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疼死你活該
2024-10-04 00:06:17
作者: 蜜汁小排
木塔姆被帶回來的時候渾身是血,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還是蹭到了別人的血,那血水混著泥土幾乎看不出皮膚原本的樣貌,慘烈恐怖,著實嚇了沈確一跳。
她用清水幫他清洗了好多遍才將將能看到那些傷痕,遍布全身,肉皮翻卷、血膿橫流,有的地方傷口經過摩擦已經見了白骨,全身上下幾乎見不到一塊好肉。
「天吶。」沈確下意識驚呼,「怎麼傷得這麼重。」
李鸞嵩將人放下,抽了抽嘴角道:「他是昏迷之後被傷,我仔細瞧過了,這些傷大多在表皮,不傷及內臟和要害部位,倒也還好。」
沈確擰著眉頭直搖頭:「但也太多了,我慢慢處理試試。」
李鸞嵩猶豫著「嗯」了一聲便要出去。
「你還要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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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確抬頭問他,憂鬱的眸色染上一層水霧。
李鸞嵩道:「我去將索托士兵的屍體都帶回來,或許還有能喘氣的,他們這邊有風俗,將士的屍體要回家入土為安,我……盡力而為吧。」
沈確默默點點頭,這個風俗她聽說過,難為他現在還能顧及到這些,低聲道:「那你小心些,不要勉強,千萬別因小失大。」
他定定地看著她,沈確站在的地方正上方便是一扇小窗,陽光從頭頂傾瀉而下,撒滿她一身金色的光華,越發顯得她眉目柔情、目含秋水。
片刻的出神,李鸞嵩點了點頭便跳上馬背帶著人出發了。
沈確駐足片刻就趕緊折返回來照顧木塔姆,那些傷看著太恐怖了。
正如李鸞嵩所說,他的傷雖多卻大多在表皮,好在沒有危及性命的,只是人卻一直高熱昏迷著。
那些細小的傷口實在很費精神,沈確多點了幾盞燭燈,將屋子裡照得通亮,然後拿來針線小心地為他一點一點縫合傷口,一個個張著小口冒著血水的傷口被覆上了白色的藥粉,然後再被細細縫合。
她一直忙到了天黑,腰酸背痛才算全部處理完畢。
大約是失血過多的緣故,木塔姆還沒有醒過來,沈確便坐在他身旁等著。
她在等木塔姆醒過來,也在等李鸞嵩回來,時不時回頭望向門外,側耳傾聽是否有馬蹄聲。
可是,直到第二天一早,木塔姆沒有醒來,李鸞嵩也沒有回來,卻等到了去而復返的梁凡。
「師父,我來幫忙了,瞧我帶來了什麼。」
梁凡換了一身短打,放下身上的包袱和手裡的食盒。
「這是我阿娘做的飯菜,都是晉安的特色菜,我阿娘的手藝好極了,說讓您嘗嘗。」
他將食盒裡的菜端出來,香氣四溢,沈確這才覺得著實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這裡是我阿爹讓我帶過來的藥材和一些銀票,說交給師父處置,算是他們的一點心意,請您千萬不要推辭。」
沈確接過東西微笑著:「替我謝謝你的爹娘,我一定會物盡其用的。」
「阿爹說了,這幾日讓我跟著師父,不必回家。」梁凡給她盛了一碗湯,「我有的是力氣,鞍前馬後,師父您儘管吩咐。」
「我阿娘還說如果師父住得不舒服不方便可以去我家裡住。」
沈確婉拒,說:「這裡很好很方便,不必費事挪動了,有了這些已經很感激了。」
又多了一個好幫手,沈確很開心,這頓飯吃得很飽。
直到她吃飽喝足後,木塔姆才轉醒。
「你終於醒了。」沈確上前探了探他的額頭,「終於不發燒了,感覺如何。」
木塔姆臉色蒼白,精神倒好:「覺得好多了,我沒事,讓師父費神了。」
「我沒什麼,你可想吃些粥?」
木塔姆點點頭,沈確端來剛煮好的熱粥坐在旁邊一口一口吹涼了餵給他,梁凡抱著膀子倚在門柱上看著:
「王子殿下,我來餵你吧。」
木塔姆還未來得及開口,沈確先道:「不用,我自己來,他渾身都是傷口,剛剛縫合,一個不小心拉扯到就要裂開,我心裡有數這樣更方便些。」
木塔姆的視線越過沈確看向她身後站得歪七扭八的梁凡,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梁凡沖他翻了個白眼,比口型:「嘚瑟。」
他沒出聲,可是木塔姆還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嘚瑟就嘚瑟,羨慕嫉妒恨去吧你。
二人的眉眼官司沈確自是沒有察覺,她給木塔姆餵粥,眼神時不時飄向門外,不知道李鸞嵩那邊怎麼樣了,瓦剌會不會偷襲,一切可否順利。
又是陰霾密布的一天,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里,好像又要下雪了。
索托處北地,氣溫低,雨雪多,若是下了雪,那些屍體便更難找尋了吧。
這一日,沈確過得忐忑,直到傍晚,李鸞嵩總算回來了,跟在身邊的索托的士兵激動地向木塔姆稟報:「大鄴的太子殿下足足找尋了一日一夜,幾乎將所有的索托將士都帶了回來。」
