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一生都不可能放手的存在
2024-10-08 16:35:38
作者: 北枳賒月
百里桁確實醉得厲害,加上施清歡給他療傷的藥丸,這一路睡得十分深沉,就連到了相府,被人扶著回房,也未曾醒來。
施清歡不放心他的傷勢,便也沒有離開,一晚上看著熬藥,等到後半夜,才在窗邊的軟塌,靠著睡了過去。
清晨的陽光明媚溫和,柔細地落在施清歡的身上。
她整個人沐浴在這柔光里,恬美靜好。
百里桁醒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這般場景。
窗邊靜睡,似曾相識。
是啊,十年前城樓上,他與將士們商討應敵之策時,她也是這般靠在窗邊,閉目養神。
姿勢,神態,一模一樣。
百里桁唇角輕笑,轉而起身下床,小心翼翼地拿過披風,走到施清歡的身側,幫她輕輕蓋上。
她眼下烏青,桌上還有熬好的湯藥,百里桁便知道,一定又是為了他未曾休息。
細細凝視一番,眼底的溫柔好似化不開的春水。
就在這溫情之時,外面突然想起了腳步,隨即大門被打開,章樾跑了進來。
「大人...」
這一動靜將施清歡徹底嚇醒,還下意識起身抓住了百里桁的手。
百里桁則是皺眉看向章樾,明顯有些怒氣,「你為何總是這般慌張?不是說過了,進門先敲門嗎?」
「我忘了!」
百里桁一聲嘆息,轉頭看向臉色有些白的施清歡,「沒事吧?」
「沒事,就是嚇了一跳。」
施清歡深呼一口氣調節一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握著百里桁的手。
指尖交錯,頗有點要十指相扣的趨勢。
她趕緊將手收回,這才站起身來。
百里桁見狀也後退著拉開距離,再看向章樾,「什麼事這麼著急?」
「使團帶來的那個人,已經送入監察司了。」
一聽這話,百里桁神色瞬間一變,徑直快步朝外走去。
可走到一半,似乎又想起什麼,快步回來,拿起桌上的湯藥一飲而盡。
見百里桁又轉身離去,施清歡看著空空的藥碗,還愣了愣,之後才趕緊跟了上去。
趕到監察司時,陸宏文也在。
百里桁上前與陸宏文談話,施清歡則是直入牢房之內,幫王棟把脈。
一見百里桁,陸宏文便開口道,「聖上的意思是,我們兩部聯手,問出些東西來。」
「那他呢?」
「不論生死!」
百里桁氣息又沉了沉,轉頭看向陸宏文,「那陸尚書也是這個意思?」
「自然不是,我雖未見過北堯軍,但是所謂真相,往往有時候,就在表象里。」
「願聞其詳。」
「先不說北堯軍駐守邊關十數年,未曾出過紕漏,其中定不會有叛徒,再者,若他真的是叛徒,幫著宵業國立了這麼大的功勞,如何會這般慘狀。」
陸宏文指了指內里的王棟,「我查看過了,他身上新傷疊舊傷,不計其數,定然是十年來一直飽受酷刑,這可不是功臣該有的待遇,我想,應當是當初巳蘭山,他被抓了活口,十年來接連被審訊卻依舊沒有鬆口,那邊徹底無計可施,這才故意將他帶回來,以叛徒之名,噁心我朝。而讓他死在我朝自己人手裡,也算是對他這十年不吐一言的報復。」
陸宏文看東西很是明晰,百里桁聽完,氣息這才溫和下來。
「那陸尚書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忠貞之人該有好的結局,我想,我跟左相大人的想法是一致的。」
兩人說著,都沒看見內里施清歡緊皺的眉頭。
話一剛落,施清歡一臉沉重地走了出來。
「沒用的,什麼計劃都是無用。」
見她這般神色,百里桁瞬間明白過來,「沒有辦法了嗎?」
施清歡搖搖頭,「十來年折磨,他已經油盡燈枯,無力回天了,戴錫山他們也是算準著日子,故意讓他吊著一口氣,但其實,他根本走不出這牢房了。」
施清歡都這般說了,百里桁臉色一白。
陸宏文見狀,一聲嘆息,「我這邊會上書聖上,為他爭取身後之名。」
說罷,便轉身離開。
牢房裡寂靜下來,施清歡擔心地看向百里桁。
他整個人透著危險的氣息,那是一種被怒氣包裹著悲痛的極致,轉身走進牢中,看著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王棟,眼底通紅,伸手顫抖著,卻不敢碰觸。
看著王棟緊皺的眉頭和時不時抽搐的唇角,百里桁看向施清歡。
「他...痛苦嗎?」
「生不如死。」
施清歡直言相告。
百里桁身軀一顫,盯著王棟看了許久,最後閉眼才開口道,「你的夢繞,是不是可以...」
後面的話,百里桁哽咽著說不出,施清歡趕緊接話,「是,可以讓他在美夢中...安然離去。」
百里桁緊握著雙手,又是許久的沉寂,之後才起身。
「給他吧!」
看著百里桁的模樣,施清歡雙眼微紅,從懷裡掏出了夢繞,搭配著能無痛離去的毒藥,一起給王棟服下。
不一會兒的功夫,王棟的眉頭紓解,唇角還露出了絲絲笑意。
施清歡知道,他或許已經回到了自己最為開心的時期。
或許是家人團聚,或許是背景嚴寒之下,滿軍將士的舉杯共飲...
看著王棟,百里桁緩緩俯身到了他的耳邊。
「安心去吧,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隨即放低聲音,極輕的語調。
施清歡聽不見說了什麼,但緊接著,王棟笑意加深,在眼角落下一滴淚時,他的氣息漸漸斷絕。
施清歡號著他的脈搏,只等他徹底氣絕,這才起身。
百里桁看了施清歡一眼,便明白過來。
低頭握拳,整個人都顫抖著。
施清歡清晰地看見,昏暗的光影里,有淚珠滴落。
心猛地抽痛,不受控制的,她便走到了他的身側,心底的衝動不容猶豫,直接伸手,就環抱住了他的腰身。
這一動作,出乎意料。
百里桁都不由得愣了愣,但隨即,他便回身,將施清歡緊緊攬在了懷中。
整個人埋進她的頸彎。
無聲的悲痛,但炙熱的淚滴一滴接著一滴滑入施清歡的脖頸,炙熱到她心底抽痛。
此刻她根本沒有理智去懷疑一個曾經見過的人逝去,百里桁為何會這般傷痛。
她心底只想著一件事情。
那就是陪著他。
撫平他的傷痛。
這是不由自主,她無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昏暗的牢房裡,兩人就這般緊緊相擁,許久的時間,百里桁才漸漸平復。
放開施清歡之後,見她通紅的雙眼,心底漣漪一片。
若說之前密室,是他主動索求的安慰,那現在,便是她的主動。
眼底逐漸堅定。
毫不猶豫地伸手,拂去她臉頰的淚痕,盯著她的雙眼。
凝視的瞬間,眼底柔情一片,好似宿命牽引,施清歡僅僅對視,便忍不住深陷沉淪。
而百里桁也很堅定的知道,施清歡,便是他一生都不可能在放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