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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冠忠的軍隊在山路上行軍。山路上，一眼望不到頭的隊伍，士氣低落。

  山道兩邊，是擁擠的難民。

  遠處傳出槍炮聲，隨即，成群的難民從山坡上往下跑，正在行軍的部隊與難民擠在了一起。

  難民們在喊：「不好了，前面的山口讓日本人堵住了，過不去了！」行軍的士兵一陣騷亂。

  周冠忠帶著連生和一隊衛兵跑了過來問：「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難民指著遠處：「前面發現了日本兵！一眼望不到頭！」

  周冠忠急忙往山坡高處跑去，拿出望遠鏡向著對面的山頭望去，山谷里，到處是日本兵的營帳，還有人在升火做飯。山下，難民和隊伍已經亂成了一團，爭相奪路，誰也不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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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冠忠衝過來，對著山下喊：「不要亂！不要跑，聽我指揮！敵人駐紮的地方離我們這裡還有一天的路程，有我周冠忠在，大家不要怕！」士兵們停止了奔跑，難民們也渴望地看著周冠忠。

  周冠忠下令部隊就地紮營，剛安頓下來，李參謀就拿了電報走進來：「報告師長！前方指揮部來電！」

  周冠忠頭也不抬地說：「念！」

  李參謀念電報：「日本人調集了一個師團的兵力，正在向陽山進攻，企圖阻斷從宜昌到萬縣的公路。長官命令我們死守山口，保護這條路線！」

  周冠忠沉默了一下，點頭：「回電告訴長官，我們一定守住山口！」

  李參謀走出門，周冠忠疲倦地坐在桌前。

  連日行軍，人困馬乏，供應補給跟不上，傷兵得不到救治，士氣低落，部隊戰鬥力低下，日本人跟在後面緊緊追，這一切讓他心頭好像壓了塊大石頭，他在桌前一坐很久。天漸漸黑了下來，連生過來掌上燈，又端了洗腳水，放在地上：「大哥，洗洗腳吧！」他放下水盆，替周冠忠脫鞋，鞋卻粘在腳上，怎麼也脫不下來。

  突然遠處傳出一聲槍響，周冠忠渾身一震，問：「哪裡打槍？」連生急忙跑了出去，高聲問：「哪裡打槍？」

  一個士兵跑過來：「報告長官，水井邊，部隊和一群逃難的大學生打起來了！」

  連生急忙往井邊跑。

  水井邊，一群士兵和一些學生正在緊張地對峙，兩邊的人互相抵住勁，誰也不讓。

  連生揪住一個士兵問：「怎麼回事兒？到底怎麼回事兒？」

  士兵嚷嚷著：「長官，這些學生們要跟我們搶水。我們走了一天的路，要做飯，要洗腳，周圍只有這一口井！我們讓他們晚一點，他們不答應！」

  連生急忙回身對學生們喊：「同學們，聽我說，我們急著趕路，為了增援這裡的守軍，每天早晨5點就要趕路，因為要躲避日本飛機，晚上天黑了才能做飯，士兵一天只能吃一頓飯，希望你們體諒我們！等晚一點再來行嗎？」

  學生們憤怒地嚷著：「不行，絕對不行，是我們先到的，你們一來就占下這口井，絕對不行！」

  連生說：「我們當兵的走路就是為了守護前面的山口，日本兵離這裡只有一天的路了。我們是為了保護你們，你們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嗎？」

  學生們憤怒地說：「我們還是從武漢逃出來的呢，比你們走得更遠！你們保護什麼老百姓了？人家都說國民黨軍槍一響就往後跑，就知道保存自己。少說鬼話！我們不信！」說著繼續往前沖，與士兵們糾纏在一起，連生急了，衝著天就開了一槍。學生們聽見槍響，更憤怒了：「你們開槍吧，就知道對付老百姓！」不顧一切衝上來，兩邊的人再次打成了一團。

