」師水璋拿出一份電報,「又麻煩了。」

  闕昕飛接過電報一看,是愛人伊品梅發來的。難道她有什麼事?他急促地打開電報,只見上面寫道:「今日出發5天後到青」。

  「什麼事?」姜賢亮看他眉頭緊皺,一把將電報搶過來,看後說:「哈哈!原來老婆要來了。」說完,他掐指一算,說,「他哥的,她到清水鎮你已經走了,差一天。老婆大老遠跑來,老公卻出差去了。不成,我立即給團里報告,把你換下來。」

  闕昕飛一下子也沒了主意。老婆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卻要出差,多不湊巧呀。他真想好好陪陪老婆,結婚後第三天他就出差去了北京,後來去烏其格拉休假也沒休完就被電報召了回來。想到這,他猶豫起來,呆呆地望著指導員和中隊長。

  師水璋望著闕昕飛,說:「怎麼樣?還是捨不得老婆吧。人啊,沒幾個有出息的!包括我們闕昕飛同志。」輕易不開玩笑的指導員也開起了玩笑,「要不就換姜隊長去,怎麼樣?」

  姜賢亮十分痛快地說:「為了闕昕飛同志的幸福,這次我去。」

  被指導員這麼一說,闕昕飛的臉馬上紅了起來。他能讓指導員和中隊長看自己的笑話嗎?「不換。現在她還沒到省城,我打個電報,把她截回去。」

  「不要這樣絕情吧。」師水璋望著這位才上任不久的副中隊長,欣喜地說,「告訴你一件喜事。賴參謀長昨天帶回了蓋有公社黨委印章的材料。你祖父祖母的情況已經調查清楚,你祖父死得很悲慘,可以寫部驚險小說。你抽空到賴參謀長那裡,讓他跟你詳細說一說。」說到這,師水璋對姜賢亮說,「闕副隊長就晚幾天去上海吧,讓他把伊品梅接進來,住上一禮拜。怎麼樣?就一禮拜,多了不成。我們再利用這幾天時間,把闕昕飛的入黨問題解決了。」

  闕昕飛一聽,激動地說:「太感謝了!那我就留下幾天,參加完支部大會就走。上海那邊暫時由三分隊長負責。」

  闕昕飛被吸收入黨,這是他人生的一大轉折。在通過入黨那一時刻起,他立即自覺地把自己提升到一個新高度。

  闕昕飛準時在清水鎮車站接到伊品梅,住進了部隊招待所唯一的雙人間。還未等伊品梅坐下,闕昕飛就高興地對她說:「品梅,我已經是共產黨員了!」

  「祝賀你,昕飛!」伊品梅望著自己心愛的人,高興得一把抱住他。「咱倆都是黨組織里的人了,闕昕飛同志!」

  「今後請老黨員多多批評指導,伊品梅同志!」闕昕飛說完,情不自禁地熱吻著她。吻著吻著,又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了她的胸脯。

  「去!」伊品梅一把將他的手推開。「大白天的,幹什麼!」說完,用眼睛瞄了一眼房門。

  闕昕飛一把躥過去,將房門插上,返回後一把將伊品梅抱到床上……久旱逢甘露,乾柴遇烈火,倆人盡情享受著夫妻之愛……

  倆人纏綿過後,仍然不離不棄地緊緊貼在一起,喃喃地說著思念之情,思念之苦,思念之痛。說著說著,倆人又纏綿到了一起……倆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又一次得到了酣暢淋漓的歡快。看到丈夫勇猛無比的樣子,伊品梅颳了刮闕昕飛的鼻子,開起了玩笑:「入黨了就是不一樣哦!」

