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周家堂屋，周祖康、顧玉秀、敏柔坐在堂屋裡，吳國喜站在門口：「周老爺，房子我騰好了，您去看看吧！」周祖康揮揮手。吳國喜退了出去。

  趙蔓君、程婉儀和郭富才走了進來。周祖康看見趙蔓君，沒好氣地說：「不是走嗎？怎麼又回來了？」顧玉秀急忙制止了他。

  趙蔓君衝著顧玉秀就喊：「你不用假裝好人！我，我只是沒地方可去，我只是怕我的英兒來信了沒人收。從今天開始，我算借住你們家。你們能留個外人，也能留我，我交房租！」說著進了裡屋。

  程婉儀追過來：「那是我媽的屋！你不許進！」顧玉秀急忙攔住程婉儀。

  周祖康又要跟趙蔓君起急，郭富才急忙拉住他。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所有人都累了，累了。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煩心，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顧玉秀抱起瑞雪走進自己房間，程婉儀跟了出去，一家人各自散去，轉眼屋裡只剩下周祖康一個人，周祖康知道回家的第一天，將是他最困難的一天，顧玉秀、大媳婦，所有的人已經盡了全力幫助他，而他必須對自己過好這一關。

  屋裡傳出趙蔓君的哭聲，周祖康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趙蔓君坐在床邊低頭垂淚，看見周祖康進來，接著哭。周祖康沒好氣地：「行啦！別哭了！」

  趙蔓君一下撲過來，抱住周祖康：「祖康，對不起，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該跟你鬧氣！」小女人有小聰明，她知道周祖康肯進她的屋，是給她面子，而她必須抓住他，哪怕待在一個屋裡吵一夜，誰也不理誰她也贏了。

  周祖康拍拍她的肩膀：「行啦，你也不容易！」

  本章節來源於𝗯𝗮𝗻𝘅𝗶𝗮𝗯𝗮.𝗰𝗼𝗺

  趙蔓君靠在周祖康身上開始撒嬌：「祖康，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我們去香港，去美國！你有辦法的！」

  周祖康一臉不悅：「說什麼？你剛才不是說了，怕英兒來信收不到？怎麼這一會就變了？」

  周祖康從懷裡掏出一疊錢，放在桌上：「這個你拿上，找個時間帶著兒媳婦去做幾件衣服，買個戒指！算是給孩子一點安慰！」

  趙蔓君惱火地：「你真的認了這媳婦了？不過是孩子過家家的事兒！我的英兒，我可不想讓她娶她這麼個沒爹沒媽的孤兒，再說，他爹又是個看守！」

  周祖康臉色沉了下來：「你就高貴了？要是我沒記錯，你家不過也是鄉下的貧民！」趙蔓君嚷著：「可是我是留過洋的！」

  周祖康煩了：「你有完沒完？你留過洋？你都學到什麼了？還不是成天吃喝玩樂，交男朋友？你留洋，還不是沾了老趙的光！」趙蔓君一下急了：「好啊，周祖康！打人不打臉，你現在回家了，就開始揭我的老底是不是？我給你揭！全揭下來，我們離婚！」

  周祖康生氣地：「不要說這種沒用的話！」

  趙蔓君喊著：「我要跟你離婚，我說到做到！」

  周祖康：「好啊，離婚，你以為我不敢？你離了婚，你能去哪兒？」

  「我就是睡馬路也要離開這裡！」

  「你以為馬路那麼好睡？現在的重慶，天天有飛機來轟炸，想死你就去吧！」

  趙蔓君號啕大哭。周祖康厲聲地：「哭什麼哭？有什麼可哭的？不成體統！」趙蔓君依然在哭。

  周祖康指著趙蔓君：「看看你這個樣子！跑警報還穿著什麼旗袍高跟鞋！明天開始，把你那那個旗袍高跟鞋脫下來，該幹什麼幹什麼！」

  趙蔓君驚訝地看著周祖康，她徹底崩潰了，知道自己沒戲了。

  周祖康看看趙蔓君，好一會兒，轉身要走，趙蔓君一驚，問：「你，要去哪兒？」周祖康頭也不回：「你早點休息吧！」

  趙蔓君在他身後喊了一句：「你不睡這兒？」

  周祖康有些為難地看看趙蔓君，走開了。

  趙蔓君惱火地哭了起來。她知道她完了，她最害怕的結果還是出現了。她無力挽回任何東西，只能哭，哭，接著哭。

  周祖康走到院子裡，郭富才從柴房裡露出個頭，看到周祖康，縮了回去。

  周祖康走到顧玉秀門前，想推門，手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輕輕叫了聲：「玉秀，睡了嗎？」裡面的燈卻熄滅了。

  周祖康站在門外，好一會兒，又要敲門，手卻在門上停住了。他轉身進了郭富才的灶房。郭富才為難地看著他。周祖康走到床邊，坐下：「富才，我今兒個晚上就跟你搭伴了，你幫我搭一副床板！」

  郭富才緊張地「老爺！這怎麼行，還是回太太那兒去睡吧！這個地方實在是，實在是太不像樣了！」

  周祖康苦笑了一下說：「富才，別叫我老爺，那都是過去的老黃曆了，就叫我一聲小弟吧！」

  郭富才感動地看著周祖康。周祖康感慨地：「我，快20年沒回過家了，就讓我在家住一晚上吧！」

  郭富才難過地：「老爺，這不成體統啊！」

  周祖康苦笑一聲：「不成體統的是我！我們周家祖祖輩輩也沒出過一個像我這樣的，停妻再娶，罪過啊！」他無奈地搖搖頭：「行了，富才，別再說那些沒有用的了，趕快睡吧！20年了，我做夢都想著回到這個家裡！今天總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