  周冠忠從人群後面沖了過來，衝到了兩邊人的前面：「停下！停下！」衝突繼續著。周冠忠高聲喊：「士兵們都停下！」

  連生聽到周冠忠的聲音，叫了聲：「長官？」急忙衝過來，高聲喊：「別打了，停下！師長來了！」

  士兵們都停了手，學生們繼續追打。一個學生拿著一隻水桶打到了周冠忠的頭上，連生衝過來，把學生撞出去老遠，學生摔倒地上，後面的人圍了上來：「不許打人！」衝上來要圍攻周冠忠，連生對著天空開了一槍：「別打了！」學生們都呆住了。

  周冠忠衝過來，搶過連生的槍說：「不許開槍！」他憤怒地盯著連生：「你想幹什麼！太不像話了！」連生委屈地看著周冠忠。周冠忠一步步站到高處：「同學們，聽我說，我是本師師長周冠忠，你們聽我說！」

  學生們憤怒地看著周冠忠：「我們不聽你說！有什麼可說的！」

  周冠忠看著憤怒的學生們，心情沉重地說：「同學們，聽我說！今天的事，我向大家道歉，是我們的錯！」接著又沉重地轉向士兵：「你們，怎麼能這樣做？你想想，我們當兵打仗是為什麼？僅僅為了吃糧？混口飯吃？」他心情沉痛地說：「弟兄們！我知道，我們連日行軍，風餐露宿，每天只吃一頓飯，很辛苦，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我們這麼辛苦，弄不好明天一早就會丟命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保護這些老百姓嘛，這些學生，他們是國家的未來，民族的希望。這些人，從占領區逃出來，一路走到這裡，就是不想當亡國奴！」他心情突然有些激動了：「剛才你們學生罵我們的話也沒錯！的確，是有那麼一些國民黨軍隊槍一響就往後跑，很多人不敢跟鬼子硬拚，各派系都為了保存實力不願出兵，你們說的這些我們都承認。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周冠忠的兵不是這樣的！就算以前是，以後也不再是了！弟兄們，同學們！你們好好想一想，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相遇？就是因為我們的難民們不願意投降，而我們的軍人為了保護他們，我們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這些個學生、難民寧可逃離家園，也不願意當亡國奴，寧可死在逃難的路上，也不願意被日本人奴役，所以他們選擇了逃亡，選擇了艱苦，而我們打仗也就是為了保護他們，如果我們早就投降了，大家何必在這裡辛辛苦苦？守在家裡，至少可以吃一頓熱飯，就算對鬼子低眉順眼，至少還可保一條命！可是我們都知道，那樣的生活是沒有出路的，因為你的命在別人的手裡，說不定哪天一早醒來，屠刀就架在了脖子上！既然如此，我們就應該彼此善待對方！大家不要覺得沒有希望，不要覺得沒有前途。我倒是很樂觀，我可以告訴大家，中國沒有亡，那是因為有無數的中國人在前線作戰；中國沒有亡，是因為我們的老百姓全都不願意留在占領區。所以，我勸大家都要鼓起勇氣，所有的人都要鼓起勇氣，不要抱怨，不要氣餒！不要哭哭啼啼，淒悽慘慘！」

  人群後面，周祖康出現了。他激動地看著周冠忠，鼓起了掌。

  周冠忠回頭，看到了周祖康，十分意外：「父親？」

  周祖康從人群後面走過來，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兒子說：「忠兒，忠兒，終於見到你了！你說得太好了，謝謝你！」士兵和學生們很驚訝。

  周祖康走過來，激動地看著學生和士兵們：「同學們，士兵兄弟們，我是周祖康，周冠忠是我的兒子！能在這裡遇到他，實在是太高興了！不是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我要贊成他，而是因為他說的話很有道理。他的話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要覺得逃亡苦，因為這是我們自己的選擇。我們以前總愛說，天下興亡，人人有責。那麼我們的責任是什麼？就是在任何逆境中都要有信心，都要樂觀！只要我們的心不死，國家就不會亡！」

  士兵們和學生們熱烈地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