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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7:25:43
作者: 徐萌
武明訓在沙發上和衣而臥,呼呼大睡,一是昨天睡得太晚,二是有時差。
門外,傳出輕輕的敲門聲。武明訓聽到敲門聲,有些意外:「誰呀?」起身看看表,已經十點了!他有些難為情,急忙拉開門,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武院長,是我!」婦女說。
武明訓有些困惑,他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他辦公室的。他的辦公室門前沒有任何標誌,甚至醫院裡的低年資大夫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兒辦公,不為別的,怕家屬,怕關係,怕所有不該見不能見的人。
婦人急忙介紹說:「武院長,我是王歡的媽媽,姓孫,孫麗娜,您不記得了?兩年前您為我兒子看過病的,就是那個交大的學生,得了尿毒症的……」
武明訓恍然大悟:「哦,是你,歡歡媽媽,想起來了,怎麼了?這麼早有什麼事嗎?」
孫麗娜眼淚突然涌了出來:「武院長,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歡歡他昨天晚上突然昏迷了,現在在急診室住著。」
武明訓一臉驚訝:「怎麼會這樣?他不是一直做透析嗎?」武明訓說完這句話,就知道說了白說,不用問,一定是開始做透析,後來沒有錢了,延長周期,再然後就停了,於是就到這兒來了。
武明訓已經聽夠了這種故事,多年行醫,他見慣了生死,說實話,他早就累了。遇到患者,能少說一句就少說一句,也不知道自己每天要聽多少話,聽多少人傾訴。他覺得自己應該算是個好醫生,對病人真的很有耐心,他的原則是少露面、少說話,但一露面就要保持熱忱,一開口就要有耐心。既然已經讓家屬堵在了門口,就認了。他穿上白大褂,來到急診室,看了看王歡。孩子臉色青灰,呼吸中有難聞的口臭。他簡單地安慰了王歡,親切地摸了摸他的頭,他的親切不是裝的,是發自真心。行醫二十多年,就算他再累再辛苦,只要見到病人,心裡總是湧起一種溫情,一種說不出的憐憫,那種感覺好像是與生俱來的。他出生在醫生世家,父親是省城裡的外科醫生,一個醫術精湛、性情幽默的外科醫生,從小他就聞慣了父親身上的消毒水味,習慣了父親半夜被叫去出診,天亮了才回家。父親有時去鄉下巡診,偶爾帶回些鄉下特產,還會時不時跟母親說幾句醫院裡哪個病人死了,很可憐,誰誰又救了誰一命。那個世界讓他很嚮往。高中畢業考大學,他不聲不響填了醫學院,五個志願全填的同一所醫學院,讓父親很吃驚,找他談了一夜的話,告訴他學醫是很艱苦的,要窮盡一生的精力付出,他聽了依然堅決地說,就是要學醫。如果這輩子當不成醫生,其餘的任何職業對他來說都一樣,也就是說任何職業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父親讚許地看著兒子,一個假期都把他帶在身邊,給他上了最初的啟蒙課,之後親自把他送進了他心目中的醫學院。
武明訓找何大康要了孩子的病歷看了看,情況不太好,心肺系統有衰竭跡象,急忙讓何大康給孩子做多功能透析。何大康顯得有些為難,多功能透析,一次費用就好幾千塊錢,家屬連普通的透析都承擔不了,這些費用將來怎麼算?昨天晚上醫院情況緊張,加上孩子母親又不停地說到是武明訓的病人,何大康並沒有為難他們,把孩子留下了,也沒有讓交住院押金,但費用的事將來怎麼算?這都是問題,不是醫院心黑,欠費問題太多了,醫院規定,誰欠下的費用誰承擔,醫生的工資才幾個錢?
武明訓聽了何大康的一通訴說,不耐煩地揮揮手:「你別再說了,救人要緊!趕快把他轉到泌尿外科病房,先給他用上多功能透析!」何主任急忙安排醫生去辦,有武院長這句話,他心裡算有了底,王歡的醫藥費先欠著,也不會算到急診科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