  闕昕飛喘著粗氣,嘿嘿地笑著說:「向老黨員學習嘛!你比過去更有激情了。」

  伊品梅笑著說:「去你的,還不是你激出來的。不過,黨員不能總想這些事喲。」

  「知道。你丈夫平時就知道工作,哪有時間想這些事。」

  「一點也不想?把老婆忘得一乾二淨了?」

  「不。哪能忘得了你呢!」闕昕飛說完又深深地吻著伊品梅。

  「好了。」伊品梅側過身,臉對臉地說,「說說你爺爺奶奶的事吧,為什麼拖那麼長時間才鬧清楚?」

  闕昕飛望著伊品梅,深深地吸了口氣,說:「賴參謀長首先找到了村里幾位老人,了解了我祖父祖母的身世,然後到公社和縣裡翻閱了相關檔案資料,才徹底把祖父祖母的歷史弄清。聽賴參謀長說,我爺爺有一身好武藝,愛打抱不平,在當地很有名氣。我奶奶是從海濱嫁過來的漁家女,端莊美麗,聰明賢慧。村裡有個地主惡霸叫闕德樓,既是鄉長,還是闕姓的族頭,掌管著闕族人的生殺大權。他無惡不作,吸食鴉片,欺男霸女,又嫖又賭,人們背地裡叫他『缺德佬』。在我爸五歲、姑姑三歲、叔叔一歲那年,我爺爺參加了一次有名的農民暴動,橫掃了四個鄉鎮的地主惡霸,可惜缺德佬僥倖脫逃。後來,農民暴動被鎮壓下去了,參加暴動的人統統被叫做『賊人』,抓的抓,殺的殺,死的死,散的散。我爺爺被定為『賊頭』。他東躲西藏,有時躲到親戚家,有時躲到山上,有時偷偷回家拿點吃的。缺德佬帶著保安隊幾次抓他,一直沒有抓到。一天晚上,就在爺爺剛踏進家門的時候,缺德佬帶著保安隊又來了。我奶奶在門口故意大聲喊叫,和他們周旋,告知爺爺快跑。爺爺從後門走出,哪知後門早有保安等候。爺爺一個鷂子翻身,跳上我家背後的穀場,保安隊乒桌球乓幾槍,把我爺爺打傷。爺爺流著血跑掉了。缺德佬帶著人,打著火把,一直追到山上的一個岩洞裡,最終將我爺爺抓住。抓回來後,缺德佬以族頭名義,說我爺爺是賊頭,族規不容,立即誅殺。爺爺被害後,奶奶帶著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整天以淚洗面。我曾祖母不忍心留她守寡,勸她改嫁,就找了個媒人,把她說給了鄰村一姓虞的男人。因為這個虞姓男人曾經幫助過我奶奶,奶奶心想嫁過去還可以經常回來照看兒女,就同意了。這件事被缺德佬知道後,對奶奶說要嫁只能改嫁給本村闕姓人,缺德佬還指名道姓逼她嫁給他的一個跛足侄子。我奶奶生性剛烈,誓死不從。就在缺德佬準備接她成婚那天,她跑到虞家躲了起來。缺德佬說祖母傷風敗俗,硬是派人把她抓回來處死了。太慘啊!我祖父祖母都慘死在缺德佬手裡。解放後,缺德佬被槍斃了,我父親也入了黨,當上村長。但文化大革命期間,父親被斗,我的入黨調查寄到公社時,造反派當權,而當權的人正是缺德佬的一位遠房孫子,他回復的證明材料中,說我父親欺壓百姓,作風不正,是個死不悔改的走資派;又說我祖父是個罪大惡極的賊頭,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民憤極大。還說我祖母是賊婆,和祖父一起幹了不少壞事。團里一看,哪敢貿然發展。以後再去調查信,要嘛不回,要嘛就說父親和祖父祖母的歷史未做結論。要不是賴參謀長親自去調查,現在還懸著呢。」

  「想不到你家這樣苦!爺爺奶奶死了,你爸後來怎麼辦?」

  「我父親、姑姑和叔叔是我曾祖母帶大的。我曾祖父死得早,聽我媽媽說,曾祖母很能幹。她租種了五畝田,自己種自己收,把三位孫子孫女養大。我爸13歲時,曾祖母給他找了個童養媳。姑姑6歲時也送給了人家。1943年叔叔被國民黨抓壯丁,去後就杳無音訊了。」

  「我的公公婆婆真不容易呀!」伊品梅兩眼直直地望著屋頂,想像著還沒有見過面的兩位老人。

  「這次賴參謀長把我家的情況調查清楚,還了祖父祖母的清白,多年壓在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你應該把你爺爺奶奶這段故事寫出來,作為教育子孫的教材。」說到這,伊品梅不覺紅了臉,咯咯地笑了起來。

  「那你趕緊生個兒子呀!」

  伊品梅靠到了闕昕飛的身上,嗔怪地說:「就這種日子,還想要兒子!結婚後第三天你就扔下我去北京出差,去年到我那裡休假,本來說好住一個半月,結果才住了21天就接到歸隊的電報。結婚已經一年半了,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你說,我怎麼給你生孩子?」伊品梅也傷感地流出了眼淚。

  聽了妻子一番話,闕昕飛也深感內疚。他感嘆了一聲,喃喃地說:「跟你在一起真幸福呀,以我的心愿,我一刻也不願離開你。不過,剛才你不是說了嗎,我們都是共產黨員,黨員就不能想那麼多自己的事。」

  伊品梅聽了後,一把推開他,用手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鼻子,佯裝生氣地說:「油嘴滑舌,篡改我的話。我是說,黨員不能總想男女那件事,聽清楚了!」

  闕昕飛舉起雙手投降,連連求饒說:「娘子息怒!小生今後再也不敢了。」

  「把手放下吧!怪只怪我有眼無珠。」伊品梅被他的滑稽動作逗笑了。停了一會兒,她好奇地問,「又是到哪出差?怎麼你們總是出差呢?」

  闕昕飛望著心愛的人,他能說什麼呢?說要去參加運載火箭出廠測試,那麼她會追問什麼是運載火箭,回答說是運送衛星上天的,這就必然扯出發射衛星的事。這還了得,發射衛星要絕對保密。保守機密,守口如瓶,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他笑了笑,淡淡地說:「上海有我們的一個產品,要去驗收接回來。」

  「騙人!」伊品梅鼻子哼了一聲。其實,伊品梅早就感覺到闕昕飛乾的不是什麼站崗放哨行軍打仗的事,而是一件十分神秘的事業。結婚時,她看到了闕昕飛的中隊長和指導員以及蓋世華、湯耀宗,他們品位很高,很有素養。她還見到了端木艷嬌、凌芸傑、凌筱恬、桂懿香等一批女軍官,她們個個大學學歷,身手不凡,說話不俗。這個部隊根本不是野戰部隊,更不像闕昕飛說的是什麼邊防部隊。

  「誰騙你了?」

  「不用解釋了。我也不想知道那麼多,你出你的差,我回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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