木塔姆靜靜地看著她那終於見到笑容的臉,心裡頭一陣失落。
沈確讓澤蘭給李鸞嵩送來熱的糕餅和粥,想問問他身上有沒有傷,李鸞嵩先開口道:「我一切都好,你不必忙。」
他坐在爐火邊上,一個人默默地大口吃飯,看來是餓極了。
總算是將該做的都做完了,沈確這才長出一口氣。
夜色濃稠,外面天寒地凍。
三個人在屋子裡,木塔姆在西側的床上,李鸞嵩歇在東側的榻上,二人對視一眼,雙雙沉默各自翻身背對背。
屋子裡很安靜,能聽到爐中的燒炭發出畢剝之聲。
梁凡裹著一身寒氣闖進來,直奔李鸞嵩就做起了自我介紹:「太子殿下,我叫梁凡是沈確的徒弟。」
李鸞嵩看他一眼,略微點頭卻沒說話,一雙眼直盯著對面臥床的木塔姆。
梁凡也不介意,坐在他身邊烤火道:「師父要照顧他,我來伺候您,有事您吩咐。」
李鸞嵩仍舊未理他。
對面,沈確在幫木塔姆換藥,那個人露出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李鸞嵩,帶著挑釁。
「哎喲,師父慢些,好疼。」
木塔姆叫了一聲,嚇了沈確一跳。
「不是好多了嗎,今日早上就不疼了啊,怎麼又開始疼了呢,還有哪裡疼,你一併告訴我。」
木塔姆皺起臉很認真地想了想:「腿疼,胳膊肘也疼,還有小腹的那個最大的刀傷,還有……頭也疼,師父,你試試,我是不是又發熱了。」
說完,趁著沈確俯身探他額頭的空當兒向李鸞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果然,李鸞嵩的臉色立時變得鐵青,牙咬得腮邊凸起,眼睛裡仿佛能噴出火來。
沈確說:「還好,不燒,疼得厲害嗎?」
木塔姆連連點頭:「嗯,很疼,會不會感染了呀。」
沈確一愣,忙去查看他的腿傷:「不會啊,我方才換藥的時候看了,長勢很好的。」
她拿著燭燈仔細照了照,確定沒事。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木塔姆得意地向李鸞嵩做著鬼臉,引得李鸞嵩怒火中燒恨不能現在就把他撕了。
可是偏偏沈確守在他身邊,逼得他不得不忍耐。
看著他那小人得志的樣子,李鸞嵩氣得吹鬍子瞪眼。
兩個人隔著一整間屋子,你沖我翻個白眼,我沖你齜個牙,你伸出一拳,我比畫一掌……嘴巴里還罵罵咧咧個不停。
看得一旁的梁凡直皺眉。
「媆媆,我覺得腰疼,不知道是不是抻著了,你能幫我看看嗎?」
李鸞嵩開口求助,在一旁吃瓜的梁凡趕忙看向對面。
沈確一愣,回頭看了他一眼,那人躺在榻上好久沒出聲,這會臉色發白,看來是真的不舒服了,忙道:「好,我就來。」
「師父。」木塔姆一把拉住沈確的手,「我真的沒事嗎,怎麼覺得這麼疼呢。」
沈確道沒事,「我檢查過了,好得很。」
說完便舉著燈盞到這邊來看李鸞嵩的腰傷。
他的腰早些年受過傷,沈確是知道的,因此也特別小心。
「或許是因為這兩日撿屍體累著了,再加上天寒地凍著了涼,我幫你揉一揉,你將衣裳掀起來。」
她放下燭燈就要擼袖子。
木塔姆一看,這都要上手了,還要掀衣裳,索性,把心一橫,照著自己腿上的傷就是一拳,只聽「嗷」的一聲驚呼,血水頓時殷濕了白色的紗布。
「怎麼了。」
沈確嚇了一跳,慌忙又放下袖子,吩咐梁凡:「你先幫殿下揉一揉後腰,我教過你的,朝著一個方向畫圈揉,慢慢用力,讓皮膚溫熱起來。」
她慌忙又跑向木塔姆,驚道:「怎麼了,方才還好好的,怎麼流血了呢。」
「是我不小心在床板上磕了一下,好疼啊,師父,我會不會斷腿啊。」
沈確失笑:「不會的,一點小傷而已,別動,我看看。」
她又重新擼起袖子給木塔姆拆紗布,換藥,再包紮。
贏了這一局的木塔姆向李鸞嵩示威,得意地直抖眉。
梁凡看明白了,問李鸞嵩:「殿下還要揉嗎?」
李鸞嵩氣急敗壞道:「不用了,好了,好得很。」
說完這句還小聲咕嚕一句:「疼,疼死你活該。」
梁凡撇了撇嘴,又坐到一旁繼續看戲。
這時已是半夜,外頭卻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在門前停住,有士兵稟報:「王子殿下,瓦剌又來了,咱們沒主帥了。」
所有人皆是一愣,誰都沒想到瓦剌竟這般頑強,專挑半夜三更偷襲。
「我去。」木塔姆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卻被沈確一把按住:
「你不能去,你的腿還在流血呢。」
「我沒事,我這是……」
話到嘴邊,只能生生咽回去。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不是就是這樣。
木塔姆又急又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片刻的安靜後,就聽對面的人慢悠悠道:
「還是我去吧,你們王子傷太『重』了,讓他好生養著吧。」
說著,李鸞嵩起身披掛,沖木塔姆比了一個頭朝下的大拇指,調侃道:
「王子殿下身嬌體弱,還是留下安心養傷吧,本宮替你保護索托。」