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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富才說得沒錯，漢英的確是個有志氣的孩子，他離開家一路北上到了武漢，就考上了一所航空學校。中國軍隊在武漢與日軍決戰，漢英所在的航空學校也一直在這裡訓練。這天下午，他們剛進行了第一次實機升空訓練，學員們個個神情興奮，從機場回校區的路上，他們坐在車上一路唱著歌。

  一隊年輕的護士正結隊跑步，她們是航校附近的護士學校的學員們。這些飛行員們早就知道他們附近有這麼一所學校，也早就對那裡年輕漂亮的姑娘們充滿了興趣。護士們從卡車前面跑過，學員們看著年輕漂亮的她們，興奮地叫起來：「哎，姑娘們！你們好漂亮啊！」護士們往這邊看看，低頭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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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年輕的學員突然從座位上起身，高聲喊：「哎，姑娘們，有沒有人想認識一個空軍士官？有沒有想認識我啊？我叫宋有志！我們今天已經開始升空訓練了！也許明天我就會打下一架日本飛機，成為英雄。難道你們不想吻一個英雄嗎？」

  他身後的學員們一塊起鬨：「對呀，對呀，姑娘們，也許明天我們就會犧牲，成為烈士。難道你們不為我們難過嗎？姑娘們，不想給我們一個吻嗎？」

  車上的學員們鬨笑著。不時有人站起來：「哎，還有我，我叫陳鵬飛，還有我，我叫陸明喜！」

  宋有志興奮地推著漢英：「喂，喂，你怎麼不說話？」漢英有些難為情。

  宋有志興奮地：「哎，這兒還有一個叫周漢英的，他可是我們這裡最英俊的！」

  學員們一起歡叫著，車子向遠處駛去。

  跑步的護士隊伍里，一位年輕的姑娘的臉注視著遠去的車：「周漢英？」她——是雨婷。

  校門外，卡車開過來。車上，學員們還在鬨笑著。突然，車後，雨婷向卡車方向跑來，她跑得飛快。車上的年輕軍官看見有人追過來，一起往這邊看：「哎，姑娘，你喜歡誰？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們啦？」

  雨婷邊跑邊大聲喊著：「周漢英！」

  車上的同伴們都在看漢英：「哎，她看上你啦！真看上你啦！」

  雨婷衝過軍車，擋在前面，車猛地剎住了，車上的人被急剎車的慣性沖得摔成了一團。

  漢英從同伴身上爬起來，聽到雨婷的叫聲：「周漢英！」他衝到前排，往車下看去，看到雨婷，愣住了：「雨婷？羅雨婷？」

  雨婷繞到車的一邊，對著漢英喊：「你下來！」同伴們都在起鬨：「噢，噢！」推漢英下車，漢英一臉尷尬，往後躲。雨婷衝過來，爬到了車幫上，對著他喊：「周漢英，你不認識我了？我是雨婷，羅雨婷！」

  教官問漢英：「她是誰？」

  漢英急忙說：「報告長官，她是我——我表妹，我們早就認識！」車上的同伴聽到了，又開始起鬨：「噢，噢，表妹！」

  教官沉著臉：「那好吧，你下去吧，記著兩小時後歸隊！」漢英驚喜，急忙向教官敬禮：「謝謝長官！」說罷跳下了車。

  卡車開走了，車上的同伴們還在不停地在給漢英起鬨，漢英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雨婷。

  北平一別，已經一年多了，其實漢英心裡一直惦記著這個父母雙亡的姑娘。那天晚上，冠傑走後，他和老王一起幫著雨婷掩埋了羅看守，雨婷當天夜裡就發起了高燒，說胡話。

  老王問起漢英準備去哪兒，漢英說他要回北平找媽媽，老王勸他不要回北平，好不容易逃出來，最好往南走。老王派人把他送到天津，之後又送上了去南京的火車，他在南京找到了媽媽，之後才回到了重慶。漢英離開的時候，雨婷還在病中，他想留下來照顧她，但老王堅持讓他先走，漢英到了南京就開始後悔。這一年裡，心裡時不時想起雨婷，現在，能在這裡意外相見，他心裡還是很激動的，急忙問起雨婷分手後的事。雨婷告訴漢英，她在老王那裡住了半個月，老王也把她送到了南京，投奔一個親戚。南京撤退的時候，親戚要去香港，她不想跟他們走，就參加了一個護士培訓班，之後轉移到了武漢，她們的學校就在前面。

  漢英問雨婷為什麼不去香港，這裡到處在打仗，一個女孩子，很危險。雨婷卻堅決地說她想留下，替她爸爸報仇。

  漢英心裡對雨婷充滿敬佩。兩個年輕人坐在校外的亭子邊越聊越投機。他們說起了眼下的時局，說起可能的撤退。漢英充滿激情地告訴雨婷，他們可能不會走，就是走也會留在最後，不跟日本人打一場空戰，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雖然在這之前，他們只見過一次面，相處過很短暫的時間，但在這特殊的年齡，這樣非常的時期，又經過一年多的間隔，兩個年輕人對彼此都有一種難以割捨的親近感。漢英伸手拉住雨婷的手，兩人默默相望。這時，遠處突然傳出警報聲，漢英急忙拉住雨婷說：「好像又要轟炸了！我們回去吧！」兩人向軍營方向跑去。

