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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識愁滋味

2024-10-04 07:49:03 作者: 鄧鵬 主編

  我原本應當按學校安排赴通江縣,由於好友袁克誠要同姐姐去宣漢縣,我也就隨他姐弟一道去了宣漢。臨行前結識大坪中學初六四級五班的王飛——他也將隨其父親任教的市二中的同學一起到宣漢去。

  解放牌貨車披紅掛彩地載著我們爬行在崎嶇的山區公路上,車上的年輕人興奮得不得了。唱啊,嚷啊,笑啊,沒有一絲悲戚,沒有一絲眷顧,更沒有一絲離愁別緒。笑夠了,鬧夠了,車上的人不知為啥又爭論起來。「我們學校並不比你們二中差,我們的校長是王朴烈士的夫人!」一看,是王飛與二中的同學在較勁。「我們班長是全國青年射擊比賽的冠軍!」「我們的美術老師張可鑑是有名的畫家!」「我們校足球隊可與七中匹敵!」我和袁克誠立即加入了維護學校尊嚴的戰鬥。爭論到後來,話題又轉了,大家都靜靜地聽王飛講述他和班上的幾個同學是如何在前些天裡,冒著大雨,淌著熱淚,手上高舉著那份具有歷史意義的《不錄取通知書》,在大街上悲壯地遊行的事來。他的表情是那麼的激動,那麼地氣吞山河,但我們也分明聽出了他內心的種種無奈……

  到宣漢縣住了兩天之後,我們聽到一個喜訊:老紅軍出身的苟縣長要接見我們。就在當年紅四方面軍許世友軍長的軍部所在地——簡陋的縣委會議室。我們端坐在木條釘成的椅子上,聆聽著革命前輩的教誨。苟縣長坐在一張舊藤椅上給我們講話,他告訴我們宣漢縣是革命老區,人民是偉大的、勤勞善良的,知識青年是可以在艱苦的環境裡發光發熱的。由於秘書的多次勸說、阻攔,苟縣長講話的時間很短,我現在能記起來的只有第一句,就是他稱呼我們為「年輕的朋友們」。聽到這句老革命對我們的稱呼,我們感到周身熱乎乎的,仿佛每一根血管都在膨脹。接下來,縣安置辦公室的工作人員與帶隊幹部和我們大家一同商量決定我們的去向。我們一個勁兒地要往最艱苦、最邊遠的地方走。宣漢縣最遠就算樊噲區了,由於當時交通中斷,我們被安排去土黃區,我們帶著幾分遺憾的心情勉強接受了這個安排。

  經過幾天跋涉,終於來到了土黃區。由於連日天降大雨,我們在土黃街上停留了近一個月時間。為了迎接「十·一」,有人提議大家搞一個節目作為給鄉親們的見面禮。我們選定了合唱《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但是卻為找不到一位合適的指揮犯愁。試了幾個都不滿意,忽然聽到一聲「我來!」大家一看是王飛。他神情凝重地站在指揮席上,起音,揮動手臂,四拍子拍點準確,大家唱得也帶勁。當唱到「帝國主義反動派妖魔鬼怪」時,指揮那雙手由上下揮動突然改變成了水平滑動,就如在水裡摸魚的動作,合唱隊哄然大笑。笑過之後,大家七嘴八舌地發出了彈劾令:「不行!不行!要是在舞台上你這樣摸魚,我哪裡還忍得住!」「這麼嚴肅的歌曲絕不允許不嚴肅的指揮!」無可奈何,傾注激情於手臂的「天才指揮家」便被大伙兒無情地趕下了指揮台。事後他向我提起這事時,還忿忿地說:「這些人哪懂什麼音樂!」

  

  「十·一」的演出是成功的,除了大合唱,王飛還登台獨唱了《我是一個兵》,土黃公社的川戲隊也為我們表演了川戲。晚宴是在公社辦公室樓下的大廳舉行的。說是大廳也不過八十平方米,擠擠地擺著八仙桌。當公社領導們講完話,依次向我們祝酒之後,宴會達到高潮。人們相互祝酒,相互勉勵,抒發著革命激情,憧憬著美好未來。猛然間,屋子裡響起了一聲霹靂:「請允許我以革命的名義……」大家抬眼一望,王飛已站在了板凳上,他雙手高舉著一隻土碗,已快碰到倒懸於屋樑上的汽燈:「向在座的各位領導和貧下中農敬上一碗拜師酒,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小學生了,我要虛心向你們學習勞動、生活的本領,學習你們的優良傳統,做一個優秀的革命後代。請在座的各位同學監督我。」說完,他仰頭將碗裡盛著的半碗茶一飲而盡。公社書記帶頭為他鼓起掌來。事後我想,王飛的話,也是大家的心裡話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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