  軍營里，防空警報響了起來。

  人們從營房裡跑出來，向塔台跑去。教官邊跑邊指揮著學員們：「趕快去地下室防空洞！」他自己卻跑向遠處停著的教練機，抓起防護網，想把飛機蓋上，一發炮彈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爆炸，氣浪把人吹得站不住腳。

  教官高聲喊：「來幾個人，把防護網掛上！我們只有這一架教練機！」學員們爭先恐後跑來。炸彈從頭上扔下來，不時擊中營房，整個營區全燒了起來。教官帶著學員們把防護網掛在飛機上。

  一發炮彈就在他們身後爆炸，幾個年輕的學員被擊中了，教官大叫著衝過來，抱住了一個年輕的學員喊：「大志！大志！」

  漢英和雨婷沿著軍營外的小路跑過來，他們看到軍營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炮彈在他們身前身後不時爆炸，教官背著受傷的學員往防空洞跑，漢英衝過來，接過戰友，進了防空洞。

  漢英把戰友安放在地上，這才看清受傷的是宋有志，就是剛才在卡車上興奮地叫著的學員。

  宋有志渾身是血，已經昏了過去，雨婷跑過來，分開眾人：「有沒有急救包？」有人拿來了急救包。

  雨婷打開急救包，麻利地抖開繃帶，把宋有志放平，有志的頭受了傷，腿也受了傷，血已經染紅了褲子。雨婷急忙拿過剪刀，剪開褲腳，用力一撕，傷口露了出來，血一股一股往外涌。

  雨婷一隻手壓住血管，一邊冷靜地命令驚恐的學員退後，又迅速從藥箱裡拿出止血拴，用手壓住傷口，對著傷口的部位把止血拴塞了進去，死死頂住。

  宋有志大叫了一聲，疼得手腳亂抓。雨婷緊緊抱住他：「別怕！別怕，你要堅持，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有志被雨婷抱著，強忍著疼，昏了過去，好一會兒，有志微微睜開了眼睛，恍惚中看到了雨婷漂亮的臉，臉上露出了微笑：「你真漂亮！」

  雨婷愣了一下。漢英怕雨婷心裡不高興，急忙上前推開雨婷，要把宋有志抱在懷裡，雨婷卻堅決地推開了漢英，微笑著對宋有志說：「你怎麼樣了？」

  宋有志虛弱地看著雨婷，嘴唇抖動著：「我好冷！我要死了！」

  雨婷緊緊把宋有志抱在懷裡，拿過一件衣服給他蓋上說：「別怕，有我在，你不會死的。堅持！你不會有事的！」

  有志微微點頭，虛弱地微笑著，對教官說：「長官，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還沒上戰場，就報銷了！我的家在南洋，是印尼華僑，我是瞞著家裡來參軍的。請告訴我的父母，我是為了保衛我們的祖國而死的，請他們不要為我難過！」

  教官拉著有志的手，難過地說不出話。有志把目光轉向雨婷，眼神開始虛弱了：「你，能吻我一下嗎？」雨婷愣住了，看看漢英，漢英哭得已經說不出話來。

  有志微笑著：「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很勇敢，不怕血，為我治傷，還抱著我，我真的很幸福！」說著閉上了眼睛。

  雨婷緊緊抱著宋有志：「你不要走，你睜開眼睛！」突然她俯下身，輕輕給了他一個吻，漢英驚訝而敬佩的看著雨婷。

  有志睜開眼睛，微笑著看著雨婷，說了聲：「謝謝！」頭一歪，閉上了眼睛。雨婷抱著有志哭喊著：「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學員們圍上來一塊叫有志。

  雨婷起身衝到了防空洞門口，哭了起來。漢英走過來，從後面溫柔地抱住了她。

  雨婷回身看看漢英，兩人擁抱在一起：「漢英，答應我，不要死！我們都不要死！」

  漢英點頭：「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兩人擁抱在一起。防空洞外，轟炸聲一聲接一聲。

  1938年10月25日，武漢淪陷。歷時四個半月的武漢保衛戰，大量消耗了日本軍隊的有生力量，中國共產黨在敵後開展的游擊戰和大片地建立敵後根據地也牽扯了日軍的兵力，迫使日軍改變了速戰速決的作戰方針，改為戰略防守。抗日戰爭進入了相持階段。軍事上的失利也迫使日本侵略者改變了策略，日本天皇下達了大陸令第241號，命令日軍對重慶實施轟炸，旨在摧毀國民政府的的意志，歷時五年的重慶大轟炸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